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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国占据剩下的豫州,明面上是听从黎皇命令,实际上黎皇早就被豫州的世家架空,黎国百姓只知世家而不知黎皇。
  赵国北方是突厥,西边是吐谷浑,南边分别与梁州双王、卫国接壤,东边就是占据翼州的燕国。
  燕国则同时与紧挨在一起的卫国和黎国接壤。
  卫国和黎国因为位于九州中心,地理意义重大,反而多年未曾有过太大的动荡,与燕国更是相安无事。
  宋佩瑜怎么也想不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燕国宁愿在赵燕边境吃亏,也要将燕军调往与卫国和黎国的边界处。
  重奕微红的手指穿过宋佩瑜的视线,戳在地图上燕、卫、黎交界的位置,这里,曾镇,发现了金矿。
  宋佩瑜恍然大悟,下意识的问,多大的金矿?
  父皇与我的信上写着,从那处传回来的消息说,曾镇郊外地动后到处都是裸金。重奕可能是嫌宋佩瑜的问题太多,干脆原封不动的将已经变成灰飞的信中的内容说给宋佩瑜听。
  半月前曾镇突然发生地动,没造成多大的伤亡,却毁了许多上好的良田。
  国与国之间总是会有一些不可说的地方,曾镇就是。
  曾镇因为太过贫穷,且没有任何遮拦算不上要塞,虽然位于燕国、卫国和黎国的正中央,却没被任何一个国家将曾镇划入版图。
  说白了就是个三不管地方。
  因此曾镇刚发生地动时,并没有国家发现曾镇的异样。
  就连曾镇本地人,也因为没见过世面,没认出地动后随处可见的金色石头其实是金矿。
  等曾镇的人对曾镇彻底失望,纷纷去其他地方头投奔亲人,金矿也随之流往各地。曾镇出现金矿的事才被燕、卫、黎国发现。
  三国同时发现这件事,哪个国家都没来得及封锁消息,反而让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整个九州都有所耳闻。
  如今占领曾镇的是卫军,黎军正围在曾镇之外,燕军干脆将用来压赵的军队调动了过去,都对曾镇势在必得。
  宋佩瑜仔细理顺其中的关系,盯着地图半晌,突然道,这个位置,赵国和梁州睿王的军队是不是也能赶过去?
  虽然不接壤,但距离却近得很。
  国与国之间灰色地带的存在,刚好能给赵国和梁州睿王腾出一条通道来。重奕摇了摇头,父皇不会去参与曾镇的乱子,他让我祭祀后等待慕容靖到华山,立刻与他一同返回咸阳。
  宋佩瑜也不懂打仗的事,闻言也不再深究。
  现阶段能避免打仗,休养生息,对赵国来说才是好事。
  宋佩瑜第一次注意到国与国之间的三不管地带,突然有了个绝妙的想法。
  他一直想将香皂和琉璃卖到各国,换取更多的银子,却始终都没找到稳妥的办法。如今看来,国与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似乎是个不错的地点。
  既然没有自己的游商,那就开门做生意,八方来客都接待。价高者得,才是在商言商。
  宋佩瑜边做规划,边对重奕念叨自己的想法。丝毫没注意到重奕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无语,也没注意到自己在强烈的事业心驱使下,竟然克服了晕车的症状,越来越精神百倍。
  车队在吉日吉时前到达华山范围内,宋佩瑜只休养了半天,就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甚至因为修路和销售香皂和琉璃的计划格外的容光焕发,一点都不像是躺了一路的人。
  祭祀于东方日出时开始,正午阳光正烈的时候结束,
  因是要做给天下人看,远比永和帝在太庙的祭祀还要盛大繁琐。
  整套仪式下来,唯有天赋异禀的重奕,和从小习武的平彰、骆勇、魏致远还能挺住,其他人都不可避免的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
  无论过程有多艰辛,华山祭祀顺利完成都是件让人精神振奋的事。
  有了从咸阳来华山路上的经历,大家都知道回去的路上他们还有得苦头吃。
  因此在华山周围等待慕容靖的日子里,大家都格外放纵。
  收到慕容靖已经从边境启程的消息后,骆勇突发奇想,闹着要去华山寻头祥瑞幼崽回去献给永和帝。
  出于人与自然的角度,宋佩瑜极不赞同这种做法。
  但出自给重奕这次祭祀加码的角度,宋佩瑜屈服了。他没阻拦骆勇的张罗,打算顺其自然,其他人却纷纷热情响应。
  华山祭祀的三天后,他们再次进入华山。
  宋佩瑜的腿伤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养好了,甚至骑术也突飞猛进。
  此行对他来说就是走个过场,既然是为了找祥瑞而来,华山就必有祥瑞。
  早在出发之前宋佩瑜就准备好了几套说辞,因此并不着急。
  最为兴奋的莫过于骆勇,树上的飞鸟都被他的大嗓门惊飞了一片又一片,我听说去年有人在华山见到了白虎,说不定我们运气好,能找到头白虎幼崽回去献给姑父。
  盛泰然小声道,没有白虎,白狐也不错。
  平彰一掌拍在盛泰然肩膀上,别说这些丧气话,就算遇到了成年白虎也不怕,殿下一人就能击杀猛虎,白虎皮亦是难得的宝物。
  盛泰然闻言扯了下嘴角,小心翼翼的看向重奕,显然是不太相信平彰的话,却也不敢开口反驳。
  昨夜与新事业计划奋斗到深夜的宋佩瑜打了个哈欠,见大公主始终跟在重奕身侧,就没再靠近,转而去找负责护卫的郝石。
  华山临近赵燕边境,就算燕国已经退兵,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郝石对宋佩瑜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贴着宋佩瑜耳朵小声道,除了明面的东宫十率都在,暗地里的护卫也早就潜入华山深处,绝对不会有意外发生。
  宋佩瑜摸了下正在疯狂跳动的眼皮,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驱马赶去重奕身侧。
  第47章
  一行人顺着与祭祀那天截然不同的路进入华山。
  正是春日万物复苏的时候,山里的小动物们也异常活跃。只是大多瘦小的可怜,让人连开弓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再加上自古就有春时不猎的规矩,他们进山寻祥瑞尚且还能站得住脚,若是再带了大量的猎物出去,别说御史知道了会不会找他们麻烦,恐怕家中老父那关都过不去。
  不知不觉间太阳就到了正上方,一行人却没什么收获,倒是见到了格外灵秀的梅花鹿,十分得大公主喜爱,嚷嚷着想要带回咸阳养着。
  可惜他们只遇到了成年公鹿,机敏的很,不等他们靠近就跑没影了。
  若是抱着不想伤梅花鹿性命和皮毛的想法,根本就抓不住。
  眼看着大公主接连几次盼望落空,神色越来越沮丧,魏致远凑上去安慰道,公主别急,等回到咸阳我便让人留意着,寻到小鹿立刻送去王府。
  重奕转头睨了魏致远一眼。
  又过了两刻钟,重奕身下的马突然停住,他从绑在马侧的箭囊中,抽出羽尖特意染成朱红色的箭搭在弓上,拉弓出箭一气呵成,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
  宋佩瑜目光顺着那抹急速没入草丛的朱红色看过去,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他茫然转头看向重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射空了?
  草丛中忽然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仍处于兴奋中的骆勇和平彰抢了护卫的活,怪叫着驰马前去朱羽箭落地的草丛。
  须臾后,草丛里传出骆勇振奋的声音,表哥!是头梅花小鹿!
  我滴个乖乖!身上竟然半点伤都没有,是被殿下的箭风吓傻了!平彰激动的口不择言。
  已经放弃要找梅花小鹿的大公主闻言喜笑颜开,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骆勇用绳子将梅花鹿四肢捆上,亲自将小鹿抱在怀里,先给大公主看过了,又凑到重奕面前让重奕看。
  平彰将朱羽箭也捡了回来,放进重奕箭囊的时候,引起重奕身下骏马的不满,看样子是想去咬平彰的手,却被重奕勒住了缰绳。
  平彰见状连忙退开,拿出新鲜的豆饼安抚被吓到的爱驹。
  重奕的马是从突厥草原上捕捉到的野马,尚未成年就是野马群中的无冕之王。若不是野马王误食了饮醉草,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也不会被骆三的手下抓到。
  野马王性子极烈,别说是供人驱使,就连配种都不愿意,连着踢伤了好几匹同样血脉纯正、姿态威武的雌马。
  永和帝不得不放弃,将野马王放回草原。
  没想打野马王却赖上了永和帝。
  它不愿意给人骑,也不愿意配种,却喜欢军营的豆饼。
  仗着军营的人都喜它神骏,经常能得到投喂。
  于是野马王的胆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将两脚兽放在眼中,它居然盯上了重奕,将重奕手中的糕点当成了豆饼,明目张胆的去抢重奕的糕点。
  重奕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让野马王得逞了。
  最后誓死不屈的野马王屈服于生命威胁,为了避免被当场锤死,十分主动的成为了重奕的坐骑。
  可惜这并不能改变野马王的臭脾气,它依旧是马厩一霸。
  但凡有让野马王看不惯的存在,它才不管重奕是不是在它身上,没扬腿就踢算是客气了。
  平彰将受到惊吓的爱马安抚好,忍不住摇了摇头。
  殿下也不是专横的脾气,怎么就养了匹如此霸道的马。
  宋佩瑜近距离观察梅花小鹿,看的出来梅花小鹿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大大的眼睛中全是恐惧和茫然。显然是被吓得够呛,至今都没反应过来。
  重奕只看了眼梅花小鹿就失去了兴趣,敷衍的嗯了声,就继续策马往前走。
  骆勇却不介意重奕的冷淡,又抱着梅花小鹿去后面给其他人看。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寻到了可以暂时停下修整的地方。
  仆人知晓他们今日要进山,昨日连夜准备了方便携带的糕点和肉食。虽然不及现做的美味,却没人因此而抱怨,反而都尽可能得吃的快些,好空出更多的时间赶路。
  宋佩瑜让银宝准备了肉夹馍,特意多带了些分给大家。他如今饭量也大,自己就吃了整整三个。
  然而当他将目光转向重奕后,整整三个就变成了区区三个。
  郝石突然出现,就近坐在宋佩瑜和重奕中间的草地上。顶着重奕的目光虎口夺食,拿起最后一个肉夹馍先咬一口。没等目光凝滞的重奕发难,他先发制人,正色道,殿下,修整后我们就该往回走了,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镇上。
  重奕随意的点了点头,嗯
  郝石依旧眼巴巴的望着重奕,劳烦殿下将此事告知大公主和几位公子?
  重奕吃完最后一口,拿起湿帕子擦手,看都没看郝石一眼,呵
  在旁边看了个热闹的宋佩瑜在心中自动翻译,爬。
  于是郝石就爬到了宋佩瑜这边。
  宋佩瑜满脸无辜,指着正和柏杨等人同坐的吕纪和,前些日子我身体不争气,整日都在马车里发昏,殿下身边的事都交给吕纪和处理了。
  郝石深深的叹了口气,拿着还剩一半的肉夹馍,又爬向了吕纪和。
  宋佩瑜吃完饭觉得嘴里发苦,特意去寻马鞍上挂着布袋,里面装着茗客楼自己炼制的糖块。宋佩瑜往自己嘴里塞了块,回头见重奕的目光始终都在他身上,也给了重奕一块,含糊不清的道,只能吃一块。
  说罢,宋佩瑜顺手将布袋挂在自己腰间。
  重奕先将到手的糖块塞进嘴里,脸颊马上鼓起了个小包,目光却仍旧紧紧盯着宋佩瑜腰间的布袋。
  他正要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起哄的声音,引得重奕和宋佩瑜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大公主朝着重奕招手,皇兄,这里有甜汤!
  哪怕正含着糖,重奕仍旧无法拒绝甜汤的诱惑。
  原来是魏致远的仆人见魏致远最近食欲不振,特意与酒楼的厨子学了道甜汤,魏致远喝了后觉得味道不错,带出来想要和众人共享。
  宋佩瑜目光在魏致远手中的水囊上打了个转,这甜汤究竟是献给谁的他们心中都清楚的很。
  不仅重奕嗜甜,大公主也不遑多让,可以说永和帝一家子就没有不喜欢甜食的人。
  除了重奕和大公主让人寻了干净的碗来,其他人皆满脸笑意的找借口拒绝了。
  宋佩瑜转身去看自己爱驹,正想趁这个时间却给爱驹梳个毛放松一下,就听见清脆的碎裂声。
  重奕将刚到手的甜汤扔在地上,盯着满脸错愕的魏致远,冷声道,里面有东西。
  正端着碗等魏致远倒甜汤的大公主吓了一跳,手抖了下,白瓷碗连带着小半碗的甜汤落在地上,马上不分彼此。
  听见这声脆响,魏致远才惶然回神,骇笑道,殿下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敢对大公主下药。
  吕纪和一扇子敲在魏致远肩上,催促道,谁做的甜汤,还不赶紧提上来审问?
  魏致远神色更慌张了,下意识的捂住嘴,却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当真像极了做坏事被发现后的心虚。
  宋佩瑜忍不住扶额,对众人道,吃好了东西我们也该出山了,等会阳光暗下来,不好辨别方向。
  其余人神色各异,都没说反驳的话,默默招手让护卫来收拾东西。
  没人站出来对魏致远喊打喊杀,终于让突然懵住的魏致远冷静了些。他脑子清醒后立刻不顾脏污的跪下,连声道,臣当真没有谋害殿下的意思,请殿下明鉴。
  这甜汤是从小伺候臣的奴仆亲手所制,他没跟臣进山,如今就在我们暂时落脚的院子里。他与我说他是在镇上迎客来酒楼中学的甜汤做法,是名姓唐的厨子教给他的。魏致远边说边将手上的水囊系好口子,恭敬的递给皱着眉的郝石。
  水囊里还剩下大概四分之一的甜汤,里面是否有东西,等他们回去一验就知。
  重奕丝毫没有差点被毒害的危机感,连刚才扔碗的动作也是单纯的嫌脏,没有怒气。对于魏致远的解释,他冷淡的嗯了声就没了兴趣。
  平彰收到宋佩瑜的眼色,伸手去扶魏致远,安慰道,你放心,殿下明察秋毫,必定会给你个清白。
  始终沉默不语的惠阳县主突然开口,殿下怎么知道甜汤里有东西?也许是天气渐热,甜汤才被捂出了异味。
  重奕向来不会给他懒得理会的人半个眼神,这次也不例外。
  也许在重奕眼中,惠阳县主只是跟在大公主身边丫鬟而已。
  这是宋佩瑜长时间观察重奕对惠阳县主的反应后,得出的猜测。
  宋佩瑜主动站出来打圆场,殿下谨慎也是对致远的仁爱。剩下的甜汤和瓷碗碎片都由郝将军保管,等下山后,是非曲直必然会有结论。甜汤中没有东西,自然皆大欢喜。就算甜汤中有东西,殿下和公主都没有损耗,致远最多也就是监管不力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