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要是拿出依据来说那些山匪的目的在他和傅钧恪的身上。
姜含还真的拿不出来。
索性也不隐瞒,一次性坦白了。
李公公在一旁感慨不已。
李公公在顾流笙身边呆了二十多年,是将顾流笙从小看到大的老人了。
因而这种场合下,顾流笙并不会避着李公公。
毕竟他们几个人这些事情,每一件李公公都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顾流笙半晌没开口说话。
姜含也不催他,盯着顾流笙放在小木几上的酒杯出神。
方才那个样子的顾流笙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那时候有一种被刻意忽视的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姜含想,大概是他从小到大看见的都是顾流笙,而不是皇帝陛下。
刚才那个样子的顾流笙,像极了对待其他大臣时不屑一顾的帝王样子。
虽然很快地又变成了平常的样子。
但是——
究竟是因为什么,要对他用那样的态度?
是有原因的吧?
“醒酒糕应该比上次的口感要好些吧?”
姜含闻言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年轻帝王的视线:“要好些。”
“那就好,”
顾流笙仔细观察着姜含脸上的表情,见他似乎还沉浸在之前那种情绪里,忽然轻笑出声来:
“要多少人马,你自己去盘点,好了回来跟我报备一声就好。”
南国除了镇南将军傅钧恪手中的一部分兵马之外,其他绝大多数的兵马调度全都掌握在顾流笙这位帝王的手中。
专权,又专政。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人会随便地将兵马调度的权利随随便便地就交给了一个人。
姜含去极北的事情事不宜迟,因而也不用顾流笙再专门差人领着了,谢了恩转身就走了。
暗一自然是要跟着姜含的。
顾流笙看着紧跟着姜含离开的暗一很是满意。
回头看着被自己单独留下来的男人,年轻的帝王开口道:
“上次我和华云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傅钧恪皱眉,半晌没有出声。
一边的李公公心里有些打鼓,这位傅家大公子的野心已经传遍了朝野。
陛下此刻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他谈论事情,简直是可怕。
“陛下要收兵权吗?”
傅钧恪直视着顾流笙的眼睛,丝毫不惧皇威。
这在旁人眼里,显然已经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
“若我此刻就要收了你的兵权,你是交还是不交?”
顾流笙说这话时,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甚至连严肃都算不上。
可是傅钧恪却知道面前这个人可是从来都没有开过玩笑的。
“当然,”顾流笙接着说,“我不强迫你。”
帝王此刻并没有称朕,可那个“我”字咋傅钧恪听来却格外刺耳。
交还是不交?
上次他和姜华云被留在大殿上那次,其实就已经将条件都摊开说好了。
自己做下的孽自己还,自己的野心,自己负责收拾干净。
交了兵权,他就留在皇都,还他造下的孽。
不交兵权,他继续回他的极北做他的镇南将军,什么时候想造反了什么时候再回皇都。
一方面是姜含,一方面是他自己几乎不受控制的野心。
傅钧恪嗤笑:“陛下看的真是透彻。”
能当上皇帝的人自然少不了心机和城府,但他骨子里长着的野心被识破了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从怀里掏出一个不足手掌大小的虎型铜雕,傅钧恪冲顾流笙行了一礼,将那虎铜雕双手奉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傅钧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要姜含,不要权势。
“你先收着吧”
出乎意料的是,顾流笙并没有接过那枚虎雕。
“傅钧恪,你得承认你是个混蛋。”
顾流笙挑眉,看着不解的傅钧恪。
这个人依旧是一如既往。
不是个东西。
“谢陛下能容忍臣这么多年。”
傅钧恪和顾流笙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傅钧恪在极北呆了十年,十年里传出了不少关于镇南将军野心勃勃,预谋多权篡位这样的话来。
以至于几乎天下皆知:
镇南将军战功硕硕。
傅家公子野心勃勃。
得知帝王下旨召镇南将军傅钧恪回皇都的消息后,大多数人对于傅钧恪回皇都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至于皇都的百姓在他回皇都那日的夹道列迎,也都是想看看那个想要谋权篡位的镇南将军傅家公子。
他的野心究竟有没有从心里溢出来。
真是可笑。
只是可惜了。
傅钧恪倚坐在亭子里的座椅上哼笑出声。
最应该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的帝王,对于他的野心一直以来都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旁人猜不透帝王的心思,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野心?
帝王都不管的野心,谁敢伸爪子出来挠上一挠?
野心他是有的,骨子里长得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能压的下去。
不过篡位这种事情,呵,还是算了吧。
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野心,至始至终都跟皇位没有半点关系。
也多亏了顾流笙身为一个帝王,在这么多人嘴巴的洗礼下,还能容忍他一个有着“野心”的臣子这么久。
“虎雕就不用交了,阿含去极北之地,需要一个手握大军的将军在身后护着。”顾流笙神情凝重。
就在傅钧恪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的时候,他听见一句:
“刚才试了一下将阿含当做不想干的陌生人,过招不过几个回合我就受不了了,请问傅将军你十年前是怎么将那些话说出口的?”
傅钧恪眼角抽了抽。
果然,顾流笙其实简直恶劣的不能再恶劣了。
姜华云因为那件事,好歹是直接对他没有好脸色。
可顾流笙,呵。
“因为当年那个时候我傅钧恪就是个混蛋,而且不是个东西!”
傅钧恪恨恨地说出这些话后,终于在年轻的帝王脸上看到了如愿以偿的表情了。
斜了他一眼,傅钧恪没再说话了。
顾流笙和姜华云身为旁观者,都记了这么多年,甚至对他恨得有些咬牙切齿。
那小家伙呢?
傅钧恪眼神一瞬间有些受伤。
小家伙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放下那层隔阂?
如果不是当年几个人之间是真的存在友谊的,今日他怕是连话都说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