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慎平双臂一抬,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护住她的头。
习尽欢双手抱头,死死缩在利慎平怀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希望这都是一场梦,只要砰地一声巨响,梦就会醒过来。
电梯刚刚才到6楼,不过十几米高的距离,刚才已经下滑了两次,这再往下滑就要摔下去了!
到时候……她不敢想。
“尽欢,没事了。”利慎平拍了拍她的肩。
习尽欢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听他说没事,才小心地睁开眼睛。
好像……是停住了。
这一次下降感觉不过是一下子,又似乎接连下落了好几下。
“是……停了吗?”她松开捂紧了的耳朵。
电梯终于止住了下跌的趋势。
过了一会儿,箱体晃动两下,又开始缓缓向上爬升。
习尽欢吓得一把揪紧了利慎平的领口,语气里已经带着哭腔,“这是什么啊,是在向上走吗?”
“嗯。”他仰头环顾,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心,“刚才应该是线路故障,现在通电之后就好了。”
“真、真的吗?”她哆哆嗦嗦的。
利慎平点了点头,温声哄她,“别怕。”
果然,他话音刚落,电梯轻微地弹了两下,又停了下来。
两人抬头看去,显示屏上显示着数字6。
是到了出事之前的楼层。
电梯门顿了一下,缓缓打开。
“哎呀,你们没事吧!”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人和一个保卫科的人站在门外,“来来来,快出来。”
习尽欢抬头看着他们,眼眶都烫了起来,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 ***
原来是电缆跳闸,不知道为什么影响到了电梯的线路,因此出现了头两次的下坠。
中午这阵又没什么人进出,老式电梯里连监控也没有,保卫科的人一点儿不知道出了事,还是110的工作人员通知派出所的警察,他们才紧赶慢赶地联系工人赶来。
习尽欢吓坏了,站在走廊上哒哒哒地跟保卫科的人理论。
保卫科的人见她是租客,本来被骂得有些生气,又见她一个小姑娘,估计是真的吓坏了,就一直赔笑着哄她:“不是我们不想修啊,现在修电梯要用到大修基金,得楼里的每家住户都签字才行,有些人人家都不在南兴了,我们怎么找人家签字啊?”
“那就不管了?万一下次再出这种事儿怎么办?万一是小孩子困在里面呢?”她边说边抖,声音有些大。
老房子隔音不好,听见这么大动静,最近的两户人家都打开门看情况,一见是这样的事情,纷纷站了出来。
“这电梯就是该修了!我都被困了好几次了。”
“老李头你给上面反应反应啊,不能说就不管我们死活吧?”
“就是啊!人家小姑娘说的也没错!”
保卫科的工作人员节节败退:“我肯定反应!我也不想出事的,这要是真出了事我们保卫科也是要担责任的啊!对不对?”
他见习尽欢情绪激动,只好对着利慎平道歉,“对不住啊,这确实是意外。你女朋友是吓坏了,麻烦你多哄哄小姑娘。”
邻居平时都见习尽欢一个人住,忽然见她带了个男人回来,还是这样卓然不凡的男人,都有几分好奇。
利慎平揉了揉习尽欢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对着保卫科的人说:“这不是哄不哄的问题,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一栋楼共有26层,每层4户人家,也就是104户,就算平均每户只有2个人,那么一天也会有208个人面对这样的问题,一旦出现危及生命的事故,赔付最高可达100万一人。也就是说不及时修理的话,你们每天都面临着2亿的巨额赔付风险。”
利慎平的态度温和,却把后果说的颇为严重。居民都是些拿死工资的小市民,一听他噼里啪啦算着钱,个个目瞪口呆。
他等大家消化了一阵之后,又提出解决方案。
“首先针对本次事故,应该彻查原因,避免类似事故的发生,如果是电路方面的问题,那么还应该确保不会因为线路老化引起火灾。
“其次,启用大修基金需要住户签字,这是很正常的程序,可以去做。如果进展不顺,同时可以采用替代方案,例如增加电梯里的监控和通讯设备,一旦出现意外,里面的人可以及时与外界取得联系在,这样也可以减少人员伤亡。”
他说话条理分明,声音清润温和,一番话说下来走廊里鸦雀无声,五六个人都被他淡定自如的气质震慑住了。
保卫科的干事刚才还指望他和稀泥,把抓狂的习尽欢哄走,这才觉得自己真惹上了个厉害人物,连忙做出保证:“好的好的,我们下午就开会研究!”
“辛苦了。”利慎平颔首,拍了拍习尽欢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回家。”
*** ***
折腾了半天,回到习尽欢的房间,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习尽欢缓了缓精神,招呼利慎平进屋坐,“利总你要不要洗把脸?”
他刚才一脸冷汗,肯定会不舒服。
“也好。”利慎平点点头,脱下了外套。
习尽欢伸手接过,抱着西装外套,带他去了卫生间,“在这里,有点小。”
“好的,谢谢。”利慎平点头示意,迈步进去。
确实是很小的,他高大的身体一踏入,更显逼仄。
可小归小,里面整洁干净。
浴室的帘布束在一边,阳光透过外墙的窗户照进来,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气,像是洗衣粉的味道。
他的视线落在的一旁的蓝月亮洗衣液上,上面写着薰衣草几个字。
利慎平长舒口气,仿佛真的被薰衣草安神的香气抚慰了。
他取下眼睛搁在一边,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算是冷静下来。
“利总,”耳边响起习尽欢怯怯的声音,“客厅没有挂衣架,我把外套平铺在沙发上好不好,这样不会皱的。”
她想他的外套一定价格不菲,要是弄脏了就麻烦了。
利慎平抬手抽旁边抽出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偏过头来看她。
“不碍事,随手扔在一边就可以了。”
习尽欢第一次看见他取下眼镜,温和的眉眼多了继续锐利,双眸黑亮,似能看穿人心。
她愣了下,才“哦哦”两声,退到一边,让他出来。
利慎平重新架上眼镜,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刚才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她赶快摆摆手,一张脸上都是歉意,“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她其实有点想问他怎么了,可又觉得不好,像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一定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这一面。
习尽欢把好奇都咽了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利总,我还有个牛排没煎,很快就好了。”她快走两步,从餐桌上端起一杯乌梅汤给他,“喏,乌梅汤,你先喝着休息一下。”
“不用麻烦了。”利慎平抬手撩开袖子看表,“我呆不了多久。”
“这样啊……”
他笑了笑,说:“快吃饭吧,好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
“那好。”她把杯子给他,从锅里取出热饭。
利慎平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抿了一口乌梅汤。
冰冰凉凉的汤汁入口,甜中带酸,酸里回甜,独特的口感从舌尖一路下滑,唤醒了他的味觉。
的确很好喝。
他坐进椅子里,觉得又活过来了,胸腔的心跳渐渐归于平静,又渐渐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悸动。
习尽欢把龙井虾仁、清炒豌豆、辣子炒鸡丁和浓汤都摆上了桌,还好南兴的冬天不冷,桌上的饭菜还没有冷掉。
没了牛排,这样一看,三样菜都是切丁类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昏头了。
反倒是利慎平笑着安慰她,“挺好的,我们也算是一起坐过跳楼机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好吧,人家这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大将风度。习尽欢很不好意思:“这次不算,那我下次重新给你做一顿好吃的吧。”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未抿,笑着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我说的。”她冲他笑了笑,“快吃吧。”
两个人还没吃完饭,利慎平的手机就响了,他说了声抱歉,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边听边看时间。
看来是要走了。
习尽欢加快速度,把自己的饭吃完,看着他挂了电话,果然说:“尽欢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没关系,我也吃好了。”她放下碗筷,“你吃饱了吗?会不会饿呀?”
“吃饱了,谢谢你。”
“那我送你下去吧。”
她从沙发上拿起他的外套,递给他,自己带上钥匙去换鞋。
电梯已经修好了,但习尽欢暂时不敢坐了,于是问:“利总,我们走楼梯好不好?”她怕他觉得累,小声解释,“你别看是6楼,其实只用走5层楼,1楼就是平地了。”
“也好。”
进了楼梯间,习尽欢又后悔了,因为里面没有灯,很暗,只有墙角上“安全通道”的提示牌亮着微弱的光。
这么黑,他会不会怕呀?
她回过头去,见他面色如常,试探着说:“利总,会觉得不舒服吗?”
利慎平看着直直的台阶下边,是楼下一层的楼梯间门口,虽然暗,但不至于完全看不见。
习尽欢见他没回应,以为是在害怕。
可现在她是真的不太敢坐电梯了。
略一犹豫,习尽欢咬了咬牙,朝他伸手认真道。
“你要是怕的话,我牵你走好不好?”
她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真不会说话,哪个大男人会承认自己怕黑啊,她还往人家伤口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