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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是看得太多了吧?
  所以连心也冷了。
  当年夺嫡之争起时,他还只有五岁,却被迫走进那血腥满目的地方,看见了世上最丑恶最残忍的一幕。
  权利。
  所有荣光的背后,黑暗到极致。
  所有山呼海啸的底里,是无边的凄凉。
  他是怎样挣扎着,支撑着,才活到现在的?
  他是怎样强忍着悲辛,才苦苦熬到现在的?
  心,微微一颤。
  她不禁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傅沧泓一阵颤栗,然后倏地回头。
  对上她的眸子。
  那一刻他的眼,冰寒刺骨。
  却转瞬而逝。
  下意识地收起那副令人骇怕的面容。
  璃歌,你是我最爱的人,最亲的人,我永远永远不想让你看见,那些脏污,和人性的泯灭。
  我愿意挡在你的面前,受尽一切烈火熬煎。
  可是璃歌,你得答应我,一生一世不离开。
  你得答应我,不管多苦多难,与我共担。
  唯有如此,我才有勇气继续下去,唯有如此,我才不会失去自己,失去你。
  我这一生,失去的太多,想留住的,怎么都留不住。
  如今我想拥有的,只是你的美丽和温暖。
  所以璃歌,陪我好吗?
  不要让我,一生孤单?
  ……
  傅今铖皱着眉头,脑袋转得飞快。
  他一世枭雄,不可能败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中。
  唯一的办法——
  流光犀利,直射向傅今钊的胸口。
  杀人灭口,眼不见为净。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兄长。
  哪怕,对方是因为自己,沦落到如今这副模样。
  凶残。
  狠毒。
  绝决。
  傅沧泓冷冷地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不出他意料,所有的士兵们都愤怒了。
  不管是傅今铖身边的禁卫军,还是傅沧泓的手下。
  一个如此泯灭人性的皇帝,如何坐得江山?如何善待万民?
  有一句话,叫众怒难犯。
  还有一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
  傅沧泓不是不懂,而是时机不到。
  为了自保,他为自己备下的,不只一柄犀利的剑。
  此时祭出,必取那皇帝的人头!
  双眼枭寒,傅今铖死死地盯着那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终于发现,自己低估了他。
  不想他弑兄屠侄,满手血染,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衣。
  大势已去。
  对此刻的傅今铖而言,就是这么四个字。
  其实,他败给的不是傅沧泓,而是他自己。
  也许是积威太久,众人虽然愤怒,却仍自压抑着。
  上面那个人,始终是皇帝,贸然冲上去砍两刀,砍得倒还行,若砍不倒,掉的便是自己的脑袋。
  两个姓傅的男人对视着。
  一个二十岁,一个四十三岁。
  一个为爱奋起抗争。
  一个为欲嗜血守城。
  这是,最铁血的厮杀,最残忍的搏斗。
  谁都不能退,若退,那后方便是万丈悬崖。
  “你知道吗?”他仍旧以那种吃人的目光,看着傅沧泓,“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件非常明智的事。”
  “……”傅沧泓沉默地看着他。
  傅今铖笑了。
  非常得意。
  “我下令给所有将领、士兵赐酒……”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而傅沧泓的后背,却渐渐爬满鸡皮疙瘩。
  说到这里,傅今铖忽然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表现,也似乎,在等待他的追问。
  夜璃歌站了上去,与他并肩,以自己的行动,安抚着他那颗充满恐惧的心。
  “你下了毒?”她冷冷开口。
  “哈哈哈哈!”傅今铖眸中精光暴涨,甚至仍然不忘伸出舌头,舔着嘴唇。
  遥望着那女子绝美的容颜,他的心中妒火升腾——妈的!老子贵为皇帝,怎么就没那小儿的运气?偏生让他折了朵如此娇艳又如此扎人的花?
  “你下了毒,难道就没人能解么?”夜璃歌嗓音清冷,容颜如霜。
  傅今铖顿住了。
  他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下毒,也只是他一贯多疑作风而作出的举动。
  还真没想到,会走到这鱼死网破的一步。
  可是——若他下的毒能解,那——
  看着对面那个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女人,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当年血染金殿,他不曾恐惧。
  面对无数锋利的枪尖,他没有恐惧。
  反而,却在这一介弱女子的面前,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是一种高天仰止,高不可攀般的恐惧。
  因为她洞悉人心的目光,穿透世界的力量。
  他不知道这股力量来自哪里,他只知道,面对这种力量,他第一次产生了退缩之意。
  傅沧泓的震颤停止了。
  心中那股恐惧慢慢平息。
  压抑的静默间,夜璃歌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将士们,面对一个如此残暴不仁的君王,你们,还要忍吗?还要护他吗?”
  袭心,此一击也。
  但还不够。
  以威逼之,此二击也。
  “你们的生死,已在一线之间,你们的君王,视你们的生命为草芥,而我夜璃歌,视你们的生命为珍宝。”
  还是不够。
  以利诱之,此三击也。
  “凡阵前倒戈者,皆封官加赏,凡……诛杀暴君者,拜将封侯!”
  成了。
  千万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城楼之上的傅今铖,就像在看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元宝。
  先毁灭了傅今铖高大威武的“皇帝”形像,再以所有人自身性命相挟,最后,以利诱之。
  凡是人,焉有不动之理?
  不用他们俩对手,那些挥舞着利器的士兵们,已经转身朝着他们曾经护卫过的皇帝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