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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被傅今铖派大军包围?”
  “嗯。”
  “所以才要去。”
  “嗯?”
  “恒州的百姓,是你这些年来用心照顾的子民,不能因为你,而让他们沦为刀下亡魂,如果,你还是一个男人的话,就该自己去面对,那行将到来的灾难。”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分明。
  轻轻地,他屏住了呼吸。
  在这一刻,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这世间,只有一个夜璃歌,也唯有她,才是夜璃歌。
  “你,会和我一起吗?”
  “当然。”她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好,我去。”他铿锵有力地答道,眸中划过一丝视死如归的决然。
  微微地,夜璃歌笑了。
  她不是傻子。
  自然不会让心爱的男人白白去送死,因为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傅沧泓,她要给他一份惊喜。
  她做事情,总是有道理的。
  很久以后,傅沧泓自己才醒悟过来,只是,他醒悟得太晚。
  因为男人很多时候,容不得女人比自己聪明,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他们总爱逞强。
  却不知世间任何一对携手的伴侣,无论男也罢,女也罢,相处的时候太过逞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失去彼此。
  从宏都到恒州,约摸四百余里,一行人离开傅今铖的控制范围后,立即改为骑马,直奔恒州。
  正如傅沧泓所料,城外果然已是大军压阵,将个恒州城城楼围得密不透风。
  伏在半人高的篙草里,夜璃歌压低嗓音问:“知道是哪里的兵吗?”
  “华北道东台大营的。”
  “领军者是谁?”
  “继威将军吴铠。”
  “你与他可有交情?”
  “只在朝堂上见过几次,并不相熟。”
  “他素日喜好什么?”
  “兵书。”
  “行了。”夜璃歌点头,“你在这儿等着。”
  “你去哪里?”见她探出半个身子,傅沧泓伸臂将她摁住。
  “当然是直探中军帅帐,说服吴铠助你一臂之力。”
  “不可!”傅沧泓捏住她的手掌,满眸不赞同,“此举太险,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夜璃歌定定地瞅着他,“我不是你,我是璃国太子妃,想来那吴铠,还没有胆子为难我,况且,我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
  “《兵道》。”
  “《兵道》?”傅沧泓眸光一跳,“难道是——”
  “不错,是我师傅原平公一生心血之作。”
  “可是,可是——”
  “你听我说,沧泓,此刻事态紧急,不能再耽搁了,若等傅今铖下令攻城,恒州将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控制住整个局势,只要说动吴铠,眼前这数万大军就是你的了,到那时,你再入城,调集你的所有力量,固守恒州,打出‘除暴君,安天下’的旗号,那些走投无路的傅姓亲王,必定纷纷前来投靠,只要聚集足够的资本,完全足以与傅今铖一拼!唯有如此,你才能为自己,为北宏,赢得一线生机!”
  傅沧泓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立于淡薄天光中的女子。
  到这时,他方才明白,自己还是小瞧了她。
  也才恍然省悟,为什么夜天诤、安阳烈钧,包括董皇后,都非要她做太子妃。
  因为她,实在太可怕。
  若她争天下,无有不成。
  她只是不争而已,若争,天下间罕逢敌手。
  最终,他选择了沉默,沉默地看着她离去,沉默地看着她纤细却笔直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依然匍匐在地面,傅沧泓无声地捏紧了十指,心中复杂难言。
  甚至跳荡着丝丝惶恐。
  他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始终有一种强大的无力之感。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不知道她下一步,又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这种感觉,让他不安,很不安很不安。
  帅帐之中。
  吴铠阖目而坐。
  四十六岁的年纪,驰骋沙场多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干将。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用点滴军功,日复一日累积起来的,所以,他很自负,甚至是自傲。
  原本,他正在边城与北蕃作战,不想皇帝一道圣旨,硬生生将他召回,来围剿恒州城,他人虽来了,心里却窝着火。
  对于皇帝本人,他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气的——不说荒芜朝政,就最喜欢玩弄权术,驾御群臣,无论对谁,都没有信任感,尤其是带兵的将领,基本是两年一换,如此一来,任他满腹韬略,却依然难有大的作为。
  身为一名武将,吴铠觉得,自己最光辉的梦想就是保家卫国,开疆辟土,将毕身所学,献给这片辽阔的大地,无奈皇帝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不管他如何上奏表明自己的忠诚,却始终拿不到那份该属于他的权利。
  慢慢地,吴铠也看透了,皇帝就是把他当一条狗,养在那里,需要的时候,就把他放出来咬两口,不要的时候,就扔在一旁,不管不问。
  作为一个有血性的大丈夫,他着实满心窝火,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人家是皇帝,要你往东,你就得往东,要你往西,你就得往西,要不怎么着?你还敢造反不成?
  “将军——”一道清清冷冷的声线,蓦地传入耳中。
  吴铠浑身一震,倏地抬头,目如电闪,朝前方望去。
  那女子容颜绝魅,一身黑色绸衣,裹出玲珑身段,无限娇柔。
  一言不发,吴铠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早闻吴将军大智大勇,山崩于前不变色,海啸于后不动心,人如其名也。”
  吴铠面无表情。
  “善战者,动于九天之上,善隐者,伏于九幽之下。”
  轻轻地,夜璃歌吐出两句话来。
  浑身蓦地一震,吴铠唰地弹起,几步走到夜璃歌面前,定定地逼视着她:“说下去!”
  夜璃歌却微微地笑了:“将军,何必着急呢?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就算深谙兵道,又如何?无明主之师,将难作,无固志之勇,帅何为?”
  深寒眼眸中冽光烨烨,吴铠定定地看着她——眼前这女子,娇娇弱弱,如水边扶柳,可是骨子里的刚毅,却胜天下无数男儿。
  轻轻转了转眼珠,他已经大致猜出来人身份:“夜璃歌?”
  唇边笑漪更加明亮:“想不到,我夜璃歌的名头,竟然远扬如斯。”
  “九天飞凤,名不虚传。”
  “将军且看——”手心一翻,夜璃歌掌中已多出样白玉雕琢的物事。
  “兵符?”吴铠神情陡变。
  “是。”夜璃歌收笑,面色一正,“有此物在手,将军还犹豫吗?”
  往后退了一步,吴铠再定神看了她许久,忍不住微叹:“北宏易主矣!”
  第二十九章:索情
  对于傅沧泓与夜璃歌之间的种种,他也隐约有所听闻,一直以为只是众人胡诌,可是——
  如今他陈兵恒州城外,夜璃歌却突然现身帅帐之中,这说明什么?
  “他呢?”
  不愧是久经战阵之人,吴铠很快镇定,盯着夜璃歌的双眼,问道。
  “五里外,荒草丛。”
  吴铠冷笑:“真够大胆!”
  “王者之尊,岂能无此胆色?”夜璃歌正容,“他与傅今铖,谁优谁劣,我想将军,心自清明。”
  吴铠沉吟:“可是傅沧泓,年少稚子,如何信得?”
  “哈,”夜璃歌失笑,“年少稚子?!年少稚子能隐忍十年不发?能在如此险恶的形势下,保存实力活到现在?吴将军,傅今铖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不用璃歌多言,傅沧泓又经历了怎样的险风恶浪,也不必细数,你觉得,这样一个男人,会是你口中的,年少稚子么?”
  吴铠呼吸一滞!
  她咄咄逼人,她步步紧迫,她句句直指要害!
  踏前一步,夜璃歌目光凛然:“将军若助之,大事可成!将军若不助,大事仍可成!小女不过卖将军一个人情,让将军在新皇面前挣份功劳而已!倘若将军有意为难新皇,将来新皇登基,将军壮志,将从此折已!况且,若将军肯为大义相顾,小女还有宝书一本奉上!”
  吴铠双眸顿亮,继而清黯,只上上下下地睨着夜璃歌:“姑娘现在,以何身份说这话?北宏未来之皇后,抑或贵妃?”
  夜璃歌挑起了眉头,略一思索:“将军之友。”
  “友?”吴铠冷哂,“初见尔,何为友?”
  “酒逢知己,难道不能为友?”言罢,夜璃歌也不迟疑,从怀中掏出一卷薄册,呈于吴铠面前。
  那高大的男子微微迟疑,继而抬手接过,只展开看了数行,双眸便如星辰烨烨闪亮,连声呼道:“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