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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之后飞白随着人流出了教学楼,在往图书馆走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奶奶。
  他在路边找了张长条椅坐下,随手点了接听。
  老太太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飞飞啊,今天上午我跟人去钓鱼了,钓上来一条又大又新鲜的鲫鱼,你晚上不是没课吗,回来一趟,奶奶炖汤给你喝。
  飞白说了声好,又问奶奶跟谁去钓的鱼。
  就是那个跟我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头儿,没想到他的爱好还挺多,上次奶奶滔滔不绝地开了口。
  飞白知道他奶奶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赶紧打断这位超龄少女讲述她的第二春细节:行行行我知道了,我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回去,现在先去图书馆看会儿书。
  挂了电话之后飞白给洛予森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今天晚上不能跟他吃饭了。
  洛予森给他回了个好字。
  飞白一进奶奶家的门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炖在锅里的鱼汤咕嘟咕嘟地响着,他咽了一口口水,扔下书包就往厨房里跑。
  奶奶把他给打了出来:先洗手,不洗手别动我的碗。
  飞白撇了一下嘴,还是乖乖地去洗了手,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刚喝下去一口,就听见奶奶说:我往汤里头加了秋葵,补肾。
  补肾两个字让飞白呛了一下,他想起前几天晚上跟洛予森的事情,脸顿时红成一片。
  莫名其妙脸红也就算了,下一秒他居然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奶奶惊讶道:你流鼻血了飞飞?鱼汤劲儿这么大?
  飞白刚要说什么,奶奶又说:飞飞你闭嘴,把鼻子捂上。
  他觉得奶奶看起来很担心自己,想解释一句他没事儿,但老太太看他不抬手,着急道:叫你捂住!我刚拖的地!
  原来是担心地。
  老太太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飞白于是默默地捂着鼻子跑到了洗手间里。
  他好不容易止了血,鼻子里塞着两团纸坐回桌前,刚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就听到奶奶问:对了,上次我说要那个家长来家里吃饭,怎么到现在你也没把人给我请过来?
  家长?什么家长?飞白没反应过来。
  奶奶提醒道:哎呀,就是你给人家妹妹做家教的那个。
  洛、洛予森啊。
  飞白手一抖,鱼肉又掉回了雪白的鱼汤里,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奶奶皱着眉抽了张纸抹桌子:你今天非得给我整点儿破坏是吧。
  飞白看了她一眼,心想不知道要是跟老太太说现在那家长跟您孙子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她能不能当场昏厥。
  要不、要不算了吧。飞白说,他觉得上次让洛予森帮自己应付奶奶已经够尴尬的了,这回两个人关系都变了,他就更不好开口提这种要求。
  奶奶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人家给你那么多钱,我们应该表示表示,这是礼貌。
  飞白嘀咕道:你想表示,说不定人家还不想来呢。
  奶奶看出来点什么:飞白,你该不会一直在骗奶奶吧?根本没有什么家长,你
  停停停,您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飞白立马否认。
  奶奶狐疑地打量着他:你跟我说实话,你的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飞白认输了:好了好了,我请人家来吃饭还不行吗,我的钱真是做家教赚的,您可别再瞎想了,再瞎想下去您孙子在您心里得变成一什么形象啊。
  那可就说好了啊,你可别到时候撒个什么谎说家长来不了,不然我可真当你走什么旁门左道了。奶奶说。
  飞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呸,什么鸭子,他明明是一只一只什么呢?
  飞白一只了半天也没一只出来,最后放弃了把自己比喻成动物的想法,开始琢磨怎么跟洛予森提这件事情。
  他奶奶这么难应付,洛予森主观上肯定是不想来的,那他只能讨好讨好对方求人家来了。
  问题是他能用什么讨好洛予森呢?
  第96章 为什么不跟我说
  答案并不难想,讨好洛予森有直接的方式也有迂回的方式,飞白最后决定双管齐下,好彰显自己的诚意。
  第二天他下课以后去了新家附近的购物中心,地下一层开着一家价格昂贵的生鲜超市,主营高级有机食材。
  飞白推着一辆购物车停在冒冷气的冰柜前面,拿出一个独立包装的洋葱端详了一下,觉得这东西规整得能直接放进艺传学院的画室充当素描对象。
  他小心翼翼地把洋葱搁进推车,又选了几样蔬菜和肉类之后就去结账了,没留神前面一个人突然停下,他的购物车不轻不重地撞到了对方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飞白连忙道歉,您没事儿吧?
  小飞白?那人认出了他。
  飞白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洛丞丞。
  洛丞丞啧了一声:真巧,我开车路过想买点儿水果,居然还能碰见你。
  他低下头看了看飞白挑的东西:你这是要回去做饭啊?给我哥做?
  飞白点头。
  洛丞丞笑了,用指关节敲了敲推车的边框,真心实意地说:你可真会拣。
  啊,是吗?飞白有些惊讶。
  对,洛丞丞把那个规整的洋葱抛起来又接住,拣的全是我哥不爱吃的菜。
  飞白顿了一下,干巴巴地说:哦,那我确实挺会拣的。
  他正盘算着把车里的东西重新放回去另外再挑一份的时候,听见洛丞丞语气迟疑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小飞白,你跟我哥和好了没啊?
  飞白不解其意:和好?
  就是上次我哥去那家酒吧的时候,你俩闹别扭了不是,洛丞丞的语气略微透着点尴尬,看你现在给他买菜做饭的,应该是和好了吧,我跟你说啊小飞白,那件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从来没劝过我哥去那种地方,而且他那次去除了照顾老板的生意之外什么也没干,还把人家陪酒的小男孩儿给推开了
  飞白听到这儿才算是明白了,洛丞丞不知道他跟洛予森是什么关系,以为他们在谈恋爱,怕他误会洛予森去那种酒吧是被人撺掇的,所以想撇清一下。
  不过洛予森那次去什么也没干?还把陪酒的小男孩儿给推开了?
  难怪那天他回来得那么早,饭也没吃。
  洛丞丞没注意到飞白的怔忪,继续滔滔不绝地往下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俩到底闹什么别扭,但是小飞白你稍微理解一下我哥,他从小到大被人追惯了,有时候可能不那么顾及别人的感受,就像上次去酒吧,也就是为了气你,没什么别的目的你明白吧。
  飞白回过神来,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停了停又说:我跟他没有闹别扭。
  更准确地说,是他没有跟洛予森别扭的资格。
  啊?洛丞丞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成没闹别扭了,他心说那要是不叫闹别扭难道还非得捅对方三四刀才算闹别扭?
  飞白没有解释的意思,抬手看看表,然后对着洛丞丞笑了笑:哥,我再去买点儿别的,就先不陪你了。
  他沿着走过的路把挑好的商品一样样放了回去,心里泛上来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不知道洛予森喜欢吃什么,但洛予森却记得住他的口味,清楚他的衣服尺码,对他每一天的课表了如指掌。
  飞白拎着很沉的塑料袋回了家,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菜谱app,仔仔细细地研究每一样食材的做法。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飞白终于成功地做出了人生中第一道难度超过泡面的菜,代价是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各添了一道伤痕,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他来不及包扎,因为洛予森快要回来了,他总不能只做一个菜应付对方。
  一个多小时以后,宽敞的餐桌上摆好了四菜一汤,在柔和的灯光下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儿。
  飞白想拍张照片发给洛予森看,却在解锁手机的同时看到他给自己发来一条消息,说晚上有应酬,吃饭不必等他。
  有应酬三个字让飞白心里那点小雀跃冷却下来,他望着桌上的饭菜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垂下头给洛予森回了句我知道了。
  因为不是恋人,所以没办法理直气壮地撒娇说我今天特地为你做了很多菜,可不可以回来吃。
  飞白把手机轻轻搁在桌上,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筷子拿在手里,并不去夹菜。
  他没胃口。
  还没习惯做饭的脊背和手肘因为切菜和翻炒而酸软疼痛,飞白抱着胳膊趴在桌上,把半张脸都埋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室外吹过深秋的大风,他感觉到手指上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洛予森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孩儿趴在饭桌上睡着了,面前摆了一桌没动过的饭菜,已经冷掉了。
  他顿了顿,走过去叫了一声飞白。
  飞白睡得并不深,听到以后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出现了洛予森那张英俊的面孔。
  你回来了,师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刚睡醒的哑意。
  洛予森把大衣脱下来放在一边,冲着桌子抬了抬下巴:你做的?
  嗯。飞白揉了揉眼睛,没防备碰到了皮肤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洛予森一皱眉:手怎么了?
  没、没事儿。飞白结结巴巴地说,同时把手往身后别。
  洛予森看他一眼,直接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腕拽了过来,看到上面的伤痕时目光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随即便对上飞白的眼睛:为什么不跟我说?
  飞白以为他指的是做菜切到手的事儿:哦,就是小伤,没什么可说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洛予森捏在飞白腕骨上的指腹微微用了力,你做了饭为什么不跟我说?
  飞白一怔,过了半晌才小声说:你不是有应酬吗。
  洛予森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飞白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他有些不安地把手往外扯了扯:师兄
  话还没说完,他的呼吸就被洛予森覆下来的嘴唇压住了。
  第97章 心疼了
  这个吻比洛予森以往给过飞白的任何一个都温柔,他一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很小心地圈着飞白的手腕,俯下身磨蹭男孩子的嘴唇,舌头轻缓地滑进齿关,慢慢舔过上颚与牙床。
  飞白感觉到洛予森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一阵一阵地温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其中似乎带着一点怜惜的意味。
  他其实没太反应过来洛予森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刚才看他的时候那副样子还让他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亲了过来。
  洛予森其实也不清楚自己行为的动机,但当他拉开与飞白的距离,看清小孩儿那双有点茫然的眼睛之后,一瞬间就明白了。
  是冲动了,是心疼了。
  飞白这个小孩儿特别懂分寸,有时候甚至会发展到有点一根筋的程度,他说是包养,小孩儿就真的觉得是包养,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撒娇,不敢缠着他不放,好些事上明明心里委屈得不行,却不肯多说一句使小性子的话。
  这一刻洛予森甚至后悔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把小孩儿留在身边,他握上飞白的下巴,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嘴角,心里已经在思索怎样开口向小孩儿开诚布公了。
  然而下一秒飞白不识时务的话就让他冷了脸:师兄,上次你不是说以后要我帮你那个吗,就、就现在吧。
  飞白真想不出洛予森为什么要亲他,最后自作聪明地觉得大概是有那方面需求了,既然饭没吃上,那他讨好洛予森也就剩下这种方式了,不如直接点儿,他来开口吧。
  但是为什么洛予森听到以后要露出这种表情啊,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他要帮洛予森那个,而是要洛予森帮他那个一样
  你就是这么想的?洛予森淡淡出声,觉得我是为了这个?
  飞白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危险,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不然呢?
  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的问句,但听在洛予森耳朵里就很像斩钉截铁的肯定,他盯着飞白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甩开了飞白的手:好,那我去洗澡,你自己把手处理了,别到时候把血蹭到我身上。
  哦,好。飞白意识到洛予森好像是生气了,但又不敢问为什么,他愣愣地望着洛予森高大挺拔的背影,心想为什么今天这人的情绪这么难懂呢,简直跟一行走的人形微分方程一样。
  他默默地去客厅的柜子里找了医药箱出来,用酒精棉给自己消了毒,被疼得龇牙咧嘴之后又往手指上缠了两片创可贴。
  飞白做完这一切之后洛予森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他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机拿过来,低着头打开浏览器开始查相关的注意事项,直到听见洛予森推开了浴室的门走进卧室,才放下手机慢吞吞站了起来。
  他的喉头滚了滚,是紧张。
  洛予森刚刚披上睡袍,看到门口出现的飞白之后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发现小孩儿没有走的意思之后抬了一下眉毛,像是惊讶于他今天的主动。
  飞白走过去按住了洛予森的手:师兄,就这样吧。
  洛予森低下头打量他,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小孩儿的紧张,他并不点破,顺着飞白的意思松了手,腰带滑落下去,在他身侧微微晃动。
  飞白仰起脸环上洛予森的肩膀,把他往后推坐到了床边,然后很慢很慢地跪坐到了地上。
  飞白。洛予森叫了他一声。
  飞白轻轻地答应。
  洛予森凝视着他:难受了可以说。
  飞白说好,但没想到真难受的时候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整个喉咙就像被拧住了一样,忍不住地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