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擎笑了起来,像个孩子。
陈周觉得更加可怖了,王上你刚才才杀了人啊!
最后孤舟被陈周划到了岸边,燕擎回到了别庄,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后,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说吧,把齐国王宫的事情都说一遍。”
渭江位于丽山之下,如此烟雨的天气,让远处的丽山看上去白云出岫,山岚袅袅。
燕擎就坐在凉亭里饮茶,丝毫看不出方才杀人时可怖的样子。
陈周是不敢不恭敬的,小心翼翼的将那边发生的事情说出了口。
“据峦回报,说是齐国国君苏醒过来了,在里面同齐国的太王后详谈了一个时辰。”
“他们谈了什么?”燕擎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关心,就像是问天气那样,随口问了一句罢了。
陈周回忆起来:“齐国国君说……以前能用自己那张同公子相似的脸保护齐国王室,现在他改变了主意,想利用那张脸来对付那些小人。”
燕擎听了这话,第一时间是反感的。
若不是他想看着那张脸的时候,还能想想叶霖,齐湛早就被他杀了。
现在六国不是说,他就是个疯子吗?
那他就疯给他们看。
“他以为自己有这个本事?”燕擎不由嗤笑了一声。
陈周没能说话,却是心事重重。
燕擎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奴倒是……倒是想起了公子,齐湛同公子当初的处境何其相似。”
“根本不一样!”燕擎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梦到过叶霖的记忆,同他感同身受,没人比他更明白叶霖的痛苦。
齐湛现在能出卖自己那张脸,说不准儿什么时候就是身体了。
陈周跪了下去:“是奴糊涂了,齐国国君怎比得了公子?”
燕擎嗯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
“峦还查出……当日并非齐国那些王室灌醉了齐国国君,送他到了王上的床上,而是三卿之一的蔺文荆这么做了。”
燕擎虽然不喜齐湛,但那个蔺文荆的做法显然更让他厌恶。
外面的雨还下个不断,掉落到外面的芭蕉叶上,在上面积累成晶莹的水珠,又轻柔的滑落至地下。
燕擎看着外面这情形,俨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燕擎自那日打伤齐湛以后,就出了齐国王宫。既然齐湛没有死,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那好歹也算是齐国君主。
“准备马车,回一趟齐国都城。”燕擎垂下眼眸,敛去自己过于冰冷的神情,“蔺文荆定然有什么阴谋。”
“诺。”
—
楚宴睡了一整日,总算是恢复了点儿力气。
他唤来止烟给他束发,借助铜镜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如今的长相。
虽说之前在时光镜里瞥过,到底没能仔细的看。
大致轮廓的确同叶霖那张脸相似,虽然这次没有美貌增幅,不过叶霖那张脸可是增幅过的,能和叶霖差不多的话,这张脸也不会差多少。
止烟为他梳好了头发,脸色微红的站到了一旁。
楚宴从沉思中苏醒,原本想好生在齐王宫转转的,却偏看见了止烟这副样子。
“止烟,你跟了我多少年?”
“奴在大王是王子的时候就已经伺候了,约莫有十年了。”
楚宴看向了她:“你该知我的脾气。”
止烟已经明白了楚宴的言外之意,脸色苍白的说:“大王才刚刚登基,就因为燕擎那贼子的缘故,使得齐国城破。现在又是这般田地,不能充填后宫,我……我可以为大王……”
说着,她紧闭了眼,哆嗦的解着自己的衣衫。
因为两人离得太近,楚宴有些发懵,硬着心肠:“你想我赐死你吗?”
止烟眼底泛着泪:“太王后已经默许了此事,请大王成全。”
楚宴:“……”
他看不像是母后默许,这样子反倒是像被她威胁了。
不过止烟对他的情谊不假,所以害怕又愿意。
这件事情可真是难办。
“止烟,给你半盏茶时间将衣裳穿好,否则就别怪我下令了。”
止烟看他真的像是发怒了,手指哆嗦的穿着自己的衣裳,只是方才她都已经脱了,现在又因为害怕而动作变缓。
楚宴似要开口,正当此时外面的宫人喊了起来:“燕王,你不能进去啊,大王生了重病需要静养!”
“让开。”
当燕擎走进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止烟衣衫不整的这一幕。
他原是想跟楚宴说事,却站在了门侧:“齐王好有兴致,一大早就如此。”
这是楚宴这么久之后第一次见他,楚宴看着他的脸,还有些失神。
一旁的止烟却不一样,她冷汗涔涔,仿佛燕王就是洪水猛兽,让她害怕得双腿直哆嗦。
“下去吧。”
听到这几个字,止烟才如释重负一般的,连忙离开了这里。
她甚至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好。
燕擎一步步朝里面走来,有着极强的压迫感。他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似乎想和楚宴保持这样的距离:“你也算大难不死。”
楚宴皮笑肉不笑:“托燕王之福。”
谁都知道楚宴的伤是他弄出来的,这么说话不是明晃晃的刺他吗?
燕擎面上仍旧不变:“那宫人,你可知是谁的人?”
楚宴可不管是谁的人,听到燕擎问止烟的事,他就觉得兴奋。
哟,这算捉奸现场吗?
不过楚宴又转念一想,他干嘛这么兴奋?
第140章
这念头一起, 就被楚宴给否决了。
他兴奋个什么劲儿?
“止烟很早之前就一直照料着我, 她是谁的人我能不知道?”
燕擎紧盯着他,然后嗤笑着:“你要这么想,旁人也拉不回来。”
“你!”
“你想一辈子躲在安乐窝里做美梦,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本就与我无关。提点一两句,冥顽不灵就算了。”
楚宴涨红了脸:“我不是这样……”
“呵, 自欺欺人。”
燕擎话说到一半,又给闭了回去。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
这世上有的是这样的人, 他没资格去说他。
两人之间的交谈便到此为止了,楚宴有些疑惑的望向了燕擎, 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阳光从花树间透过来, 正好落于燕擎所站的地方。分明是轻柔的景色, 可燕擎整个人沉重、弥漫着黑暗, 再柔和的光都没照进他的心里。
触之即伤,他给楚宴这种感觉。
这把利刃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霜雪,就算是将他捂热, 也会在冰雪融化的时候刺伤自己的手。
要么冻伤,要么刺伤,只可其一。
重新见到燕擎,楚宴原本是高兴的。可这高兴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又转而被愧疚所吞没。
不是他的话, 燕擎也不会变成这样。
楚宴叹了一声, 态度也变得柔和:“止烟的事情我会细查的。”
燕擎回过了神来, 眯起眼:“此事倒与寡人无干,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就算被利用、被欺骗,你若不在意,大可以就此沉溺下去。”
沉溺个鬼!这话到底是在说谁?
楚宴轻咳了一声:“多谢燕王提点,只是我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是不能接受止烟的身份,还是这事情是寡人提出来的?”
楚宴的笑容有些虚弱:“……燕王让人觉得害怕。”
燕擎哼了一声,心道齐湛果然是个胆小鬼,倒是浪费了这张与安儿相似的脸了。
不过他拿这张脸这么说的时候,燕擎心里莫名浮现些疼痛来。
就像是安儿这么对他说的一样。
“有一个人就不会……”燕擎轻声的低昵了一声,小得让楚宴根本没有听清。
“燕王方才说什么?”
燕擎立马回过了神,皱紧了眉:“这不是你该问的。”
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