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凌相若安抚道,“我决定自己建书院,把孩子们放在眼皮底下教也放心。”
“那太好了。”管事嬷嬷大喜道。
正说着呢,门外忽然急匆匆冲进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焦急喊道:“嬷嬷,嬷嬷,不好了,孙汤他们跟冯志一伙人打起来了,夫子要把他们逐出书院。”
管事嬷嬷大惊:“为什么打起来?”
小孩道:“是冯志他们又联合起来欺负我们院里的小孩,孙汤他们才还手的!”
“这冯志又是什么人?”凌相若插嘴问了一句。
管事嬷嬷抽空回答道:“哦,回夫人,这冯志是城卫军冯都督的儿子。”
军营的编制为十人一火,五火一队,两队一旅,五旅一团。这里的都督其实是指队正,也就是队长。而旅长则是帅都督,团长则是大都督。
虽然是下层军官,但冯都督手底下也是有五十人的,在县一级行政单位也算有头有脸了。事实上,整个华亭县也就一团的兵力。
“还是个官二代?”凌相若挑眉道,“也罢,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去看看,到底孰是孰非。”
“哎好!夫人请,大人请。”管事嬷嬷大喜。
若仅仅由她一个善堂的管事出面,书院哪里会搭理她?但县令和夫人出面就不一样了,若真是冯志一方的过错,那哪怕是冯都督亲自来了也不顶用——也别说冯都督了,就是任谁来也都吃屁去吧。
一行人转道去了书院。
书院的名字通俗又不失文雅,叫梅花书院。
县令和夫人到了,自是惊动了山长。山长连忙率一众斋长、教谕还有夫子们出迎。
“不知大人和夫人驾到,老朽有失远迎。”山长拱手道。
他也有文人的风骨,虽然郑重其事,但并不卑躬屈膝。
“王山长快快免礼,是下官不曾奉上拜帖,冒昧来访,还请不要怪罪。”易玹也客气道。
“不敢,不敢。大人里面请。”王山长作势邀请道。
众人入了书院内,王山长本欲在正厅招待他们。但凌相若并不想弄这些虚的,便开门见山道:“王山长不必麻烦了,咱们说正事吧。我们是听说善堂中的孩子犯了错,故而过来问个究竟。若他们当真敢如此胆大妄为,我也绝不会姑息。”
“呃……”王山长迟疑一瞬,随即说道,“既然夫人如此说了,那便将当事人都唤来问个明白。”
一群参与打架的学生都被传了过来。
善堂这群孩子中领头的正是孙汤,进来时鼻青脸肿,满脸不忿,而在看到凌相若后当即一颤,后怕了。
夫人收养他们,还让他们上学,他们却打架斗殴面临被逐出书院的危机,真是愧对夫人。
孙汤等人一时都抬不起头来,不敢跟凌相若对视。
同样的,伤势比孙汤轻多了的冯志除去一开始的得意洋洋外,如今也蔫下来了,害怕易玹和凌相若“记住”他了。
“都抬起头来,将事情的缘由和经过与我说说。”凌相若沉声道。
孙汤等人小心抬头看了凌相若一眼,又羞愧地低下头去,紧紧攥着的双手出卖了他们紧张的心情。
冯志等人也心虚呢,并不敢出声。
凌相若便点名道:“孙汤,你来说。”
孙汤一震,战战兢兢地抬头:“是……”
他咽了咽口水,理清思路后,开口道:“是冯志带人将阿乐堵在茅房欺凌,我才带着兄弟们反击的。”
“对!”孙汤开口后,善堂其他孩子也纷纷附和,“冯志已经不是第一次带人欺负我们了,这次他还要逼阿乐喝尿,实在太过分了,我们忍不下去了才还手的。”
说着还把阿乐推出来给凌相若看,果然一身狼狈,还有不明的水痕。
凌相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形容了,简直沉得滴水。
“我,我们没有!”冯志下意识地反驳道,“是他自己摔进去的!”
“对,我们没有欺负他们!”其他人也开始为自己辩解。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王山长问道:“孙汤,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冯志他们屡次欺凌你们,那为何不上报书院?”
“怎么没报?可是都被程夫子给挡回来了!”孙汤不服道。
程夫子面色难堪道:“学子之间偶有摩擦不过常事,我以为是寻常小事,告诫了两句便以为没事了。”
“你胡说!”这话就像导火索,彻底引燃了孩子们的情绪,连最怯懦的阿乐都爆发了,“我们明明将事实跟你说了,你却不闻不问,平时还总故意针对我们,分明就是有意偏袒冯志他们!还有其他夫子也瞧不起我们的出身,总是在学业上刁难我们!”
被他目光扫过的几个夫子眼神一阵游移,看向别处。
“放肆!”程夫子感觉有被冒犯到,恼羞成怒道,“你竟学会污蔑师长了!真是品行不堪!”
“我没有!”阿乐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却倔强地不肯落泪。
“巧言舌辩。”程夫子冷笑道,“若非品行不堪,又怎会聚众斗殴?书院乃是供你等读书之所,不是争斗之处。果真是一群不堪教化的野蛮之人,没得污了书院清白之气。”
这话恶毒得就差没说他们是没爹妈教的野种了。
孩子们都气疯了,孙汤捏紧了拳头,若不是顾忌凌相若早冲上去打人了。
王山长也听得眉头直皱:“明达,你这话却是过了,为人师表,怎可对学生出如此恶言?”
明达是程夫子的字。
“哼,老夫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程夫子重重一叹道。
“够了。”凌相若冷冷开口道,“事实如何,我这有一张真言符,只消贴上知无不言,冯志你过来。”
冯志吓得大惊失色,面色惨白:“我,我……”
“你什么你?还不过来?”凌相若眼神一厉。
冯志腿一软,跪倒在地:“我,我招,我招。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是我们狡辩了。夫人开恩!”
其他人见冯志招了,顿时一个个垂头丧气,认命招供。
王山长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不等于也是在打书院的脸,打他的脸么?
凌相若又看向程夫子:“程夫子呢?要试试么?”
程夫子陡然变色,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额头甚至沁出了细汗。
王山长彻底怒了:“明达,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老夫说清楚了!”
妈的,出了霸凌之事已经够毁名声的了,这姓程的老不修还要雪上加霜一把?
程夫子撑不下去了,扑通一下跪倒:“某一时糊涂啊!”
王山长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旁人连忙扶住他。他气得手指都颤抖了:“好,好,你们一个个就是这样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将书院弄成了这等藏污纳垢之所!”
其他同样一身骚的夫子见状不妙,连忙出声求情道:“明达兄也只是一时糊涂,没有重视罢了,我等传道受业解惑,怎会故意刁难学生?他们还小,不明是非,课业有不明白的便以为夫子刁难。可学生资质悟性总有差别,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啊。山长所言‘藏污纳垢’实在夸张了。”
言下之意,程夫子只是没重视孙汤他们的情况罢了,但人非圣贤岂能面面俱到?顶多就是失察之罪,哪有这群毛头小子说的那么严重?至于学业上刁难他们更是无稽之谈,怎么不说是他们自己笨学不会?
王山长一顿,觉得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迟疑着看向凌相若:“夫人,或许当真只是一场误会?如今事实明了,书院一定严惩肇事者,还孙汤他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