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叶贞?
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叶将军?!
领头大哥心神动荡,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也不敢有丁点回复。
如今叶家已经没人了,无论这个女人是不是将军,他都不能冒半点风险。
叶贞见领头男人没再动作,笃定他应该是看懂了秘文,这才退到权野身旁。
权野挑眉:“不是要和他们说话?”
叶贞摇头:“忘记想说什么,便不说了。”
“无妨,”权野微顿,轻笑一声:“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人了,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再说。”
叶贞抬眸,有些惊讶:“我的人?”
权野点头:“这些人送你了。”
叶贞原想着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从权野手中将人救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过了这些人。
她压抑住内心的惊喜,又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当真?”
权野朗笑:“自然,这些人身手不错,我上次瞧你身旁只有一个丫鬟,连个护卫都没有,若我不在你身边,谁来护你?”
若他不在她身边,谁来护她?
叶贞被这陡然一句话震的有些心涩。
权野见她愣神,又戳了戳她眉心浅红的印子。
“从前若无人护你,现在有了。”
这一刻,叶贞慌了神。
他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早就冰封的心湖,明明只是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坑洞,却震的她心脏发麻。
叶贞别开脸,闪躲开了男人灼灼的目光。
瞧见她眼中的闪躲,权野心情大好。
待叶贞离开,他的唇角依然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大人,是有什么好事吗?属下很久没有见到您这般开怀了。”心腹感慨道。
权野眼底微怔,继而扬眉。
“我漠北很快就会有一个新战神了,你说,是不是件值得开怀的事?”
*
纵使叶贞恨不得立刻就确认领头大哥的身份,却还是熬了足足三天,在所有人都已经将斗兽场的事情渐渐淡忘之后,她才去见了他。
“贱民!”叶贞开口第一句话,便让领头大哥一愣。
可他的目光很快注意到了叶贞的手势秘语。
外面有人。
领头大哥思索再三,终是配合道。
“忠义侯府草菅人命,收租不成,便害我兄弟性命,没办法杀了你,是我们倒霉,现在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叶贞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领头大哥的确聪明。
两人一唱一合,很快帐中便传来鞭打的声音,帐外人确定叶贞没有可疑,便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去向文帝汇报。
而叶贞在确定外面再无眼线时,才将鞭子甩到一边,嘴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手中则是秘语不停。
领头大哥已经确认了叶贞的身份,想起这一年来的桩桩件件,堂堂七尺男儿竟红了眼眶,连身体都有发颤。
叶家还有人,叶家还有人……
叶贞看的心酸,等他的情绪平复,便又用秘文问:“你是谁,隶属那一营?”
“我叫罗非,原为落雁岭山匪,后被七将军收入奇袭营,我的兄弟也和我一样。”
落雁岭山匪?
叶贞心神大震,这群士兵不但是凌云的兵,甚至还很有可能经历了落雁岭一役!
那一战,是叶贞心中永远的痛。
一年来,她用了所有手段想查清楚当日落雁岭究竟发生了什么,却都一无所获,如今,真相很可能就在眼前!
她强压着心中的情绪,双肩颤抖着问。
“落雁岭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
提到落雁岭,罗非眼中满是痛意,攥紧的拳头握的咯咯作响,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
“当时北燕大军已经投降,少将军便让我们先行押送战俘前往军营,没想到,我们才行至三里外,就听见震天的号角声!”
他吐出一口气,嗓音沉哑。
“我们大惊,还没回过神来,便看见当地驻军从落雁岭山沟出冲了出来,大喊我们是叛军,对我们进行围杀,很多兄弟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就被刺穿了胸膛!”
叶贞心中一痛。
当地驻军……除非有文帝的虎符,否则绝不可能调动!
虽然叶贞早就料到是文帝下的手,可亲耳听到事实之后,却还是无法忍受内心的滔天愤怒!
“我们被打的猝不及防,毫无防备之下,损失惨重,少将军见势不妙,立刻让我们撤离,随叶老将军和众将军抗敌,”
“随后北燕降军趁乱逃跑,众将军率兵追敌,却被早就埋伏在山上的驻军投下滚油,放火焚烧,那时我们才知北燕降兵早已同驻军勾结,故意诱杀众位将军,叶老将军为护我们撤离,活生生被烧死……”
活生生被烧死?
爹爹,爹爹,您当时得有多痛,得有多痛啊!
叶贞死死地握着拳头,一抬眼,似乎就能看见哪炼狱般的场景!
“活着的人也越来越少,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冲了出来……”
“然后呢……”叶贞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罗非沉默了。
“我问你然后呢?”叶贞双眼赤红,攥着他的胳膊问。
“笛声,我们听到了笛声,紧接着,我们身旁的人就开始自相残杀,最后,剩下我们逃了出来。”
“三十万大军,只剩下我们二十个人,只剩下我们二十个人了……”
罗非佝偻着背,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心口,却连哭都不敢出声,只能发出无声的呜咽。
叶贞双肩垮下来,眼前一片血红。
三十万大军,就这么没了。
能调动驻军的,是文帝的兵符。
能凭借笛声让人自相残杀的,是南疆的蛊。
三十万大军啊,他们没有死在敌军手上,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死在阴谋诡计上。
就连死后,他们也要背负着叛军的罪名,死后,都抬不起头来!
文帝,你到底是有多丧心病狂,才能让这保家卫国的三十万将士,成为受万人唾骂的叛军!
“我们拼了命的回来,却得知叶家已经被满门抄斩。”
“一年来,我们东躲西藏,蛰伏京城,就是为了有一个机会报仇,可惜这一切都毁了,都毁了!”
罗非仰天,仿佛在这一刻苍老的十岁,连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一点生机也消散殆尽。
“怎么会毁了呢?”
叶贞站起来,眼角赤红,手中的短刃闪着烈烈寒光。
“文帝如今便在帐中,他如今便在帐中!”
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文帝,必须死。
叶贞绕开守卫,靠近文帝帐外,袖中的短刃被她攥的死紧。
十步,五步,三步,一步……
“帐外是何人?”文帝淡漠的声音传来。
叶贞呼出一口气,平静回道:“臣女叶贞,有事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