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我改，凭什么改？”
听医药监督局领导这么一说，李卫国当场就发飙了。
“我检验报告写明药量，不足以有效的，更好的去除病灶，我递交上去的报告，已经说明我的所有观点，凭什么修改。”
“诶诶，李教授你别这么大火气么，你坐下，我跟你好好聊聊。”
领导急忙宽慰李卫国，把他情绪抚平，解释着说：“李教授你先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递交药方的药厂是地方的支柱产业，每年给国家提供的gdp收有百亿之多，给国家上缴的增值税，我就不多说了吧？”
“你什么意思？”李卫国黑着脸问。
“你怎么这么固执。”领导解释道：“地方的支柱产业，给国家做了这么多贡献，我们不用在关键环节上计较不重要的问题。”
“什么叫不重要？”李卫国反问。
“就拿这个配方来讲，他们开发的是中成药品，从开发到临床检验，再到产品上市，如果我们用最严格的问题把关，你考虑过没有，这是影响国家的经济建设？”
“放屁！”李卫国当场就怒了，“检验严格，怎么就是影响国家经济建设了，你给我解释清楚，我要求质量过关，有错吗？”
“诶诶，李教授，你怎么又激动了，我这么问你，你自己说，这个中成药的配方，有质量效果没有？”
“有，药量很小，疗效少，我在建议报告上写的很清楚了。”李卫国一丝不苟。
“那好，我再问你，为什么药量这么小？你能说清楚么？”
“偷工减料，本来一片药就能治病的情况，现在要吃四片药才能有一片药的疗效，这难道不是问题么？”李卫国质问：“这是很严重的德行问题。”
“你怎么又扯到德行上了。”领导不厌其烦的解释道：“我这么跟你说，你刚刚回来入职不久，很多行业内幕你还不知道，是，咱开过以前，一切都讲究质量，那是因为以前咱国家穷啊，老百姓手里有一分钱，拧可掰成两半花，一颗药能治病的，绝对不吃两颗药，对吧？”
“对，这种思想有问题么？”李卫国质问。
“问题大了。”领导下意识心高气傲起来，“以前咱们老百姓穷，手里没钱，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老百姓不但有钱，还有医保，他们买药是拿国家的钱，这药量自然可以相对的调整，以前是一片药能解决的，绝不吃第二片，可现在国家需要老百姓一次性吃四片。”
他也说越激动，“还有个事，我问你，服药说明书上，为什么写着一次两片，一日三次，为什么后面还要写着，尊医嘱，为什么你知道么？”
李卫国没接话，领导笑着说：“原因很简单嘛，老百姓吃药无非有两种，自己买药吃药的，以及听医嘱吃药的，听医嘱的咱先不说，你能保证每一种要都没有副作用么，万一哪个自己买药吃的人，发生过敏反应，一半药量这能救他的命啊！”
李卫国还真的有点信服了，也不气，继续听着。
“再或者，咱国家有多少地方，是老百姓认识达不到高度的，他们不懂，以为买了药就可以给任何人吃，成人药给孩子服用，按你的说法，改革开放以前，不是没出过这档子事吧？”
“嗯……”
“就那时候多少案例，孩子按照成人药量服药，结果发生过敏反应，送到医院抢救都来不及，经过这么多年，医疗卫生口，以及药厂，监督局多少次开会讨论这些事，为的是什么，不还是从宏观的角度思考问题么？”
“我们做一方领导的，必须要有大局观，老百姓用药，我们要考虑方方面面，你的思想太老旧，现在不是以前了，人都娇贵，如果还按照以前，是吃一粒药就见效了，可万一出现一例过敏反应的患者，救不过来谁负责，我问你谁负责？”
“时代进步了，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方法是要改的嘛，与时俱进么，以前一粒药，现在吃四粒，疗效还是一样的吗，问题是这药有疗效，治病的就是好药，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哪为什么药量，不能是二片达到目的，偏偏要，四片才能有疗效？”
“方方面面的问题，我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是把服用药品的老百姓都考虑进去了，在这几年早就是不用说的秘密了，你改了检验报告，对老百姓好，对药厂好，对国家好，是不是，你为何要冒天下而大不韪呢？”
李卫国就这么淡然的盯着领导看，再次发问：“回答我，按照你说的宏观考虑，我认同，一片药见效的确太陈腐，但为什么不控制两片药就达到效果，偏偏要四片药才能有疗效？”
“诶，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怕不懂的老百姓，把成人药给孩子吃啊？”
“以前人不懂的多，成人药给孩子吃，现在的人还不懂，成人和小孩的药是不一样的，你以为中国现在还是第三世界国家么？你当老百姓都没有文化是么？”
“李教授！”领导突然加重语气，“话你一定要让我说的这么明显吗，能治病的药，你在乎吃两片药还是吃四片药干嘛，药厂省了原药，多卖钱，给国家多交税不好么？”
“所以说，还是无奸不商，你呀你呀，差点就把我说服了。”李卫国冷笑着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领导一听这话有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检验报告，笑呵呵的放在李卫国面前说：“检验内容我们已经帮你修改好了，你就负责签个字就行。”
李卫国冷眼拿起来看了看，有放下推回去，“我不会昧着良心签字的，我还坚持我的看法，退一步的讲，我不会纠结一片药，但我的底线是两片药达到疗效。”
“哎呀我去，李教授，你要让我跟你说多少你才能明白，这个事是整个行业下的新规则，是与时俱进的，你看现在药厂产药，四片药起疗效已经是行业良心了，你还没见过六片、八片药的呢！”
李卫国还是一丝不苟的看着他，突然双手交叉扶着办公桌，语气缓和，小声的问：“冒昧的问一嘴，药厂给你多少钱让你来游说我！”
李卫国这么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戳穿，让这位药监局的领导当场下不来台，脸色极其难看。
“老顽固，你爱改不改，没了你，地球照样转！”
药监局领导气鼓鼓的拿着报告摔门而出，李卫国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蛀虫就是蛀虫，说的开了天花，也是为了你一己私利。”
大千世界，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内幕，有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钱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冲突，有的人为利益冲昏了头脑，有的人自甘堕落与狼为伍，有的人正义凛然刚正不阿。
李卫国是自我主义者，他认为对的事，天王老子也别想让他改变主意，说白了就是犟种，有人想劝他修改检验报告，这件事是难上加难，当然了，对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组合拳将会接连打来。
也在同一天，药监领导刚走，中纪委同志紧接着就来了，跟李卫国简单交流几句，一行人坐车来到北郊监狱，与狱警交涉，做了见面前的检查，又做了信息登记，这才看见已经被收监关押的赵志勇。
此时他头发被剃光了，穿着橘黄色牢服，虽然没了当官时的意气风发，但他的面部表情轻松了很多，没了负担，了然一身轻的释然，让赵志勇看上去非常坦然。
入座后，两人拿起监听电话。
“李教授，我把你叫来，不是想让你给我复查，我其实就是想当面感谢你。”
“感谢我？”李卫国有些诧异。
“是啊，感谢你的开导，让我正式自己的问题，认真面对曾经犯下的过错，我会好好改造，争取宽大处理，这才不枉活了这一生。”
“要感谢的话，就感谢你自己吧，你的病是你自己纠结出来的，不纠结了，是不是轻松很多了？”
“是啊，晚上也能睡个好觉了，不担心受怕的，真好。”
“你的问题是怎么处理的？”
“看在我坦白自首的份上，给了我一个宽大处理，判了15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如果表现的好一点，大概60几岁的时候，就能重见天日了。”
“想开一点，活着总比死了好。”
“是呀，活着，谢谢李教授教会我做人的道理，前几天我还在想呢，这人呢，就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只要做过亏心事，自己心里这道坎是真过不去，如果让我重来一次的话，我绝对绝对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不搀和的事绝对不搀和，就算天上掉馅饼的诱-惑，我也绝对不碰，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引诱犯罪的陷阱。”
“你能想通就好。”
“对了，李教授，上次你给我苹果味的药，还有没有，再给我几个呗，我现在一想那个味，口水都忍不住。”
“哈哈哈，想要啊，没了。”
“哈哈哈。”
两人相视开怀一笑，云淡风轻的看待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