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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徳昭坐在床榻边,手里拿了本书,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时不时地往幼清那边瞥。
  她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神情迷茫,仿佛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徳昭问:“还不困么?”
  她明明已经困极了,睁着眼睛都能睡着,这时候偏偏要装出云淡风轻的神态,死鸭子嘴硬般吐出两个字:“不困。”
  徳昭轻笑一声,接着看书。
  幼清低下头按了按指甲,抿抿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本来她是这样想的,等到徳昭入寝了,她就悄悄地到几榻边睡。但徳昭一直不肯睡,她也就只能硬撑着。
  徳昭终于忍不住,放下书,从床上拿了个枕头,夹在腋下,朝她走来。
  “你去床上睡,我睡这。”
  几榻窄窄小小,根本睡不下一个人,何况他身材高大,想躺着的睡几乎不可能,只能坐着睡。
  实在是够难受的。
  但……她总不能跟他睡一块……幼清想了想,动作迟疑地摸上了床。
  蜡烛吹熄后,屋里一片漆黑,幼清翻来覆去,竟睡不着了。
  徳昭这时咳起来。几榻挨着窗,窗是纸糊的,时不时有风从窗缝里透出来,洛城白天燥热,夜晚阴凉,若不注意些,很容易染上风寒。
  幼清试探地喊他一声:“怎么了?”
  徳昭冷静平淡的声音传来,“无碍,嗓子痒罢了。”
  幼清“哦”一声,心中不安,翻了个身。
  数秒后,他又咳起来,比上次声音更大,像是更严重了。
  幼清咬咬唇,终是忍不住出声,声音弱弱的,“要么……你来床上睡罢……”
  那头没有回应。
  幼清以为他是要守着给她的承诺所以不肯过来,刚要开口,屋里响起他低沉而浑厚的嗓音,“那我就不客气了。”
  幼清心中一跳,听着这话,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转了个身,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在身边躺好。
  两人平躺着,依稀听得谁的心跳如雷。
  他先开的口,“我第一次同女子一起睡。”
  幼清脸红耳热,手藏在被子下,紧张地握成拳状,“嗯。”
  衣料窸窣,他的声音愈加靠近,“你呢?”
  幼清咽了咽,知道他刚翻了个身,此时正侧身望着她,心中更加紧张,点点头,“我也是。”
  徳昭穷追不舍:“也是什么?”
  她羞人答答,声音细小,“……我也是头一回和男子……”再往下,便说不出口了。
  他自躺上了床,便不再咳嗽了,屋里静之又静。
  她紧张得不行,索性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胡思乱想。
  被子里忽地有东西靠了过来,是他的手。
  他捏了捏她的手,像是在寻求同意一般,幼清一颗心卡在嗓子眼。
  “我身子难受,不碰你,就只牵牵你的手。”
  幼清想起他刚才咳嗽的事,犹豫片刻,最后点点头,“那就只牵手。”
  被他握在手心的手越来越烫,涔出了汗,幼清实在太困了,前一秒想着“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后一秒便已跌入梦乡。
  徳昭试探地喊了一声,“幼清?”
  睡着了。
  他轻挪身体,几乎紧贴着她的身子,一只手仍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缓缓落在她的腰间,动作轻柔地将她往自己这边搬。
  极为耐心,不慌不忙,终是将她整个人都搂入怀中。
  日思夜想的人儿此时就躺在身边,那么多想和她一起做的事一件件涌上脑袋。
  想亲她的唇,想握她的柔软,想征服她的一切。
  *几乎占据整颗心,呼吸间皆是滚烫。
  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做。
  答应过她的事,不能反悔。
  徳昭硬生生忍下身体那股子冲动,长长地叹口气,一下下轻抚她的长发。
  就这样睡吧。
  ·
  早上发醒来时,幼清以为自己还在王府里,下意识喊了句“崖雪”,没人回应。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见得徳昭撑着半边身子,似笑非笑地瞧她,里衣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来。
  “崖雪不在,只有我在。”他伸出手,先是点了点她的鼻头,而后疼爱地捏一把她的脸蛋,动作又轻又柔。
  幼清想起昨晚喊他上床一起睡的事,顿时没了睡意,往里缩了缩,不大好意思,背对着他,道:“今日不是要和殿下他们去田间么,怎么还不起。”
  她往里躲,徳昭就往里靠,手搭上她的胳膊,“我哪舍得丢下你一人在屋里,自然得等你醒了再去。”
  幼清摇头,“可不能让殿下他们等,你快去罢,莫管我。”脑子里闪过什么,关切地问,“咳嗽好了吗?还是看过大夫后再去罢。”
  徳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谈起自己的“咳嗽”,道:“已经好了,不需要看大夫。”
  与她共榻而眠的机会得之不易,徳昭还想再逗逗她,刚想扳过她的身子,屋外却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九堂哥,你怎么还在屋里?”
  是毓义的声音。
  徳昭一怔,幼清羞得不能见人,索性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半点声音都不敢出,生怕被听见。
  徳昭皱眉,迟疑了半秒,不太高兴地披衣起身,“你且等等,我这就来。”
  毓义在外头喊:“干脆我进屋等罢!”
  徳昭回头看幼清,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
  “不必,你且在屋外等着。”他收回视线,声音严肃不容质疑。
  本来已经走到一半,想想还是不能放着她不管,遂又走回去,扯了扯被子,她不肯从锦被里出来,担心毓义随时会闯进来。
  徳昭也就不勉强她了,压低声音道:“你放心,他不会进来的,我先出去一会,你收拾好了再出来。”
  锦被抖了抖,应该是她点了头。
  徳昭放心离去。
  出了屋,毓义苦大仇深地凑上前,抬脚就要往屋里走,“九堂哥,你总算出来了,我渴死了,天没亮太子殿下就派人叫醒了我和毓明,带着我们往街上逛了一圈,不许骑马只能用脚走,刚才才回来,我实在渴得不行,快放我进屋喝口茶。”
  徳昭伸出臂膀拦下他,“我带你去别处要茶喝。”
  毓义一懵,而后反应过来,笑嘻嘻地靠近,在他身上嗅了嗅,指了指屋里,神秘兮兮地问:“虽没有胭脂香,却沾了女儿香,莫非九堂哥在屋里藏了娇人儿?”
  这样子的事,徳昭不屑于瞒他,不过是顾忌幼清,怕她脸面薄不好意思,只得撒谎道:“没有。”
  毓义不信,非要往屋里去。
  徳昭直接将他拖走。
  屋外没了动静,幼清这才敢从被子里露出脸来,赧面透红。
  这时候才想起查看身子有无异处,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没有被轻薄的痕迹。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过去他霸道蛮横不讲理,如今倒真成了个君子。
  穿戴洗漱完毕,她往崖雪那边去,一堆人聚在一起,正准备跟随徳昭他们出发去田间看农家是如何劳作的。
  皇家子弟,大多养尊处优,先帝认为只有让皇子们融入平民的生活中,方能真正了解到什么才是对百姓最有益处的。
  当今皇帝也很赞同先帝的看法,是以每三年便让皇子们到洛城当一回“皇家百姓”。
  一晃已到中午,日头毒辣,晒得人只喘气。
  毓明想着偷懒,趁人不注意,瞧瞧地往后面去,身子又累又乏,想着找人捶捶背捏捏肩,随意指了个人:“你,过来伺候爷。”
  幼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毓明在唤别人,遂没有理会。
  毓明皱了皱眉头,显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小小一个侍女,竟然敢对他这个皇子置之不理。
  太不像话了。
  他上前就准备训话,见她戴着面纱,眉头皱得更深,问:“爷喊你你为何不理?还有,天气这样热,你作甚要戴个面纱?”
  幼清定了定神,这下完全反应过来了,毓明喊的就是她。
  只顿了半秒,她弯身福礼,道:“回五皇子的话,奴婢在府里原是不戴面纱的,因跟随主子爷出门,不便惊扰他人,遂戴上了面纱。”
  毓明听得稀里糊涂,问:“难道你长得很美,美得倾国倾城?”
  幼清摇摇头,“奴婢貌丑,丑得惊天动地。”
  毓明又气又笑,伸手就要揭她的面纱,幼清下意识往后退。
  再退,就要退到水稻田里去了。
  忽地后背被人一托,那人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是冲着她对面的毓明:“毓明,你躲这作甚?”
  毓明一吓,摸摸脑袋,“九堂哥,我……”
  徳昭面上神情冷峻,负在身后的手却快速地捏了捏幼清的手,大抵是示意她不必害怕。
  他朝毓明走去,“你什么?”
  毓明想,反正都是要挨骂的,那就干脆找个人陪他一起挨骂,指了幼清,道:“我累极了,想着歇息一会让人递杯茶,这个丫头胆子极大,竟然不理我。”
  徳昭双眸微眯,声音似寒冰一般,“你若想唤人伺候,找别人去,她是我身边的丫头,专门只伺候我一人。”
  毓明一震,从未见过他这般严厉态度。从前再怎么凶,也不会有这样狠戾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