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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她也在屋里,她也和她们一样讨厌她了,幼清这样想着,心头一酸,撇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崖雪。
  被自己真心待过的人讨厌憎恨,是件伤心的事。
  她压着嗓子问:“哪位好姐姐知道我是住哪个屋子的么?”
  没人回答她。
  幼清只得离开,转身的瞬间,忽地听得背后有人说一句:“我们丫鬟的屋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幼清咬了咬唇,快步走开。
  走出好远,心里头总算畅快了点,抬头,天上一轮明月,胖圆胖圆的。
  她深呼吸一口,晃晃脑袋,将方才从耳边过的话全都甩出去。
  她丑怎么了,难不成她貌若天仙她们就会停止对她的讨厌吗?
  才不会。
  只怕会讨厌得更彻底。
  所以,和她的脸无关,她们讨厌她,只是因为徳昭眼瞎瞧上了她。
  她有这样的本事,能让自己迅速从阴霾中抽身。这会子心中已经彻底清明了。
  走着走着,后头有人喊她,“幼清!”
  回头一看,是崖雪。
  幼清停下来,问:“你怎么来了?”
  看得出她是一路追过来的,面上还喘着气。
  “刚才在角屋里,你莫要误会,我和她们不是一起的,只是她们人太多,我要是为你说话,她们定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幼清心头里一阵暖和,问:“你不讨厌我?”
  崖雪:“嫉妒、是嫉妒,你抢了主子爷的心,试问跨院哪个女子不嫉妒呢?”
  幼清主动牵了她的手,“只要你不讨厌我就成,至于主子爷的心,我巴不得你能抢回去呢。”
  崖雪嗤嗤笑,“我可没你这个本事。”打趣,“若我真去抢主子爷的心,你会怪我吗?”
  幼清摇摇头,“我不在乎的。”
  崖雪一根手指戳她脸上,“你呀,没心没肺,要被主子爷听见,非得扒了你的皮。”
  幼清哼一声,放轻了声音,“反正他也听不见。”
  崖雪哈哈笑起来。
  两人在路上一边看月亮一边说着话,半个钟头的功夫,和从前住一起时一样,有说有笑。末了,崖雪要回屋了,同幼清说一句:“你自个小心点,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一步错,前头就是万丈深渊。但只要你抓牢了主子爷的心,恁谁都动不了你的。”
  她一番肺腑,幼清自是感激,“嗳,我晓得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有我能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
  崖雪笑着应下。
  两人分别,已是甲戌时分,幼清走来走去,不知道自个宿在哪个屋子,想了许久,决定直接去问来福。
  重新回了东院,还没得及问,来喜笑:“你来得正好,爷刚回来,此刻在屋里等你呢。”
  幼清凝眉,问:“晚上也是我伺候么?”
  来喜:“那当然,如今你是贴身伺候爷的,自然要由你服侍爷入寝事宜。”他将“入寝”两字说的格外重,仿佛要说出点什么,幼清听着有些不自在,又问:“大总管知道我睡哪个屋子么?”
  来喜笑得含蓄,指了指屋子里头,“这个咱家不知道,姑娘还是直接问问主子爷。”
  他这边话音刚落,便听得屋里头徳昭的传唤声:“来喜,人回来了么?”
  来喜高声答:“回爷,幼清姑娘回来了。”朝幼清示意,让她赶紧进屋。
  幼清不甘不愿地入了屋子。
  徳昭斜躺在榻上,慵懒地拿了本书看,见她来了,稍稍抬眼,也没问她去哪了,只道:“回来了。”
  幼清应下:“嗳,回来了。”
  徳昭点点头,“爷乏了,过来伺候爷罢。”
  说的是让她替他更衣。
  屋里头一应物件都已经备齐全,就差个侍奉的人了。幼清捏了捏袖子,看了看前头摆着的巾帕铜盆盥物以及四脚屏风上垂着的衣物,不知从哪里下手。
  徳昭慢悠悠地起身,坐到床上去,极有耐心地教着:“先拿温水浸了帕子,拧三遍再过三遍水,拿来让爷擦脸。”
  幼清一一照做,捧了帕子递到他跟前。
  徳昭从她手上接过帕子,手碰着她的手,温温热热,白嫩湿润,他顿时就不想动了。
  幼清被他抓住了手,往回抽抽不出,只得往前,亲自拿了巾帕替他擦脸。
  徳昭这才放开她,怡然自得地享受她的伺候。
  在幼清看来,断手断脚全身残废的人,才需得要人这样服侍,她也是没做过这等活计的,下手不免重了点,几乎要搓出他一层皮来。
  徳昭蹙眉,逮了她的手腕,“痛死爷了,你存心的?”
  幼清顺势跪下去,“爷,奴婢笨手笨脚的,要么还是换人伺候爷罢。”
  徳昭噎了噎,嘴里一字一字挤出话来:“不要别人,就要你。”
  幼清只得咬牙继续服侍他。
  一步步做下来,到了最后换衣服的时候,幼清下意识要回避。
  徳昭叫住她,“你去哪?”
  幼清答:“奴婢去屋外候着。”
  徳昭笑,“你去屋外了,谁来替爷换衣服?”
  幼清一张脸烧红,支支吾吾:“爷……爷可以传来喜。”
  徳昭沉声:“不要磨蹭,快过来。”
  幼清愤愤地压着眸子走过去,后悔没能在徳昭还是全福的时候,多给他两拳。
  徳昭挺胸昂首,深邃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见她紧张,不由地多安慰几句:“你是第一个替爷换衣裳的侍女,以前都是太监做,你慢慢来,莫要慌神。”
  幼清慌确实是慌,一方面是因为她从未见过男子裸体,一想到替他更衣难免会见到他的身体,这认知让她觉得难为情。而另一方面,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替男子更衣,毕竟她以前伺候的都是动物,动物是不需要换衣物的,他们自己会脱毛。
  这边解了扣子,那边散了带子,慌里慌张地,费了好大功夫,最后不仅没能将衣裳给脱下来,还将外衣和里衣绑在了一起,打了个好几个死结。
  徳昭低头看了看,颇为不悦,问:“你到底会不会换衣服?”
  幼清摇头,老实回答:“不会。”
  徳昭气噎,问:“怎么连衣服都不会换呢?”
  幼清委屈:“我自己的衣服还是会换的,只是从未替男子解衣宽带。”她说着,不甘心地吐出一句:“奴婢本来就笨手笨脚的,主子爷又不是不知道。”
  徳昭哪里还能说什么,气了半天,只得自己动手换了衣袍。
  等换完了衣袍,他从屏风后走出,幼清垂手侍立,一副随时等候发落的小模样。
  徳昭道:“明儿个和来喜学学,别的都可以不会,更衣这一项,定是要学会的。”
  话说得这样露骨,听得人耳朵臊。幼清撇开视线,不看他。
  徳昭兀自脱鞋上了床。
  屋里静悄悄的,幼清偷偷往他那边瞥一眼,想到今晚还没找到睡觉的地,又不想真的在徳昭屋里站上一宿,大着胆子,细声问:“爷,来喜让我问您,我到底分在哪个屋子。”
  徳昭从锦被里伸出手,拍了拍榻,“睡这。”
  ☆、第24章 亲亲
  幼清从里到外红个通透。
  心中愤懑。
  这人真是个无赖。
  换别人说着这样轻浮的话,她肯定早就一棒子打过去了。无奈,身份悬殊,她此刻就是想揍人,也只能忍着。
  德昭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一点点挪动着步子,身姿曼妙,缓缓而来。
  她手上举着烛台,昏黄的烛光摇曳闪动,半边脸隐在黑暗中,半边脸精致灵动。
  德昭不由自主往前抬起了身子,忽地很想看看她那被黑夜遮住的脸,他想看看她脸上的红斑,想亲手碰一碰,想要亲自告诉她,没有那几道红斑,她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这样的话,于她而言,或许没有半点欣慰感。
  谁愿意用“如果的事”同现在如今的事作对比的,无非是徒添遗憾罢了。
  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同她道,“爷喜欢你。”这四个字,来得比比刚才夸赞之言更好。
  等她到了跟前,隔着半透的床幔,德昭依稀望见她脸上神情,愤慨、委屈、倔强,她像是一朵清高的水莲,被他这个淤泥人脏了身,连看一眼都嫌烦。
  德昭想同她说“爷喜欢你“,心意总是要表达出来的,闷在心里,迟早会闷出病来。更何况他最讨厌那等拖拖拉拉的作风,一句话藏半天都不见个影。
  情场如沙场,稍一不留神,就败在了对方的胡思乱想中。
  但他瞧见她这副样子,话卡在喉咙处,怎么也吐不出来。
  哪有人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的。
  想要说她两句,又舍不得,但总得说些什么才好,遂沉声道:“你靠近些。”
  幼清稍稍往前挪了半步。
  德昭:“再近些。”
  她模棱两可地又往前挪半步。
  德昭冷哼一声,“要不要爷下床来揪你?”
  幼清快步靠过去。
  挨着紫檀木床雕,她在床幔这头,他在床幔那头,忽地一只手伸过来,隔着纱幔,攀上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