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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秩迷茫,九叔?
  阿九扶着黎秩,让他靠着床头坐下,绷着一张脸,神情严厉。
  黎秩更加茫然了。
  阿九道:我去找能治你的人来。
  他说的那么认真,黎秩以为他要去烟波谷找白沐,便道:算了吧,太远了,再说了,白沐已经把话说白了,他现在在不在我身边已不重要,先前已经把药都用尽了,能不能活,就看我体内的东西四个月后还在不在
  你别管,不许说丧气话。阿九板着脸道:躺好了,我去去就回。他也不等黎秩回话,带着几分不悦,急匆匆地出了门,甚至用上了轻功。
  黎秩拦不住他,无奈地盘腿坐起来,自己梳理体内气息。
  阿九的轻功本就快,旁人下山,至少要用半个时辰,他只需要一炷香。不过这一次,阿九却不是下山去烟波谷,他根本就没有离开伏月山。
  客房中,萧涵正在屋里收拾行李,窗户突然传来咯噔一声。
  下一瞬,一道凉风自背后侵袭而来,萧涵察觉有异,正要摸上床上的短剑,先让一只手抓住了手臂。
  是我。阿九道。
  萧涵松了口气,九叔?
  烛光打在阿九脸上,将他无甚表情的脸映得有些阴沉。
  你倒是嘴甜,还没关系就叫上了。
  萧涵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叫错了,忙道:是我失礼了。
  阿九松开他,瞥了眼床上铺开的包袱,这就要走了?
  萧涵扯了扯嘴角,下山住两天,等黎秩心情好了再回来试试。
  于是阿九看着他眼神深邃了几分,还懂得迂回战术啊。
  萧涵笑而不语。
  阿九眼里有几分微不可查的满意,他点点头,背过身出门。
  跟我来。
  萧涵抓起床上的短剑跟上,前辈,你要带我去何处?
  阿九故作漫不经心地回道:小姜要死了,要见你最后一面。
  闻言,萧涵瞪圆双眼,手里的短剑随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3=
  今天有点事更晚了不好意思_(:3」)_
  捉虫啦
  第90章
  萧涵跟阿九前去凌波苑的一路上, 心情极为复杂,他回想着黎秩方才与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时的脸色神态,又想到黎秩曾经给过他的好。
  到门前时, 萧涵停下脚步。
  阿九回头问他:干什么?
  萧涵终于寻回了几分理智,他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阿九啧了一声, 心道人也不傻,关心则乱是有一些,可到底还是聪明的,说不定还怕自己要害他, 便瞥了眼房间, 你自己不会去看啊。
  若是假的, 他贸然闯进黎秩房间, 是会被黎秩斥骂的,可若是真的萧涵眉心一紧, 抬腿踏进门槛。
  房门是开敞着的,萧涵方才进去,一道浓重的血腥气涌向鼻尖, 他察觉不对, 目光自床边青砖上的大片血迹往上, 很快找到床上昏迷的人。
  枝枝!
  萧涵面色大变, 奔到床边, 碰到黎秩的手时,察觉到他手背的温度极低,时而又涌上突兀的热潮。
  黎秩面色惨白, 双目紧闭,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正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可额上又涌出一层层汗水,叫人分不清他此刻是冷还是热。
  这与萧涵印象中黎秩数次生病或受伤时怪异的症状一致。
  萧涵顿时有些无措,朝门外急道:九叔!枝枝吐血了!
  后面跟进来的阿九也见到了地上那摊血水,当即推开萧涵,握起黎秩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了上去。
  萧涵问: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黎秩惨白的脸色,萧涵早已顾不得自己方才那点伤怀。
  他的身体一直都这么差吗?忽冷忽热,脉象还如此奇怪?
  这个问题萧涵早就想问了,三年前起,他就发现黎秩的身体很奇怪,一旦风寒或是受伤,便会引发一种奇怪的症状。奈何黎秩先前不说,他也不方便问,只想日后便会知晓,可看黎秩的意思,他似乎根本就不打算说。
  过了许久,阿九才慢慢放下黎秩的手,拉过毯子盖在他身上。
  萧涵愈发迷茫,九叔既然叫我来,不是要告诉我枝枝的病情吗?
  我找你前给他服了药,上回在池州时,你问过我给他喂的那种,他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阿九说着起身,颇有些将位置让给萧涵的意思,如你所见,小姜身患怪病,每次发作,体内火毒便会灼心,浑身发热。
  萧涵看向黎秩羽扇般浓长的眼睫上挂着的一层白霜。
  他现在却很冷。
  这是因为他的功法。阿九道:因为这怪病,小姜只能修炼寒冰系功法,这样才能保持体内平衡,护住心脉。否则,火毒很容易要了他的命,可也只能压制,到底不能根治。
  而且以毒攻毒并非易事,他因此落□□寒的毛病,如今便跟火毒一块发作。阿九拿衣袖抹去黎秩额角的冷汗,你看,就是这样。
  萧涵恍然大悟,又很不解,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阿九白了他一眼,病还是要治的,因为这怪病消耗太大,他的身体早已开始衰败,若这世间能有让人起死回生之药,我定会为他去寻。
  萧涵面露讶异,这么严重?
  是。小姜这些年已经把该吃的药都吃了,接下来还能活多久,就听天由命了,所以我刚才叫你来时说的话也没错。他现在吃的药,也只能缓解身上的痛苦,暂时压制火毒,体寒却是缓不了,他现在便是冷大过热。
  萧涵有些心疼地看着黎秩,那为何要让他练这门功夫?
  这是没办法的事,也是他自己的意思。火毒灼心之痛当时根本没有药物缓解,只能靠这门功夫,虽然明知会有损伤。阿九无奈道:而且他自己也说,他不想当一个废人。
  碍于阿九在场,萧涵便只坐在床沿,轻握住黎秩的手。
  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下,黎秩的脸色如死人一般,气息微弱,萧涵见他如此痛苦,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真的不能帮他吗?
  阿九扯了扯嘴角,我的内力于他无用,缓解不了他的体寒,从前还能让寒气与火毒互相抵消,以毒攻毒,现在是毒上加毒,没办法了
  阿九话未说完,忽然面露惊色他见萧涵点了黎秩身上几处穴道,握住黎秩的手将内力推进他体内。他离得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热气正在一点点的,慢慢消融黎秩身上那层冰冷气息,眼睫上白霜亦缓缓散去。
  黎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几分,似因寒毒消减,体内火毒也被药物压制下去,他本来紧紧蹙起的眉头也随之舒展了几分,睡颜安详许多。
  而萧涵神情专注,正将内力不断汇入黎秩体内。
  阿九眼里已是了然,笑叹道: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浑厚的内力,看来下过不少功夫。也正巧了,你这像是阳系功法,正好克制寒毒。
  萧涵分神解释,我原先见过他病发,有一回实在担心,便试着用内力为他驱散的寒气,歪打正着,似乎让他好了许多,这便又试了一次。
  阿九听完后竟冷了脸,这是碰巧,事先服了药压制体内火毒,否则你就这样贸贸然出手,恐怕要助那火毒将小姜的五脏六腑全都烧掉!
  萧涵意识到这点也有些后怕。
  可转瞬,阿九又说:不过怎么说,这个巧合也太美妙了。若没有那火毒,只余体寒之症,你练了这身功夫,与小姜这简直是天作之合。
  萧涵心下暗喜,也没说这功夫是黎秩教的。他吃力地换了一手,将内力慢慢推到黎秩身上,才抽了空回话,那他的怪病,又该怎么根治?
  不是说了吗,若有能起死回生的好药,兴许还有一线生机。阿九抄着手臂倚在床柱,姿态随意地问:哎,世子,你爹到底是亲王,都说皇家药库里最多稀罕药材,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萧涵闻言不禁失笑,九叔,你说的怕是神仙赐予的灵丹妙药,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神药?
  可我听说,你皇爷爷惠帝在晚年时为求长生建了一座天道观,请了无数方士,收集了无数珍稀药材,如此大费周章,消耗国力,难道真的一点收获都没有?你家可是得了皇权的象征千机阁,不应该不知道这事吧?
  萧涵笑意顿消,眼底略过几分异色,望向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黎秩,嗓音微微低沉,九叔,若真的有这种药,我不会藏着不给枝枝用的。
  阿九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如此认真。我不会真的为难你,逼你回去问小皇帝要他内廷药库里的那些宝贝。
  萧涵低垂眼眸,没有回答。
  阿九便也安静地守在一边,
  萧涵始终有些疑惑,遂先打破趁机,九叔要一直这么看着吗?我还以为,九叔会在这种时候找我,而不是找其他人,是因对我信任不浅。
  阿九闻言笑眯了眼,你对自己还挺自信。他想了想,又说:我找你,倒不是因为我信你,而是因为,我与老王、老温他们不一样。
  萧涵问:这是何意?
  阿九摸着下巴,他们喜欢打着为小姜好的名义,管着他,不让他去做很多事情。而我呢,不喜欢约束小姜,他能活下来也不容易,他想做什么是自己的自由,我从来不会阻拦,甚至还会帮他的忙,只要他自己开心。
  萧涵很是诧异,您觉得小姜与我在一起,会很开心?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阿九理所当然地反问。
  萧涵不语,他怎么没这种感觉。
  阿九嫌弃地斜了他一眼,我看着他长大,老王老温,哪怕红姐,他们都比不上我对小姜的了解,他开不开心,我还能看不出来?因为这怪病,他平日就喜欢克制自己,无论做什么事,他不希望自己给人带来麻烦。
  黎秩已逐渐安稳,萧涵便撤去内力,轻轻将他的手放到毯子下面,听到阿九这话,他略略沉吟了下。
  如你方才所言,人的一生很长,总会免不得说上一些谎言。阿九也不怕萧涵知道他先前的偷听,坦然地道:而小姜也正是如此。他的一生并不很长,二十一年,有一半是在痛苦中渡过。打败武林盟主陆玄英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这一生或许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而与你在一起时,是他平生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刻。
  萧涵一脸意外。
  我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不想让他这一生留下什么遗憾。阿九的声音变得低落,他有亲人,有朋友,也有对手,却还未尝过情爱的滋味。
  萧涵错愕地问,我可以吗?
  阿九笑道:这得看你自己啊。
  萧涵沉思须臾,抬起头,脸上满是真诚,谢谢您对我的信任。
  阿九嗤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我不是把小姜交给你的意思,只是想说他既然对你有好感,那就先玩玩,若你不适合,到时再踹掉便是,何苦压抑自己?自然,若你自己觉得小姜太麻烦了,那你可以现在就退出。
  萧涵神情有过一瞬呆滞。
  阿九思索了下,琢磨道:我可以再找别人,玄月宫的二小姐,花间派的姑娘们也可以,与小姜交好的,还有一位相貌很不错的白琼少主。
  他们也算得上交好?萧涵不服,枝枝分明不想理他们!
  阿九轻哼一声,你懂什么,他们自小就结识,向来便是那样相处,要么不见面,见面了也说不到几句好话,可也是诚心诚意跟小姜好的。
  萧涵很想反驳自己与黎秩也是自小相识,话到嘴边,却又忍下了,他眼底略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我知道了。
  阿九歪头,什么?
  萧涵垂眸看着黎秩,小姜要睡了,我会守着他,九叔刚才上山想必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若是今夜还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找你。
  你要赶我走?阿九惊了。
  萧涵食指贴着唇嘘了一声,谴责地看着他,小点声。
  阿九定定看了他片刻,也是气笑了,用力拂袖道:也罢,今夜便让你守夜,我就在隔壁房间休息,你若对小姜乱来,不用叫,我都会过来。
  萧涵只礼貌地说:九叔慢走。
  阿九望着他冷冷一哼,看了看黎秩,边转身边感慨,可怜我家小姜,生得这么好看,命却这般苦。
  见萧涵没有反应,阿九又重重叹息一声,哀婉道:彩云易散琉璃翠,我家小姜也会如此吗?
  等阿九走远后,萧涵才转头望了一眼,眉宇间隐约有几分沉重。
  阿九才关上房门,伸着懒腰要去隔壁房间时,余光瞥见庭院中立着一道人影,他浑身一僵,缓慢地回过身来,正对上一双幽冷的眼睛。
  阿九苦着脸,慢慢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对面的王庸面色依旧很冷。那样的眼神似乎在告诉阿九,他跟萧涵说的那些话,他都已经听见了。
  王哥。阿九笑容灿烂,故作乖巧,脆生生地叫道。
  王庸沉沉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凌波苑外走去。看懂他的意思,阿九瘪了瘪嘴,哭丧着脸跟了出去。
  二人没离开太远,在院门前那片空旷的平地停了下来。
  方才为何哄骗那小子?王庸的声音里显然有着几分不悦,他斥道:小姜已经答应我会疏远他,你这样,是将世子与小姜硬扯到一起!
  阿九低头听训,看去似乎很乖。
  他本来也就只比黎秩大三岁,也还年轻得很。
  王庸思及此处,有些无力,阿九,我知道你做事总有自己的理由。先前小姜要搬出去住,是你说这是他愿望,满足他可以让他开心,我们这才答应你。可现在呢?你明知道萧涵是什么人,他是萧家人,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他怎么可以跟小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