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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洗漱。黎秩照常冷冷淡淡的,再晚就没早饭吃了。
  一听吃的,萧涵彻底清醒过来。
  四周客房都已没了动静,他可不会以为是大家都还没起来,日光已经透过窗棂落到他脚边了。
  所幸萧世子离开仆人后生活还能自理,快速洗漱过后,就跟黎秩去了大堂,大堂里果然传来阵阵饭香,不过人却比昨天开大会时少了一半。
  萧涵十分自觉地跟在各门派弟子身后去拿早饭,过不多时端着餐盘跟几名门派弟子有说有笑地回来。
  角落里坐着等的黎秩问:你何时与六大门派的人这般熟络了?
  大家都很热情啊,武林盟真是太友好了。萧涵将一碗粥放在黎秩面前,仙霞派的姑娘还告诉我厨房里有红枣小米粥,给你喝最好不过。
  黎秩一头雾水接过红枣粥。
  经萧涵提醒,他才发觉坐下来后一直明里暗里往他这桌看的都是些女子,其中以萧涵说的仙霞派女弟子表现得最明显,眼神都是奇奇怪怪的。
  萧涵将自己要吃的小笼包、鸡蛋饼还有薏米粥放在面前,小声说道:仙霞派的弟子擅医,她们看你脸色不好,跟我说别让你乱吃东西。
  是吗?黎秩淡定地抄起筷子夹走一块鸡蛋饼,她们还说什么了。
  萧涵眼巴巴看着被抢走的鸡蛋饼,说咱俩能重逢不易,你受了那么多苦,我应该照顾好你,若是你觉得身体不适,她们也可以帮忙看看。
  黎秩沉默须臾,又夹走一只小笼包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起来。
  昨天萧涵编那个破镜重圆的故事时,只有陆晚秋和百里寻听到,不过一天,六大门派就都知道了,陆姑娘看去文静爽朗,怎么就憋不住话呢?
  萧涵不错眼地盯着黎秩看了半天,她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你脸色真的很苍白,不过比起上回已经好多了。他又皱了皱眉,听说你原先在衢州城时就咳过血,三年前也是一样,天一下雨,你就会染上风寒,要不咱们就去麻烦一下仙霞派的姑娘呗?
  黎秩白了他一眼,捏着汤匙舀起红枣粥喝了起来。
  萧涵只好老老实实吃起早饭,两人吃得都不慢,很快分食完桌上的早饭,起身走人,不想刚走没几步,大堂里就有人开始议论他们俩。
  并非仙霞派那些好心的女弟子,而是另外一桌的男弟子,声音虽小,可这会儿大堂里人不多,还算安静的环境里大家都听到了他的话。
  呸,武林大会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吗?什么人挑也不挑都请来,还是两个死断袖,恶心死了,就说陆玄英之后肯定要败坏江湖风气!
  萧涵一听脸都皱起来了,黎秩倒是懒得搭理,正要叫上萧涵走人,仙霞派的女弟子们中就有一姑娘呛声道:人家断袖吃你家饭了?
  陆宫主败坏江湖风气?同桌的少女也是愤愤不平,说这话也不觉得可笑?人家与折花公子那叫有情人终成眷属!倘若断袖就是败坏风气,那当朝的摄政王呢?人家独宠男妃也没落下朝堂大事,天下还不照样四海升平?我看就是有些人眼红嫉妒罢了。少女暴躁地拍桌而起,问那桌男弟子,喂,你们不会是崆峒派的弟子吧?
  听到这会儿,黎秩已经走到大堂门前,萧涵本有意再看会儿热闹,见状急忙追上去,拉着黎秩的衣袖。
  萧涵心中燃起了八卦之魂,前任盟主陆玄英跟折花公子也是断袖伴侣吗?我记得你昨日好像说过。
  黎秩淡漠地将衣袖抽回来,江湖日报去岁十月那一期。
  萧涵赶紧记下,准备回去就看,想了想又遗憾道:原来早已经有人开创了先河,难怪,我们的故事传出去之后大家的接受程度那么高。
  这年头断袖早就已经不是件稀奇事了,最高调的要数当朝摄政王,独宠男妃几乎家喻户晓。再说人家真要断袖,大伙儿还能拦住不成?
  两人逛了一圈消食,就回了客房。
  萧涵扒拉起那堆江湖日报,津津有味地看起来,黎秩也没再出门,在床上闭眼打坐。直到肚子又饿起来时,萧涵才从八卦堆里爬出来。
  已经是午后了,萧涵忽然有了觉悟,跑到床边去叫醒黎秩,一脸惭愧道:我觉得我们这样不行,我们不是来查那些失踪的人下落的吗?
  黎秩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我不是一直按照你说的做吗?
  萧涵挠了挠脸颊,恍然道:也是,大家都没什么头绪呢。
  黎秩按了按眉心,心道正道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萧涵接着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你是伏月教的人,正道出事你应该是喜闻乐见的,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好过一个月后拿了银子甩拖我呢。
  黎秩眼里略过一丝心虚,轻咳一声下床道:你若不放心,现在我们就出去找人打探消息。
  萧涵点点头,也行。
  哐哐两声,有人在房间外敲起了门。
  李公子在吗?
  百里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涵脚步一顿,看向黎秩后背,眼睛一眨不眨道:不在。
  然而谎言开口的那一刻,黎秩已经手快地将门打开了。
  百里寻门外张着嘴,将刚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惊喜地看向黎秩。
  李公子!
  萧涵暗道枝枝开门太快了,一脸不高兴地跟了出来。
  黎秩淡定如初,有事?
  百里寻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看去好像有些紧张,那什么,我们昨日见过的,李公子还记得我吗?就在衢州城,你借过我的马。
  黎秩道:百里少侠。
  是我!公子还记得我?百里寻忙不迭点头,上回衢州城一见,总觉得李公子与我一位故人相似。他有些激动,只是看到黎秩身后的萧涵,又马上改了口,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相逢即是缘,我想请李公子一起吃个饭,李公子可方便?
  看他的意思,萧涵是要被排斥在外的。
  萧涵察觉不妙,赶在黎秩回答之前说:枝枝啊,正好也到吃午饭的时辰了,既然百里少侠有心邀约,那咱们也不好推辞,就一起去吧。
  黎秩本也不打算答应,听萧涵这么说,看了看日头,也便点了头。
  三人一块下了楼,坐在大堂饭厅里,气氛有些尴尬。
  百里寻显然有话要对黎秩说,或许跟上回黎秩去杨柳山庄时落下的马有关,他从中猜测出来黎秩也许跟救下莫云裳的神秘人有关,也或许是其他原因。黎秩不爱撒谎,因此并不多言,萧涵则莫名地防备着百里寻。
  照黎秩看来,萧世子就是入戏太深。不过这一顿饭到底没吃成。
  刚点好菜,浩然山庄的弟子就过来找百里寻,说是有人将密信送来,说这次目标是七星堂的孙少主。
  百里寻站了起来,什么密信?
  原先并没有这回事,那弟子也是一脸迷茫,不知道,一个小乞丐送来的,陆师姐和裴炔他们已先出去找孙少主了,让我回来知会百里师兄。
  正事要紧,百里寻只得先同黎秩告辞,让那浩然山庄的弟子去找其他还在三清楼里的六大门派的弟子,一行人一块出门去找孙少主去了。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孙少主,可失踪的人的下落还是要查的。
  萧涵二人从头到尾都没出声,直到三清楼一下子空了下来,黎秩才搁下茶杯问他:要跟上去看看吗?
  萧涵点头。
  到了闹市上,萧涵纳闷地问黎秩,这事看着怪怪的,不过怎么没人去找盟主和六大门派的掌门?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黎秩道:七星堂堂主约陆盟主跟六大门派前往七星堂详谈红花令一事,今早他们已经带上一半弟子过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萧涵惊愕。
  黎秩斜睨着他,你还在睡。
  萧涵面不改色问:将一半弟子都带过去,是要跟七星堂撕破脸皮?不过他们居然没有带上孙少主。
  估计是留着当人质吧。黎秩随口应道:七星堂做事向来不择手段,武林盟未必真的相信他们。
  这次过去固然是有威慑的意思,毕竟死在红花令下的正道人士可不少,而凶手的确是七星堂的人,哪怕七星堂不愿意承认。而留守在三清楼的弟子,还需要继续寻找失踪的人。
  七星堂少主嚣张惯了,他要出门,也没人拦得住,幸好余下的武林盟弟子里为首的裴炔让人暗中跟踪,一行人也很快找到了孙少主所在。
  已近黄昏,黎秩和萧涵站在春波苑前。
  花灯彩绸,红袖招摇。
  脂粉甜腻的香气从花楼里飘出来,直直覆盖了整个江面。
  萧涵被呛得轻咳一声,侧首跟黎秩小声嘀咕起来,这个孙少主面上功夫都不肯做,说好的来协助调查,还没两天,就调查到青楼里了?
  黎秩看了眼花楼上春波苑这个名字,不太想进去。不过萧世子要进去,黎秩再想敷衍,面上功夫也要做做的,两人只得摆脱门前那些衣料极少且热情似火的姑娘们进了楼。
  春波苑很大,来寻欢作乐的人也极多,即便此刻天还没黑,春波苑才刚刚开门没多久,两人刚一进来就被姑娘们围了起来,尤其是萧涵。
  怪萧涵易容时不愿弄得丑些,衣料又是上乘的,相比之下,黎秩那一幅落拓书生的模样就已经让许多姑娘自行避开,他一摇头,身边就没人了。随后黎秩就站在边上看着萧涵狼狈的模样,闲适的表情仿佛是在看戏。
  待萧涵缩手缩脚地钻出来时,面上虽是易容了看不见,耳根却是憋红了,衣襟上还留了一抹口脂印,他也顾不上整理,就拖着黎秩走了。
  我在楼上找,你在楼下找。
  萧涵以袖遮脸,做贼似的在柱子红纱后探出头。
  黎秩暗嗤一声,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何必麻烦。
  喂!
  萧涵瞪大眼睛,遮着脸追上。
  黎秩眯起眼睛看向楼上一个身影,脚下一刻没停,紧追着前方那个六大门派的弟子。追到后院,丝竹与欢笑声已被那座花楼隔离开来。
  二人顺着长廊走下去,前方的弟子早已没了影,所幸没多久,就见到了前方不远处一座临水而建的红楼,前院有多热闹,这里就有多安静。
  想必也是那些雅客常来之处。
  萧涵自觉走到前面,到了楼前。
  衣着鲜艳鬓边插花的女子用手里团扇将二人拦下,嘴角挂着嫣然的笑容,嗓音甜腻,二位贵客也是进去找我家红蕊的?可她眼下有客呢。
  萧涵一看就知这是花楼的老板,想起刚才的遭遇,他快速退到黎秩身后。黎秩斜了他一眼,萧涵当即会意这是在嫌弃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黎秩只得开口,刚才有人进去了。
  老板不否认,笑说:今夜来找红蕊那位客人的倒是不少,不过若让你们进去了,这不合规矩。
  黎秩也不废话,要怎样才合规矩。
  老板伸出涂满蔻丹的五指搓了搓,可不就是这点规矩吗。
  看上去就没钱的黎秩别开脸看向红楼内,意思不言而喻。
  老板悠悠笑道:公子混江湖,不会不知道春波苑是花间派的地盘吧,在我这,可不兴赊账。
  萧涵惊得拉紧黎秩的衣袖,也是你们邪道的!
  黎秩记得他早该知道伏月教跟同道也从来不合的,看出了眼前这个老板是个内家高手,便跟萧涵说:想进去就给银子,叫她让路。
  萧涵却一脸沉重。
  黎秩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萧涵不肯放,小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黎秩没听清。
  萧涵凑近他耳边说:我没带银子。
  黎秩转身就走,那回吧。
  可萧涵死死拉着他的袖子,黎秩也走不开,萧涵一脸祈求地看着他,俨然是非要进去不可。
  黎秩面上也很冰冷,你没钱。
  我平时出门都不带银子的。萧涵解释道:都是燕七给的。
  那你去找燕七。
  萧涵忙摇头,抓紧他的袖子说:不,到时候就没戏看了!
  你是想看戏还是想抓人?
  看黎秩不耐烦了,萧涵眨巴眼睛,竟晃起他的衣袖软声撒娇,枝枝你最好了,你就借我点钱嘛。
  第11章
  平生从未借过钱给人,也不打算借钱给人的黎秩,在萧涵不借钱就断袖的死缠烂打下,最终在怀中掏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赔上攒了半年的零花钱满足了萧涵进去看戏的心愿。
  老板满意地收了银票,继续在楼前蹲守下一只肥羊。
  黎秩很后悔,面色也很冷。
  萧涵许诺道:枝枝放心,回头见了燕七,我会让他把钱还你的。
  黎秩道:十倍。
  萧涵毫不犹豫点头,好。
  黎秩神色稍缓,看着身旁这个金疙瘩也顺眼了些。
  诚然,萧世子从来都不缺钱,用五百两讨好黎秩,他还觉得黎秩好哄。
  这座红楼甚是安静,临近小桥流水的楼下是一座幽静典雅的大厅,楼上便是清倌们的房间。纵是清倌,到底也还在青楼里,楼下能作陪吟诗作对弹琴对弈,楼上仍是作乐之地。
  老板收钱后,很利落地告诉他们今日孙少主的确找了清倌红蕊作陪,房间就在三楼最左边。不过她没告诉他们,孙少主和红蕊正在后院赏花。
  等黎秩和萧涵到了红蕊房间,见到的就是大敞的房门里面早已到了的两个面面相觑的六大门派弟子。
  裴炔和华山派大师兄华栖迟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两位现今留在三清楼的新人之首不约而同警惕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
  萧涵举起双手:自己人!我们也是三清楼里出来的。
  黎秩颔首表示附和。
  但他二人面生,裴炔和华栖迟难免有些怀疑。没等萧涵再解释什么,一个声音在他和黎秩身后响起,听上去不可谓不惊讶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