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矫情,哪有那么娇气:“哪有把你挤开的道理,这炕还挺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挤两天吧。”
蔺向禹眸色亮了,他刚才不是没想过一起睡,但他觉得瞿秋离的性格应该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所以都没敢提。
“那你歇会儿。”蔺向禹把包放下,“我去给你烧洗澡水。”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瞿秋离有点愣神,烧?洗澡水?
其实进村之后,他也观察过,这里确实是非常落后了。
基本上都是一层楼的砖瓦房,甚至还有几户人家还是土房子。
洗澡的地方就在这砖瓦房背后,是在卫生间里。
还算比较现代化,有蹲坑,有浴霸灯,贴了瓷砖,还挺干净的,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农村大粪坑。
这应该也都是蔺向禹后来修的吧。
“水不够就叫我。”蔺向禹拎了两大桶热水进来,“沐浴露洗发水虽然不怎么好,但都能用,你将就一天,我明天让人帮忙带两瓶好的回来。”
“哥,你真别把我想那么娇气。”瞿秋离都无奈了,他这大哥还真是处处都在为他着想,点点滴滴都在关心他。
感动之余,也有点无可奈何。
“那行,我先出去了。”蔺向禹走之前还顺手把浴霸大灯给打开了。
关上门,瞿秋离看着两大桶水温正合适的热水,长吁了一口气。
他这大哥……
好多天没有好好洗澡了,瞿秋离这个澡洗得特别痛快,洗完澡都感觉自己轻了两斤。
换上衣服,瞿秋离把浴巾搭在了头上。
头发有点长,不擦干容易头疼。
“阿离,你洗好了吗?”蔺向禹又回来了。
瞿秋离一边擦头发,一边把门拉开了。
蔺向禹霎时就愣住了。
刚洗过澡的瞿秋离,皮肤都泛着淡淡的粉色,略微宽松的t恤和休闲裤,衬得他慵懒又随意。
可头发丝滴滴答答的水珠落下,滑过脖颈,淌过锁骨,直至没入领口深渊。
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蔺向禹的眼神,让瞿秋离突然有点尴尬。
他看着蔺向禹手里的吹风机,问道:“这是要给我的吗?”
“对对对。”蔺向禹回过神,把吹风机递了过去,“我头发短,家里没有吹风机,刚出去找人借的,你赶紧吹头发吧,别着凉了。”
瞿秋离歪着脑袋,看着蔺向禹离开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感觉错。
但他也不是那么的肯定。
或许这就是直男跟弟弟相处的样子?
他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过哥哥,实在是太难分辨这界限了。
吹完头发,把自己收拾规整之后,瞿秋离这才拿着吹风机去找蔺向禹。
蔺向禹在厨房,烧火炖汤。
厨房塌了一半,但土灶这边还能用,只要不下雨,这几天将就做个饭没问题。
“这边要修吗?”瞿秋离也搬了根小板凳,坐在了蔺向禹旁边,“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个房子?”
蔺向禹摇摇头,“不全是,房子我不打算修了,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了。”
塌的不只是房子,还有老爷子一家人的墓。
他回了蔺家之后,换了号码,村里人都不知道,房子塌了,墓也塌了,最后还是村长找到他高中班主任,从班主任那里找到了他现在的联系方式。
其实打点钱,让村长或者老爷子的机房亲戚帮忙把墓地迁了就是。
但他总归是老头儿一个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当初老头跟他说完身世之后就走了,他那几天都处于一个迷茫且震惊的状态,所以老头儿的丧事办得比较简单。
这次,他想着,给老爷子一家人好好修座墓地,算是还了老头儿的救命之恩,至于养育之恩,大概就拿老头欺瞒他身世的事情抵了吧。
说到底,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老头儿。
特别是知道了爸妈为了寻找自己,曾经付出过多少的努力,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之后。
蔺向禹看了看瞿秋离,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及心里的矛盾。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说起这个事情,说起这些年的经历。
就连爸妈都不知道,但他就是想告诉瞿秋离。
瞿秋离听完之后,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拐卖儿童,在他眼里,理应买卖同罪;因为没有买家,人贩子就不会再去拐小孩子了。
但老头儿不是买蔺向禹的人,还偏偏又是蔺向禹的救命恩人。
这一点啊,确定是很复杂。
瞿秋离没有经历过,也无法感同身受,“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吧,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蔺向禹沉默的点了点头。
气氛有些沉重。
瞿秋离起身,掀开锅盖,“你这炖的是什么?好香。”
“鸡汤,用野生菌炖的。”蔺向禹见他似乎还挺喜欢,“我不太会做饭,怕你不习惯,就炖汤简单一点。”
说起吃的,气氛总算恢复了正常。
蔺向禹往灶台里添了一根木材,“小火慢慢炖着就行,我们出去走走?我带你去转转,顺便把吹风机还了。”
吹过了几场春风,田野里也逐渐有了绿色。
傍晚的彩霞斜飞,走在乡间小路上,心情是别样的惬意。
蔺向禹时不时跟瞿秋离讲讲小时候发生的趣事,逗得瞿秋离笑得前俯后仰,难得有这么毫无形象的时候。
掏鸟蛋掏出一窝蛇,那炮仗炸粪,坑炸了小伙伴一身米田共,下河沟摸小龙虾,屁股被夹出血,采了毒蘑菇,吃了吐泡沫……
这都是瞿秋离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而他也从这些小事情当中,逐渐拼凑出了蔺向禹的童年。
“那后来呢?”瞿秋离忍不住好奇,“长大一些就不会那么皮了吧?”
“其实也皮。”蔺向禹眼中有几分伤感,“九年制义务教育,我天天玩,成绩也是全校第一,可初中毕业,没钱上高中,老头把家里牛卖了,我之后就老实了不少。”
怕不听话,不让他读书。
村里好多小伙伴都是这样,成绩不好,又不听话,读完初中就跟着爸妈出去打工了。
他本能的不喜欢那样,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高中是在县里,只能读住校。
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卖牛解决的,但家里没有第二头牛可以卖了,所以他课余时间都在县里打临工。
直到班主任了解了他的情况,给他申请了贫困生资助,他的日子才轻松一些,后来顺利考上大学,离开了这里。
大学几年,他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趟,不是他不想回来,是老头儿不让他回来,而他给老头儿打的钱,老头也一分没有用过。
他现在仔细回想,老头儿或许也是愧疚的吧。
话题又转到这里来了。
瞿秋离不知道该怎么接,或许只要是在这个地方,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这个话题吧。
“余林。”一名大婶儿老远就开始喊,“你等等,婶子有话跟你说。”
余林,蔺向禹之前的名字,据说是老头儿在林子里捡到他,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瞿秋离跟爸妈去接蔺向禹的时候,他还感叹过余林这个名字跟蔺向禹还挺有缘。
“马婶。”蔺向禹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找我什么事情?”
马婶没有明说,就问:“你今年也二十七了吧?”
蔺向禹点点头,“还有几个月满二十七。”
马婶又问:“那你回家了,你爸妈对你还好吧?”
“爸妈对我都很好。”蔺向禹像是领悟到什么。
这是来说媒了?
在乡下,基本上都是这样,自由恋爱的不多,大多数都是年纪差不多了,然后找村里的各位大婶儿说媒。
蔺向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问题,他本能的有些排斥,但这马婶以前对他也不错,去上大学的时候,马婶还偷偷给他塞了两百块钱。
马婶还在继续说,“你年纪是有点大了,但是问题不大。”
她心里想着,之前是余老头儿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所以才没人给他说对象,都耽搁了。
瞿秋离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一脸雾水的站在一旁。
直到马婶又问了一句,“你在外头没找对象吧?……”
瞿秋离悟了,他一脸揶揄的看着蔺向禹。
也不知道为什么,蔺向禹感觉头皮发麻,“马婶,你别说了,我现在没打算处对象。”
马婶被打断,有点不高兴了,“你都二十七了,你看跟你一起长大的那些小伙子,哪个不是娃娃都会打酱油了。”
蔺向禹:“…马…”婶。
马婶没让他说完,接续叨叨,“婶给你介绍的也不是什么没上过学的农村姑娘,人家去年刚大学毕业,在城里工作,长得也水灵……”
她开始了一系列的报户口本,人家女孩子的家里有几口人,收多少彩礼,她都弄得清清楚楚。
“马婶,真不行。”蔺向禹硬着头皮拒绝,“我现在还没打算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