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青儿，已经睡了吧？”
“恩，刚刚被我叫去睡觉了，等等……你今晚有些不对，是不是没能找到甘木？”
白素素看着他，这一刻也不知为何，总感觉一颗心扑扑直跳，总感觉有些压抑，压抑得仿佛快要窒息了一般。
“这次去昆仑仙境，我见到陆吾了。”
“陆吾……就是守护甘木的昆仑神。”
“恩，没错……从他那里，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白素素看着他，双眉越锁越深，心中的压抑感，也越来越强烈了，一颗心像是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素素……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问今朝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她，这一刻像是考虑了很久，但这件事，必须要有人知道，他唯一信任的人，只有白素素。
“我听着，你说……”
白素素也看着他，前一刻还悬心吊胆，但这一刻，心中忽然沉静了下来，像是终于接受了什么一样，等着听他要说的事情。
问今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石台上躺着的萧尘，许久才道：“其实……我并不是问天，我们……都错了。”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白素素全身一颤，顿时如遭电击一般，双目圆睁地看着他，她与问今朝相识这么多年，她深知问今朝的性子，尽管平日里喜欢开玩笑，但落到正事上面了，绝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素素……对不起，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要去追寻的事情，当年的一切，我都想起了……原来我真的不是问天，而是他炼制的一只傀儡，他将意志和记忆注入了我体内，让我以为自己就是问天，从而继续完成他当年未完成的事……”
“你……你，不，不可能……问天，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白素素脸色煞白，身体不停颤抖，犹盼离人归，犹盼离人归……她的小阁叫做犹盼离人归，是当初问今朝带着青石棺离去时，她命名的，盼着问今朝哪天能回来，但盼来的，不是这样一个结果。
问今朝摇了摇头，缓缓道：“当年，问天引来了自身天人五衰，逃不过，遂以甘木炼制出了两具完美之身。”说到此处，向石台上躺着的萧尘看了去，继续道：“他是甘木之心，而我……我是甘木之华。”
“你……你说什么……”
这一刹那，白素素更是有如雪上加霜一般，不断摇头：“不可能的，你是不是弄错了，不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问今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许久才又睁开，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笑着道：“素素，以后照顾好自己，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白素素浑身一颤，用力将他抱住，不断摇头：“不，不会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使你们两个都能活下来……不会的……”越往后说，声音越是哽涩，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了问今朝肩上。
“你不明白的……”问今朝长长叹了声气，轻轻抚着她背上的长发，缓缓道：“倘若能够有别的办法，当年问天也不至于如此了，我想……这是他当年给我的最后一个使命，我需要去完成，傀儡一生忠于主人，绝不背叛……”
“不，不……我不，我不……”白素素不断摇头，脸上泪如雨下，声音哽咽：“你不在了，以后小瞳怎么办，他是你当年亲手炼制出来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直将你当做大哥，你不在了，他怎么办……我总是学不会你的炼傀术，我没有办法照顾好他……”
“余一生所愿，只在不负人，不负己，不负你，不负小瞳，亦不负……主人，未曾想，终是难全。”
……
一直到次日天明，案上烛泪已干，泪痕犹在，白素素双眼红红的，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呆呆坐着一动不动。
“好了，素素，你出去吧，我要开始了……”
问今朝缓缓站了起来，白素素整个人一怔，站起身来，想说什么，但知道已无能为力。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声音哽咽，每一字每一顿，每一顿，每一泪。
……
“轰隆隆……”
秘殿的石门渐渐打开，又渐渐关上了，白素素从里面走了出来，外边熠瞳和青儿早已守着，见她此刻终于出来，两人立即走了上去。
“白姐……怎么了？大哥呢？”
熠瞳见她双眼通红，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立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从未见白素素何时竟有过如此伤悲模样。
“他在里面……”
连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熠瞳微微一怔，紧接着，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绞痛，像是突然破开了一个洞，空空荡荡的，仿佛要永远失去什么了。
“大哥……不对！”
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正要往秘殿冲去，白素素伸手将他一拉，木讷讷地摇了摇头：“不要去打扰他……”
“不……大哥！”熠瞳神情激动，连一旁的青儿也看出什么来了，也要往那秘殿里面冲去。
白素素双手一伸，将他二人都拉住了，两行眼泪又滑了下来，哽咽道：“你们听姐姐的话好吗，不要去打扰他……”
……
秘殿里面，问今朝手一伸，彻底封死了两扇石门，然后向萧尘缓缓走了去，不闻外面青儿的哭喊，也不闻熠瞳的呼喊。
“小子，剩下的路还很长，以后，就只有靠你自己一人了，能否找到你师父，能否……”
问今朝看着陷入深度沉睡的萧尘，最终手掌一抬，“轰隆”一声，那十口青石棺落在了不远处。
……
五岳山，魔气汹涌，万仙盟四圣里面的南方太圣与北方太圣已经出来了，联合紫府无数高手，再一次将魔气镇压了回去，然而五座山峰，却在震荡不止，随时可能因为力量的挤压而崩塌。
“太圣前辈，怎么办，恐怕阵法支撑不住了……”
玄武使和白虎使脸色煞白，他们没想到太圣的修为竟然已经如此之高，凭二人之力，竟然硬生生将这无边魔气给镇压了回去，可是神魔渊的封印已经快崩塌了，即使他二人如此巅峰修为，恐怕也再难以支撑住了。
就在这时，北岳峰那边方向忽然有一道人影御空而来，只见那人长发飘飘，白衣胜雪，宛若人间仙子一般，不少人见到后均是一惊：“是那妖女！那妖女来了！”
第1401章 万古帝
只见半空中，李慕雪衣袂飘飘，转瞬间便已来到了五岳山附近，白虎使双目一瞪，手一指：“拿下此妖女！”
话音甫落，数十个万仙盟御使立时纵飞过去，将李慕雪围困住了，而李慕雪此刻伫立半空中，衣袖随风不断飘舞，她此刻眼神坚定，并没有任何畏惧，显然是赴死而来。
“妖女！你暗中伙同魔族中人，助纣为虐，盗取神器，今日还敢来此！”白虎使双目怒瞪，叱喝道：“神器何在！”
“神器……就在这里。”李慕雪依然目光冷冽，即使面对此刻无数高手，也没有半分畏惧，手一挥，六件神器立时出现在了她身体四周。
“是神器……”远处许多人皆是一怔，没想到她今日又将神器带回来了。
远处，南方太圣双目寒光闪烁，手一伸，一股大力卷去，登时便将六件神器取了回去，沉喝道：“给我拿下这妖女！”
见到六件神器被取回去了，几十个御使再无任何顾忌，为首四人手一伸，四条金光锁链飞过去，立时便将李慕雪束缚在了半空中。
南方太圣目光寒冷，冷声道：“妖女，你破坏五岳山神魔渊封印，罪不容诛，今日受我七剑，若能活下来，则再审，活不下来，那便形神俱灭！”话末凝指一划，一道金芒剑气立时朝李慕雪斩了去，“嗤”的一声，血花飞溅，那一剑直接将她腹部贯穿。
远处不少人皆是一惊，尤其是观沧海，更是脸色一变，然而还不待他言说什么，南方太圣又已经一剑斩了过去。
“嗤！”
这一剑，又将李慕雪胸口贯穿，连受两剑，此刻她脸色煞白，一身白衣胜雪的衣裳，已被鲜血染红。
“呃……”
李慕雪双目圆睁，嘴角鲜血不断流出，脑海里一遍遍想着萧尘，她今日不得不来此，明知是死，也不得不来，有些事情，既然选择了，便再无回头路了。她希望，是她一个人承担下来，而不是日后，让萧尘遭天下人唾骂。
即使观沧海和风云城的人能够理解她为何要盗取神器，但是天下人不会，倘若让天下人知道了，她盗取神器是为了救萧尘，那么萧尘将背负这一世骂名，天下人就是这样，宁负一人，也不能负他们天下人，否则便是千古骂名。
这，就是那些早已死去的人，用性命也要回护的天下苍生，而她，则要一人承担下来，她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今日还要活着回去。
“嗤！”
又一道剑气将她贯胸而过，带起一长串的血花，远处众人早已惊呆了，她根本不可能在七剑之内活下来。
“太圣前辈且慢！”
观沧海一个疾步冲了上去，四位太圣不知眼前这女子与萧尘的关系，但他却清楚明白，倘若今日将其斩杀在此，教他如何对得住上天拿来神器的萧尘。
然而，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南方太圣又一剑斩了过去，这一剑之威更是远超前三剑，只见天际云层翻涌不止，李慕雪再受这一剑，必死无疑！
远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这一剑如千丈金芒，轰轰向李慕雪斩了去，剑气之下，一切灰飞烟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的时间像是忽然停止了，那一剑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而众人也仿佛快要窒息了一般，这一瞬间，竟然动弹不得了。
整个天际忽然安静了下来，连原本震荡不休的五座山峰，这一刹那也停止了颤动，万籁俱寂当中，只听得一个冰冷的男子声音响起：“你们人间有句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神器已收回，何必还要斩尽杀绝……”
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红衣男子，无视空间束缚，一步步向李慕雪走了去，而那四条金光灿灿的锁链，还未靠近他，便“砰”的一声，化作粉碎。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来者之强，远超他们的想象，南方太圣这一剑，愣是停在了半空中，再也无法前行一分。
“阁下不是我紫府中人……”
另一边北方太圣目光冷冽，他四人活了几千年，在外人眼中，便是那传闻里的古仙，似他们这等修为，早已超脱人间限制，即便此刻面对的乃是魔族万古帝，也绝不会露出一点怯弱之态。
“没错，我是无妄界……魔帝。”
万古帝声音淡淡，无视一切人，走到李慕雪身边，将她从空中接住了，李慕雪身受剑伤，倒在他手臂中，视线模糊，喃喃道：“你……原来你是……魔帝。”
而在远处，众人早已震惊万分，他们知道来者修为很高，也知道来者绝非一般人，但却也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统领整个魔族的魔帝！
这一刻，非但观沧海等人变了脸色，连南北二位太圣，脸上神色也同样变了变，他二人倒不是震惊眼前此人竟是魔族之帝，而是此人竟然已经能够畅通无阻跨越两界空间缝隙，那便是说明，神魔渊的封印已经越来越松了。
“阁下今日来我人间，意欲何为……”
南北二圣目光冷冽，即使已经几千年未曾与人交过手，但四圣的实力依旧不可小觑，刚刚南方太圣向李慕雪发出的那三剑，其实不过只动用了他百之一二的功力罢了。
“非交战之日，本帝不会与你们动手，今日，只是来带她走的。”
万古帝语气淡淡，向李慕雪看了去，眼神一下变得柔和了许多：“阿雪，我带你离开这里……”
而远处的人听着他此刻的话，均是一颤，他说非交战之日，那么意思便是定有一个交战之日了，人魔两族的战役，恐怕已无法避免。
“你……你要带我去哪……”李慕雪靠在他臂膀上，仍是有些虚弱，双眼也有些睁不开。
万古帝皱了皱眉：“我带你离开这里……他们容不下你，总有一个地方永远不会排斥你。”
“是……魔，魔界……”李慕雪声音虚弱，话一说完，只觉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万古帝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将她抱起，冷冷向后面看了一眼：“你们最好是祈祷她不会有事，倘若她死了，本帝会让你们万仙盟所有人为她陪葬。”话一说完，手上一道无匹大力翻涌了过去，顿时天地一颤，将那半空中的金芒剑气直接震了回去，“轰隆”一声，竟震得南方太圣往后退了退。
远处所有人皆是骇然一惊，待回过神来时，天际间已再不见万古帝的身影，凝固时间，来无影，去无踪，这一刻，许多人都感到一阵深深胆寒。
……
风云不动城。
暮色已至，秘殿的两扇石门仍然紧闭着，熠瞳用力拍打着石门，却怎样也听不见问天的声音，旁边青儿也声泪俱下，用力拍打着石门：“姐夫！姐夫！你出来啊……出来啊！”
直到深夜时分，熠瞳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疼痛，像是心脏上忽然破开了一个洞，空空荡荡的任风吹过。
“大哥……不……不！大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