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叶洺竟然有点庆幸这个电话来的及时，让他不必现在就回答那个问题，他别过眼睛，接通了电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电话是方盛打来的，这次他难得没有对叶洺咆哮，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话：“你的身份暴露了。”
第165章 现实世界
叶洺挂掉方盛的电话，很快又有别人的电话打了进来，几乎每一个认识叶洺的娱乐圈朋友，都在问他网上的新闻是不是真的，他真的是叶家的大少爷吗？
而那些电话没能成功打进来的人，也纷纷发了短信过来，俱都各种惊叹。
叶洺没有急着回那些消息，也不再接电话，而是打开各大媒体的app，果然头条都是关于自己的消息：叶洺家世大起底，低调艺人竟是千亿豪门继承人！
每一条相关新闻下面的评论都爆炸了，少则数千条，多则数十万条，有人表示震惊，有人表示不相信，还有人各种酸溜溜的抹黑，总而言之，全网都在震惊叶洺这三流小明星竟然有这样的背景。
叶洺眉梢挑了一下，有些意外，但也没有那么意外，自己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人物，认识他的人也不少，只不过之前不红，再加上有姐姐叶芷帮忙控制舆论四下打点，所以才一直没有暴露身份而已，但毕竟叶家又不能一手遮天，现在看来自己是真的红了……以至于连家世都被八的一干二净。
因为家世的曝光，叶洺一下子又站在了风口浪尖，他稍微翻了一下评论，褒贬不一。
新粉们都很激动的站在叶洺的这边，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一样，说以叶洺这样的身份还用得着卖身，用得着巴结黎穆寻和被潜规则吗？黎穆寻巴结他还差不多，让之前那些诋毁叶洺靠潜规则上位的黑子们被纷纷打脸。
但是如果你认为这样简单就可以打败黑子，那就是太小看他们的战斗力了，叶洺身份的曝光反而让黑子更多了，这回不是别人请的水军，而是因为关注他的人多了，有人喜欢自然就有人不喜欢，不喜欢他的人同样很多，不乏嫉妒眼红和鸡蛋里挑骨头的评判家。
他们不能骂叶洺卖身了，就只能骂他私生活混乱、同性恋、人品差，恨不得用最阴暗最肮脏的言语去揣测叶洺，把他形容成一个龌龊下流的富二代，然后高高在上的指责他。
真是一群吃饱了撑着的无聊的人啊……叶洺这样想着，若无其事的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回头看向科森。
他并没有忘记在这件事之前，科森正准备开口问他的问题，尽管科森只说了一个字便被意外打断了，但是叶洺心中明白，科森想知道的是什么，而此刻，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叶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
但是这次却是科森打断了他，科森黑眸中满是担忧的神色，沉声道：“你没事吧？”
科森同样也弄清了网上发生的事，而且他查看信息的速度比叶洺还要快得多，网上的某些舆论令他感到愤怒且无力，眉目中是深深的忧虑疼惜之色。
这些都让他不由得想起曾经的事……
哈维忍辱负重，为了人类付出了那样的代价，更甚至于生命，但是网上的人们，那些活在和平区域的人们，不也是那样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逼迫他吗？
面对那些恶意中伤、辱骂、猜忌，尽管哈维表现的从不在意，但是科森却不能视而不见，以为哈维真的不在乎，他替他感到难过、痛苦、悲愤，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哪怕他再强大，也无法去控制别人说什么，只能沉默。
舆论才是最难以掌控的东西。
语言既可以鼓舞他人、斥责不公，但一旦成为人们手中的刀，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带给别人伤害，人们用语言暴力将别人逼入绝境，施加私刑判决，却还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扶持了正义——洋洋自得，毫无悔过之心。
哪怕在这个遥远的遗落星域，这个落后的世界，人性卑劣的一面，也并无什么不同。
科森想起他们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不得不面对全宇宙的压力，保护自己的爱人，因为一旦自己将哈维交出去，他面临的就是死亡……
他宁可承受这一切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由叶洺来面临这些。
“如果不高兴，就不要看了。”科森温柔的看着他，慢慢说，对于他来说，也许之前的疑问很重要，但没有任何事比叶洺的开心更重要。
他不想他难过，不想他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叶洺怔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入科森的双眸……在科森心中，自己是否开心，是否难过比什么都重要啊……
他微微抿了抿唇，你这样，会让我自责的啊，让犹豫过是否要继续骗你的我，感到自惭形愧。
叶洺眼中复杂的神色一掠而过，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即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道：“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他的双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看得出并无丝毫勉强，是真的不在意那些诋毁和攻击，笑着说：“你知道怎样让自己开心吗？那就是——只看那些支持我的舆论就可以了。”
科森愣了一下。
“因为这样我就会知道，还有很多善良的人，还有很多支持喜欢我的人。所以我不会被那些恶意击垮，而让喜欢支持我的人伤心难过，感到失望。”叶洺扬起嘴角，笑着：“我无法控制别人怎样看待我，但是我可以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可以选择怎样活下去。”
“再说了……”叶洺噗嗤一笑，“身为明星如果连这都要受不住，娱乐圈里的明星可以自杀一半了，剩下一半赶紧退圈保命。”
科森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了叶洺，眼底是海洋般的深沉爱意。
是的，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变过。
无论别人怎么说你，你都不会被击垮，不会改变，哪怕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自我，也不会忘记守护人类的心，不会忘记自己的坚持，尘埃无法遮盖你的光芒。
你永远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叶洺被科森拥入怀中，可是这一刻他想的是，对不起，其实我不是你以为的那样高尚的人，我的坚持也没那么伟大，你才是这样的人，不论被怎样诋毁诬蔑，都不曾改变你的初衷。
如果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可能就不会这么爱我了。
叶洺淡淡笑了一声，他说：“我知道你刚才想要问我什么。”
科森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嗯。”
叶洺又说：“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告诉你，好吗？”
科森毫不犹豫的说：“好。”他对叶洺的信任是无条件的，既然叶洺说明天告诉他，他就可以耐心的等待。
叶洺眼中露出些许歉意，其实那句话他耍了一个不太光彩的小心思，他不愿意再欺骗科森，但是又不愿意残忍的说出真相，所以他选择了——拖延。
也许明天科森就不在了，那么他就不必亲口说出那个答案，但如果明天科森还在。
那大概就是天意。
无论明天他面对的是谁，他都不会再说谎，他会尝试着勇敢的、诚实的面对一切。
“我们回家吧。”叶洺抓起科森的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天晚上两人相拥在一起，科森和叶洺说了很多他离开以后发生的事，还告诉了他维拉妮卡的近况，最后道：“如果她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叶洺叹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科森摇摇头，神色温柔：“没有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叶洺忽然仰头就吻住了他的唇，灼灼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了。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
科森微微一怔，随即用力的拥抱住叶洺，低头回吻他。
………………
这一夜无比安静，微风吹动窗帘，似乎把那些莫名的哀愁也都吹散了，只剩下宁静祥和。
叶洺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太阳重新照射进来，他看到身边的男人还睡着，没有醒过来，叶洺也没有吵醒对方，而是看着对方的脸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叶洺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就知道科森已经不在了，他到底还是不必回答他的那个问题，也不知道是值得高兴，还是不值得高兴。
沈烨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距离韩绪又一次死去，已经十年了。
他度过了又一个孤独的十年，但这一次和上一次有所不同，这一次，他心怀希望，却又无比绝望。
心怀希望是因为他奢望着，韩绪还能再重生一次，也许就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韩绪已经活了过来……而绝望是，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所有的恩怨情仇都烟消云散，这一次，哪怕韩绪死而复生，也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连恨都没有了。
四十岁的沈烨，如果一定要说，只剩下一个已经被爱恨挖空的躯壳，一个十年，两个十年，甚至三个十年，也没有什么区别。
哪怕等待的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也没有关系。
因为只要他们还在同一个世界，还有一天能够擦肩而过，他就该心满意足，而这种奢望，已是唯一能支撑他的东西。
沈烨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的世界如一潭死水，一点点让人变的麻木。
以至于突然遇到这样境况，都没有第一时间作出什么反应。
沈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思考眼前的情况，自己明明应该在家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呢？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眼前的人，莫名的让人心中安宁，那眼神，莫名的让他觉得熟悉。
哪怕沈烨未曾开口说一句话，叶洺也知道他是谁。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了。
根本不必要去猜。
叶洺不由得想起当初离开的那一天，和沈烨第一次分别的那一天，他刷满最后一点好感度，意识到他已经攒到了足够的经验值，同时也将要离开那个世界。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所以他送了沈烨一个‘礼物’。
就在沈烨对他说爱他的时候，给了他一枪，当时叶洺想的是，没有人会还爱这样一个人的，等他走了，沈烨也不会爱他了。
他像是一个投机取巧的骗子，得了好处，还要假装把别人的人生还给他，但着实有点卑鄙做作。
因为他其实心中明白，没有人真的可以彻底忘掉这一切的，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能重新开始呢？如果我后来真的一去不回，你是不是可以活的轻松一点？
我曾认为，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抹平的，但我不该再回到那个世界去。
但尽管知道不该，我还是回去了，因为我不想空手而归，哪怕做一个掠夺感情的刽子手，也不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我开出那一枪的时候，我曾以为是结束，却没想到其实是开始……那现在，到底是结束还是开始？
我不知道。
叶洺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蠢透了，他为什么要蠢到答应去玩那样一个游戏，人心真的是可以随便愚弄，又随便丢弃的东西吗？
也许有人可以做到吧，比他更理智更无情，但这一点他还不够合格。
叶洺对沈烨说：“你醒了。”他觉得乖弟弟这会儿还在愣神，于是好心提醒他一下。
沈烨看着叶洺，听着他熟稔的口气，看着那熟悉的眼神，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就好像……当初在那个酒店，他第一次看到死而复生的韩绪一样，哪怕有着完全不同的容颜，但只要一眼，就足以让他心神悸动。
又过了十年……
他再一次，看到一个这样牵动他心神的人，就好像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沈烨几乎想要把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可是他又不敢，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运，也不值得命运眷顾，怎么可能再次等到那个人回来呢？
但如果不问的话，大概会后悔一辈子吧？还是问吧，就算不对，也不过是再失望一次罢了。
他早已习惯失望了。
于是沈烨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低暗，“韩绪？”
叶洺顿了几秒钟，慢慢的点了点头，在沈烨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字字道：“是我。”
我昨天才答应过你再也不骗你的，不论你今天是谁，不论你今天会问我什么，我都会回答你，给你想要的答案。
沈烨的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真实的梦，他嘴唇动了动，“我在哪里，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