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宁听话地把香包放到鼻子上。
他这香包是宫里配的,格外的清爽提神,闻了一下,刚刚因为血腥之气引起的不适顿时消失了。
旁边有机灵的锦衣卫,立马给太子和徐幼宁搬了椅子过来。
太子先扶着徐幼宁坐下,这才落座。
很快有人点燃了院子里的灯笼,将尸体尽数搬到墙角并排放着,又在上头罩了一层黑布。另有人仔细清点了地上掉的东西,清点完毕后提了水将院子冲刷了一边。
这些人像是做惯了这些事似地,不过转瞬之间,院子里便干干净净的了,看得徐幼宁目瞪口呆。
若不是墙角还摆着一排尸体,徐幼宁怕是都不敢相信院里真有刺客来过,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锦衣卫指挥使钱清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有一个魁梧的大汉上前一步,跪在了太子跟前。
“钱指挥使不必客气,什么时候来不是你能做主的,”太子轻轻弯了下唇角,“不过,锦衣卫中有人对父皇不忠,想必钱指挥使去父皇跟前复命时需要交代一二的。”
那钱清闻言,自是有些尴尬,额上似乎冒出了冷汗:“殿下放心,锦衣卫出了这样的人,属下必然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人呢?”太子淡淡道。
“带上来。”钱清目露凶光,朝身后的锦衣卫挥手。
很快,锦衣卫便将两个同样身着飞鱼服的人提了进来。
徐幼宁定睛一看,左边那个不认识,右边那个却是打了好几次交道的孙涛。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钱清喝道。
孙涛已然没有平时见面的那种飞扬跋扈的神情,面如死灰,听着钱清的话,茫然地看着他,又看向太子。
另一个人倒是坦然自若:“无话可说。”
钱清冷笑,上前先踹了他一脚:“副指挥使大人好风度,等下了卫所的诏狱,希望你还能保持这样的风度。”
这一脚下去,那人立马满脸是血,而孙涛更是立马吓得朝太子磕头:“求殿下给个痛快,求殿下给个痛快。”
他声音极粗,这会儿拼尽全力在喊,震得徐幼宁耳朵都疼了。
太子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锦衣卫直属父皇麾下,你们的内事孤无权过问,钱指挥使。”
“臣在。”
“孤等着你清理门户,给个回话。”
“是,待臣查清一切,向皇上复命过后,立即向太子殿下回禀。”
太子微微颔首:“夜深了,弟兄们办差辛苦,早些办完歇着吧。”
“多谢殿下体谅。”钱清回过头,又朝身后的锦衣卫挥手,“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锦衣卫很快将那副指挥使和孙涛拖了下去。
孙涛朝太子拱手道:“殿下,正院已经收拾停当,请殿下和小主移步到别院正殿歇息。”
“嗯。”太子淡淡应了声,转身望向徐幼宁的时候,目光顿时温柔了许多,“这院子太脏了,咱们换个地方住。”
徐幼宁当然赞同,挽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锦衣卫们继续有序地在院子里忙碌着的时候,太子和徐幼宁走出了院子。
或许是因为解决了刺客的事,徐幼宁走在别院幽静的道路上,反而感受到跟东宫里难寻的平静。
“下午的时候还觉得很热,这会儿倒有些冷了。”
太子道:“山里就是这样,早晚都很凉。”
一面说着,一面将徐幼宁拉到怀里:“还冷吗?我把衣裳给你。”
徐幼宁整个人笼在他怀中,哪里还会觉得冷。
不过,被他这样拥着走,徐幼宁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笑道:“你把衣裳给我。”
太子痛快地解了衣裳,披到徐幼宁身上。
徐幼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依旧挽着他的手。
他们一开始住的那座小院,是文山别院里最偏僻的一处,这会儿要走去正院,还有些距离。
徐幼宁本来想问问方才在院子里的那一出是怎么回事,只是身后有四个锦衣卫一直跟着,叫她不好问出来。
“殿下,我们现在是没事了吗?”徐幼宁想了想,含糊问道。
“嗯,没事了。”太子道。
其实也不是没事。
徐幼宁毕竟在莲花巷接触了徐家老太太,指不定她真的染上了疫症。
今夜虽然解决了刺客,但太子和徐幼宁,还得在文山别院住满十日。
太医说了,徐幼宁是九日前去莲花巷的,若是十日后还没有发病,那就是没有染上疫症。
徐幼宁看着太子担忧的目光,很难得地立马猜出了他的心思。
“殿下,要不我还是去住先前那里吧,只要有人送饭打水,我也不怕的。”
太子笑道:“那里刚刚才死了那么多人,你不怕?”
怕,当然怕。
徐幼宁将太子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脸也倚在他的肩膀上。
太子自然满意,顺势重新将她搂在怀里。
“殿下,小主,这里就是正院了。”锦衣卫推开了院门。
说是正院,其实是正殿,规制跟行宫那边的皇帝住的重华宫差不多,只是要老旧一些。
徐幼宁进了院子,四下一张望,发现这边院子打理得仅仅有条的,花木亦是精心摆放的,看着错落有致。
“我还以为文山别院只有韩嬷嬷一个人,根本没人搭理这么大的别院呢!”
太子忍俊不禁:“傻子,先前人家是欺负你,特意挑最破最脏的地方给你住。”
徐幼宁鼓起了腮帮子。
其实不用太子说,她也能想到。
先前给她端的是白粥咸菜,给太子端的就是宫廷御膳。
他们不是出不了御膳,是刻意想虐待她呢!
太子拉着气鼓鼓地徐幼宁进了正殿。
这边伺候的人不是那个韩嬷嬷,而是另外两个婢女,虽然不像皇宫和东宫的婢女那样挑不出一丝错处,好歹比韩嬷嬷强上许多。
婢女伺候着徐幼宁冲浴,又伺候着她喝了一碗安神静气汤,这才扶她去就寝。
太子先她一步到榻边,见徐幼宁过来,伸手拉她坐在榻边。
“还不困?”
徐幼宁点头。
太子朝那俩婢女看了一眼:“下去吧。”
婢女躬身退下,将房门轻轻扣上。
太子将徐幼宁软绵绵的身子掰正:“想知道什么,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来迟了。
第54章
徐幼宁仰起脸, “殿下,我们躺下说,好不好?”
太子皱眉:“你累了?”说着便把徐幼宁拖到枕头上睡好。
既然累了, 改日再说,也无不可。
徐幼宁乖乖躺着, 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太子:“是有点累。”
“那就睡。”
“不要,今儿来的时候马车颠得很, 我一路站过来的, 腿有些酸, 别的倒没什么。你瞧, 我现在精神得很,压根不困。”
“你从马车上站过来的?”太子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虽然他知道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要弄死徐幼宁才搞的这一手, 但亲耳听到徐幼宁说她受到了虐待,这样的滋味难以接受。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依他从前的性格,报复都是釜底抽薪, 只针对幕后黑手, 其他人可以给个痛快, 但是这一次, 凡是参与的人, 他都不会轻轻放过。
“殿下, 刺杀你的人到底是谁啊?”
听到徐幼宁的声音,太子收回思绪, 朝她温柔地一笑:“你心里有没有人选?”
这话一出,徐幼宁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就是燕渟。
不,就算上次偷袭太子的人里面有燕渟,今天下手的人一定不是燕渟。
她强行把燕渟的影子赶走,认真想了想, 这才道:“是皇后娘娘吗?”
“怎么猜到是她的?”
徐幼宁嘟着嘴,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没猜错。
“锦衣卫是皇上的卫队,平常锦衣卫也是出入宫廷,如果除了皇上之外,还有人在锦衣卫里动手脚,就是皇后娘娘最有可能了。今天在行宫外头,我见那孙涛很不把王福元公公放在眼里的,宫里其他人,怕是不敢这样对王公公的。”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上回在御花园,徐幼宁亲身感受了皇后跟慧贵妃之间剑拔弩张的情景。
慧贵妃是脾气差点、躁点,但她不是傻子。
肯定是跟皇后有仇才会那样的。
既然皇后跟慧贵妃有仇,太子作为慧贵妃的亲生儿子,当然也在皇后的仇人之列。
事关慧贵妃,徐幼宁觉得不讲这一段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