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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文学 > 穿越重生 > 宫女为后 > 第18节
  “娘娘……”淑妃的声音飘忽而颤抖,她问,“娘娘,真的吗?”
  王皇后看了她一眼,面色沉痛道:“淑妃不要太过哀痛,沈将军为国捐躯,是大越的忠臣良将,陛下定不会薄待沈家。”
  淑妃猛地闭上眼睛。
  两行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袖上绣的梅花芯里,晕成一团。
  荣锦棠心中一紧,他忙从景玉宫大姑姑沈福手中接过帕子,扶住母妃的手给她擦眼泪。
  “母妃,不要急,不要急。”青年人的声音还带着几许清亮,却又异常令人安心。
  淑妃深吸口气,任由儿子给自己擦干眼泪,低头不再言语。
  倒是荣锦棠表现的异于平常,他时不时看一眼淑妃,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王皇后静静看着他们母子情深,藏在宽大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到底养了十几年,情分是做不得假的。
  王皇后微微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经冷静下来,她道:“刚陛下旨意,命恭王、靖王、平王、湘王汇同安和殿学士共同辅政,王爷们经历不足,万事当同五位大学士商议。”
  此话一出,满殿皆沸。
  恭郡王二皇子容锦棱、靖郡王三皇子荣锦榆、平郡王四皇子荣锦桉以及湘郡王六皇子荣锦松纷纷起了身,再不敢坐下。
  虽陛下已醒,但如此山河动荡之时让皇子汇同阁老辅政,让人无法不多想。
  隆庆帝一生勤勉,如不是实在病得无法理事,断然不会做如此决议。
  内阁大学士之首,被誉当世之相的周文正当即冲空着的龙椅跪下,三叩九拜之后,口中称诺。
  王皇后扫了一眼那四个“儿子”,又看了看依旧痛哭的荣锦桢、沉默不语的荣锦棠,以及还赖在顺嫔怀里的荣锦杬,沉吟片刻又道:“如今陛下骤然病倒,浅日不能愈,七皇子和八皇子也已束发,不若就把勤学馆的课改成下午,上午也跟着兄长们去安和殿学习一二吧。”
  前一旨意必定是隆庆帝亲口所言,后一懿旨自然也是王皇后的私心了。
  她刚一讲完,便看到苏贵妃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和淑妃微微皱起的眉头。
  只单单两个简单到让人看不出的动作,便能看出这女人是否是个聪明人。
  苏贵妃自然是高兴的,满宫里只有她养育了两位皇子,兄弟俩一起在安和殿辅政肯定比那些孤身一人的皇子强得多。
  这些年来隆庆帝对她恩宠有佳,去她那里时日多些,跟孩子们也多了亲近时候。
  恭王虽然比荣锦榆年长,但他性格冲动易怒,母妃贤妃只是太子潜邸时的奉仪,出身比老八荣锦棠的亲娘温才人好不到那里去。因是老人又诞育皇嗣有功,这才一年一年跟着大封升了上来。
  苏贵妃跟隆庆帝相伴三十年,自认十分了解他。陛下是个喜欢安稳的,自然不会多喜爱这个成天只会顶撞父亲的儿子。
  皇后没有嫡子、最年长的二皇子不堪大用,那剩下的便只有她的三皇子了。
  苏贵妃算盘打的噼啪响,却未曾想王皇后也动了心思。
  她自己生不出来,过继一个未成不可。
  这小半年来她只看王婵娟跟沈婷暗藏机锋,看八皇子荣锦棠沉默寡言,看隆庆帝为这事心烦意乱,心里多少有些安定。
  而眼下,皇子汇同大学士辅政这圣旨一下,便是她的榆儿表现的时候了。
  王皇后手中不停盘着蜜蜡佛珠,似完全没看到苏蔓那浑身透出的欣喜劲儿,继续道:“陛下圣旨,大将军沈长溪护国有功,十年镇守边关,如今为国捐躯,着封为镇国侯,以其嫡长子承爵。着封赏沈家黄金百两,纹银千两,大将军以国礼葬,陪葬平陵卫。”
  平陵即为隆庆帝自己的长眠地,能陪葬平陵卫的除隆庆帝的帝师付泽,便只有王皇后的父亲、前内阁大学士王之舟。
  如今沈家沈长溪能入葬,绝对是尊荣了。
  淑妃呆呆从椅子上站起,她看了一眼王皇后,缓缓弯下腰身,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谢陛下娘娘恩典。”
  王皇后叹了口气,看了看跟随淑妃一起跪下的荣锦棠,突然又说:“着本宫懿旨,命八皇子荣锦棠亲往祭拜。”
  淑妃一愣,随即没说什么,默默冲她磕了三个头。
  王皇后这一句话,说的太是时候了。
  大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哪怕皇帝亲去祭拜都无不可,然皇帝病重卧床不起,派一个与沈家有关系的皇子去再合适不过。
  王皇后能想到这一出,已经实在难得了。
  虽然隆庆帝只醒来片刻,却忧心国事,短短一刻说了许多话,王皇后一字一句下达圣旨,几乎未改半句。
  周文正是隆庆帝一手提拔上来,是他的心腹,也是最忠心隆庆帝的重臣,有他在内阁一天,大越就不会乱。
  他看王皇后慌而不乱,加而不改,不由点了点头。
  虽帝后面上平平相敬如宾,但这个世家大族出身的皇后关键时候确实能撑住,隆庆帝刚下达圣旨时丝毫没有回避她,甚至让她亲自公布。
  大越自来有后宫不得干政,然皇后是超品,是皇帝的发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算不得后宫之范畴。
  在大越二百多年的历史中,出现过三次帝病皇后临朝的情况,也未曾被史官诟病。
  要知大越开国清元皇后便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她是村妇出身,后来跟着高祖一起马背征战,打下这沃野千里的大越。
  因有她珠玉在前,大越历代皇帝选立皇后格外严格,先不看家世,主要看的是人品。
  立储君也以立嫡子为先,不论长幼。
  王皇后确实可堪大任,虽年初时打过昏招,却很快清醒过来。
  想到这里,周文正心里又有些烦闷。
  皇后没有嫡子,年长的皇子又那么多,实在太容易山河异动,国乱朝崩。
  从午时一直到下晌,圣旨终于布完。王皇后见外面天色昏暗,大殿里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都已经昏昏欲睡,这才感到腹中空空,竟是谁也没有用上午膳。
  王皇后挥手招来宁大伴,吩咐他与冯秀莲:“安排好晚膳,加急送往各宫,务必要清淡些。”
  皇帝病重,宫里的衣食住行都要跟着变。
  王皇后是正宫皇后,穿正红来正殿处理宫事是再正当不过。其余妃嫔却都要着素服,为皇帝祈福,王皇后瞥了一眼身穿水红金桃齐胸襦裙的苏贵妃,心里隐隐有些不屑。
  大越女子多以袄裙为主服,也可服曲裾及襦裙,宫中女子的礼服全部为袄裙,平日里妃子们也多穿袄裙,只苏蔓为了显腰身曼妙,坚持着襦裙。
  王皇后却懒得说她,她的一言一行宁大伴古大伴已看在眼里,主要是周文正今天全程都在,不需要她再费口舌了。
  王皇后吩咐完宫人,转头便道:“今日事出突然,我也是急了,妹妹们便都带着孩子们回宫吧,孩子们受了惊吓,年纪小的就多照顾一二,辛苦你们了。”
  她的意思,竟是让未出嫁开府的皇子公主跟着母妃过一夜了。
  说罢,王皇后便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自己则又跟着宁大伴进了寝殿。
  里面隆庆帝刚醒来,他吃过药又休息了几个时辰,脸色已经没有上午那样难看了。
  王皇后轻手轻脚走进去,接过古大伴手中的燕窝粥,坐到床边亲自喂隆庆帝。
  隆庆帝有些惊讶,却还是接受了王皇后的好意。
  夫妻两个一个喂一个吃,默默用完一碗燕窝粥,古大伴接过碗,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王皇后这才微微红了眼,口中呢喃:“陛下,可吓坏臣妾了。”
  年少夫妻,相伴四十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在外人面前撑了大半天功夫,如今见隆庆帝醒来自是克制不住。
  隆庆帝握住她的手,心里也跟着软了几分。
  他待她一直很淡,立她为后时迫不得已,在他心里自己的正妻只能是婉儿。
  可她却一直做到了最好,她没有亲生儿子,对宫里的其他皇子却从来都很慈爱。他宠爱苏蔓,她也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事在他面前抱怨半句。
  这一辈子,他几乎没有看到她出过错。
  然而年前那一件事,他同她发了脾气,却也听到她一句心里话。
  “陛下,臣妾十六便嫁给您 ,如今四十余年过去只保了皇后的名号。可我们都不年轻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驾崩之后便会有另外一个女人跟我分您的后位。哪怕只是太后,这宫里也不会再有我的位置了。”
  第20章 忠臣
  一时之间,能言善辩的隆庆帝也不知如何回答。之后看着她同淑妃争锦棠,他也没有斥责。
  他虽偏爱荣锦榆,却也知道他不堪大任。就是因为接触更多,也让他能更加看透这个儿子。
  荣锦榆跟苏蔓性子一样,不是个能容人的主。
  隆庆帝如今年已花甲,他一直亲近皇子公主,对他们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老二冲动易怒没个主意,老三阴奉阳违心胸狭窄,老四读书读傻了根本不通俗务,老六口吃又木讷,老七十八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心思单纯的很。
  老八……确实让人看不透。
  要说老八有多优秀,他从未听勤学馆的夫子表扬过他,可他却也没有被训斥过半句。
  很多时候,他去勤学馆陪皇子们一起读书时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一个儿子。
  如果不是荣锦棠样貌是所有皇子里最好的,又是唯一一个寄养在养母名下,宫里人几乎都不会提起他。
  便是这样,才最难得。
  隆庆帝刚才便吩咐宁大伴了几句话,此刻看着自己早就有了皱纹的皇后,不由温言道:“储君的事,你不要急。”
  王皇后刚被他握住手时便流出眼泪,此刻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吃惊,呆呆看向隆庆帝。
  隆庆帝温和笑笑,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看看你,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呢。”
  王皇后难得被他这样哄,不由红了脸,又哭又笑道:“我还不是担心陛下。”
  隆庆帝拍拍她的手,沉吟片刻:“梓潼,你我结发几十年,我自是知你人品。实话同你说,我心里……也是未定的,过了这一段时日,你我都再好好看看,如何?”
  他很少在王皇后面前自称我,多数时候他们都说不了几句话,即使说了也多是国事,这样像夫妻俩般闲话家常实在太少。
  而他这几句话却给王皇后吃了定心丸,她勉强笑笑,也柔了嗓子:“陛下,臣妾不是乱选,锦棠那孩子是真的不错。淑妃妹妹是他的养母,可他却依旧孝顺,不比亲生的差。”
  隆庆帝点点头,没叫她继续说下去:“婵娟,朕予诺与你,他日无论选谁为储君,也定要奉你为皇太后,绝不让他薄待你去。”
  王皇后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她突然笑道:“说什么傻话,说不得我挨不到那时候了。”
  她不过就比隆庆帝小两岁,年纪不小了,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这话也确实是实话的。
  隆庆帝帮她把鬓边乱了的华发顺了顺,端详这个陪了他一辈子的女人。
  她没有沈婉温柔体贴,没有苏蔓婉转动人,没有顺嫔年少多情,有的只有世家大族出身的端庄自持。
  她足够坚强,足够勇敢,也足够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