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瑞并没有太在意,既然是作伴一起赶路,自然是相互照应,要不为啥要结伴走呢。
他们烧了两床被子,晚上陈文又拿了两块羊皮过来,这皮毛掉了一些,不是新的,但皮子很厚,铺着也很暖和。
抹了烧伤药的手油腻腻的,不怎么舒服,李青瑞吸了两口冷气,还是忍住没擦掉,这冷天,手伤恶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青文晚上和二哥一个被窝,快天亮时被冻醒了,还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喊了声“江大哥”,然后看清楚四周,又默默的躺了回去。
不知道江淙他们现在到哪里了,别遇到野兽才好,他心里头这样想着。
第二日继续南行,这回大家加了不少小心,一直平安到了拢北城。
从人迹罕至的地方到了这里,看着往来行人和车马,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街上的人看到他们的爬犁,也是一脸稀罕,李青文不想被围看,用兔毛默默的挡住了脸。
在这里,三拨人就要分开。
除了差役骑马先行离开,陈文和李青瑞他们都要把爬犁换成车辆,接下来的路没有那么多雪,爬犁就没法走了。
李青瑞身上已经没钱了,正要用毛皮换一些,陈文给驿站的人说,多拉了两辆车出来。
李青瑞不想要,陈文坚持,最后也就笑纳了,分别时陈文还说,记得到边城后一起喝酒。
有了车,四个人很快离开拢北城。
往南走,地上也都是雪,但不怎么厚,有些地方几乎被踏平,也有的地方被晒化,又结了一层冰,这样的地方滑,更不好走,行的就慢些。
几日后,范阳城就在眼前。
从外面看,范阳城比拢北城大许多,但两者区别并不在这,拢北城从前是抵御北方敌人的要塞,城墙坚固高耸,城门宽,只看外头那些斑驳的印记,就让人不由得为之肃穆。
范阳城墙矮且宽广,从远处都能看到里头高楼林立,城门外车马成群,外头都霎是热闹。
还没进城,士兵检查车上东西,让他们把车拉到一边,问这些毛皮是怎么来的,李青瑞如实说,那些士兵还是按照走商抽了税。
他们身上没有钱,只能用皮子抵,抵价压的低,李青文心里滴血,默默记住,以后身上可要带够银钱,要不处处都难。
在拢北城时,陈文等人带着腰牌,他们借着人家的光,只是被搜查,没有被刁难,到这里就没有这个便利了。
第一天到范阳城,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去哪里卖这些东西,四个人只能先找个客栈住下。
便宜的客栈没地方放车马,只要咬牙住了个稍微贵些的,他们车上没有草料了,骡子和马喂养的话还要另外加钱。
没用伙计帮手,四个人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房间,李青文进门后就蹬掉鞋子,鞋底半湿,穿着着实难受。
让伙计送来火盆,四个人把鞋袜脱下来开始烤,味道实在不咋好闻,但都累坏了,顾不得这些。
歇了一会儿,要了饭食,清汤寡水的一碗面都要好几文,要不是饿急眼了,这钱真有点舍不得花。
他们吃饭的时候,楼下有一堆人进来,抱怨客栈都满了,掌柜的在下面说,这还没开春,等以后人更多云云。
吃完饭,李青文站在窗户往外看了看,外头接街道行人摩肩擦踵,叫卖叫卖声此起彼伏,比他之前去过的柳山县,不知道热闹多少倍。
虽然他很想凑凑这个热闹,但奈何走了这么远路,身子扛不住,衣服没脱就躺在床上睡去了。
客栈的床褥不咋厚,摸着也硬,李青卓把他们用了一路的皮子放在薄褥子上面。
李青瑞和李青卓俩人一个扶着一个脱,这样李青文都没醒,哼哼了两声,只穿着里衣被李青瑞塞到被窝里。
李青瑞他们三个也累惨了,把门插好后,又把装满水的盆放在门槛边,窝在床上便闭上了眼睛。
天刚麻麻亮,李青瑞就醒了,这次没在客栈要吃的,去外头支着的摊子买了一兜子包子回来。
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衣服的时候,李青文还在琢磨,昨天好像自己没脱衣服啊,难道是睡着了之后自己脱的?
和客栈的伙计打听了城里收皮毛和药材的铺子,然后李青瑞和李茂群出去,李青文和李青卓在客栈里看着东西。
范阳城真的很大,李青瑞他们出去走了一遭,再回来就是晌午了。
下午,他们抱着东西下楼,伙计追问晚上还要不要留宿,李青瑞让他留着客房。
他们要在范阳城做的事情不少,一两天走不了。
东西放在车上,先去皮货铺子,打探到城里名声不错的几家铺子,拿着雪兔皮去问价,看看哪家价格给实惠。
正常来讲,开皮货铺子的眼睛都很尖,一张皮子出价都差不了太多,可是他们这雪兔皮,着实让这些人有些作难。
边城那样的天气,兔子皮子比任何地方的都要厚,毛比他们见过的都要软,但是这皮子硝的是真的太差,而且过的时候久了,里面干巴巴的,重新硝也会影响皮子的品级。
保守起见,其中的两家给了稍微低的价格,第三家的谨慎的没出价,跟李青瑞说,先卖给他们两张,重新熟一下皮子看看如何,如果没啥大问题,价格这块不差他的。
给第三家留下几张兔皮,然后去药铺卖药材。
一看这些药材的炮制手法,药材铺的人就不敢怠慢,几个人站在柜台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后,谨慎的报出价格。
李青卓摇头,那些人加了两次,自己做不了主,又找掌柜的嘀咕了半天,最后终于成了。
里头去支银子时,掌柜的还问李青卓在哪里做事,他们铺子缺人,要不要过来他们铺子。
李青卓摇头,“感谢掌柜的厚爱。”
那掌柜的探头看到他手里还抓着袋子,问道:“这里的药材咋不拿出来瞧瞧?”
“这是特意给我师傅留下的,不卖。”李青卓道。
掌柜的靠在柜台上,有一搭无一搭的道:“你师父是谁?”
李青卓报上吕大夫的名号,掌柜的竟然听说过,道:“你师傅名声挺好,你们掌柜的就不说了……”
说了半天,后面的人终于把银子拿来了,当着李青瑞他们的面,一锭一锭的称好,清点完毕后,把银子装回去袋子交给他们。
掌柜的送他们出去,还不忘叮嘱道:“要不是你们拿来的药材真的好,我一般不会出这么高价格的,小兄弟,以后再有这样的药材记得送过来啊。”
出了铺子,李茂群手软腿软,坐在车边,一颠,差点掉下来。
此时,他后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当时李青卓同他说,那些灵芝没多贵,他怎么就信了呢,要是那天晚上没睡,一直摘一直摘,又能得几块银子了!!
不过很快,他就就忘了这茬。
“啥,大侄子,你刚才说啥?”李茂群脑袋稍稍往前凑,问道。
“叔,我说,咱们卖药材和皮子的钱平分。”李青瑞重复道。
“不行,这个不行!”李茂群连忙摆手,“我就跟你们跑着喝风了,不会打猎也不认识药材,拿这钱亏心。”
对面来车,李青卓赶紧把腿收回来,道:“叔,我大哥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平分,不单咱们四个,还有江淙他们。这些东西都是咱们一群人弄来的,理应每人一份。”
李茂群还是不愿意,觉得自己没出啥力,在那地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要不是有人领着,他家都找不着。
李青文道:“叔,咱们去边城还得买不少东西呢,这钱你用的上。再说了,只这次平分,以后咋样再说。”
哥仨轮番上阵,李茂群终究还是不敌。
皮子一时半会卖不出去,他们便去寻前往洪州的商队。
找商队容易,选商队难,他们这次要托送的东西多,容不得闪失。
打听了两天,最后找了一个跑了几十年,在范阳城和洪州都有商铺的大商队,听说半个多月之后才南下,他们就不着急了。
两天后,皮货铺子那边伙计找上客栈,邀他们去铺子里谈。
李青文他们过去,皮货铺子的掌柜的把重新硝好的兔皮拿给他们看,白毛蓬松,厚厚的皮子松软,还隐隐有一股香味,跟他们之前刚拿出来的时候相比,卖相好太多。
掌柜的说话算数,给了个不错的价格,李青瑞他们把剩下的皮子抱过来,熟皮的师傅开始察看。
看一张,熟皮师傅吸一口冷气,再看一张,咂嘴,看了三五张,就忍不住开口了,“硝成这样,真是造孽!”
李青瑞苦笑,硝的不好,起码能硝,他们都不会。
可能懂行的师傅最看不得这种,还提点了他们两句,告诉他们硝的时候仔细这些地方,皮子保护的也比现在好。
掌柜的并没管着这些师傅不说,自己还传授他们如何不让皮子被虫蛀的法子,李青文听的连连点头,结果皮子还没点完,他从皮货铺子里买了一堆防虫的药包。
掌柜的也大方,又送了十几包。
看着李青文那喜不自禁的模样,李青瑞心里叹气,这弟弟说傻吧,他是定然不同意的,聪明的不行,但有时就犯傻气,总之就是让人放心不下。
最后几张皮子不卖,李青瑞麻烦铺子的师傅帮着硝,等过几日过来拿。
做了这么大笔生意,掌柜的也不吝啬,免了硝皮子的钱,让他们尽管放心,一定记着这几张先弄。
该卖的都卖的差不多了,四个人坐在客栈的床上,把银子掏出来开始分。
李茂群坐立不安,一直在揉眼睛,总觉得跟做梦似的。
他想,李青文说的没错,也许有一天,真的能赚够那二十多万两银子……
不等李青瑞和李青卓开始摆弄,李青文便飞快的心算给出了每个人平分的银子数目。
李青瑞惊讶的看着他,仔细算了一番,果真不差,当即便道:“仔儿,你脑瓜这么好,不读书真是瞎了。”
李青文立刻趴在床上,做半死不活状。
一看他这样,李青瑞乐了,不再啰嗦他。
亏得他们同皮货铺子掌柜那里拿的银子都是碎的,要不分起来还真难。
李茂群拿着分得的十多两银子,手一直在抖。
李青文看着可乐,道:“叔,你手抬高点,手缝里掉的银子我捡着就是我的了。”
李青卓伸手捏他耳朵,“没大没小。”
分完银子,第二天,他们就把信和银子拿去商队,这桩心事便算是了了。
李青文想要买的东西很多,接下来便在范阳城里开始打探价格,比柳山县便宜的就买下来。
铁锅、木匠用的物件、各种菜种、果子树种、味料种子、药材种子……对于不缺土地的地方来说,种子的作用是超乎想象的。
买的时候李青文会问怎么种,卖种子的伙计奇怪的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都不会种,咋买这么多?
看着李青文买东西,李茂群眼皮直抽抽,他想说省着点用,但是一想到边城离这那么远,来回一趟腿都跑断,立刻又觉得不买不行。
他自己舍不得花,把银钱给李青文,让他帮自己买……
李青文很高兴做这种事。
李青卓则买了些笔墨纸砚,还有两本薄薄的书,李青文不解的道:“二哥,你到京城再买就行,路上这么远还得背着,多累。”
“这是给你买的。”李青卓道:“回去该识字了。”
李青文:“……”
这么点东西恁贵,他心都要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