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发少将冷声一声令下，早已露出‘我的大炮已经饥渴难耐’表情的红发少校嗷嗷叫着带着和他同样狂暴属性的下属们冲了出去。
数百艘黄黑色的歼灭舰宛如从蜂巢之中汹涌而出的大黄蜂，亮出利刺凶猛地朝着敌人扑去。
………………
……
“少将阁下，敌方已发出投降的信号！”
接收到敌方海盗乞降信号的年轻士兵一边用手指飞快地在操纵台上敲打着，一边高声向上司汇报。
“是否将信号接入？”
微闭着的眼睁开，那细长的睫毛在年轻少将雪白的脸颊上落下的浅色影子随着睫毛的上扬而褪去。
抬眼看向前方，他从指挥主座上站起身来。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那舰身银白色的金属壁自前而后像是融化了一般，飞快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无边无际的星空展现在年轻的少将身前。
无需再用星图上雷达的显示，仅凭视线也隐约可以看到前方的战况。
在那深邃的星空的前方，一小撮残余的战舰密密麻麻地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它们四面八方都有着数不清的不同型号的护卫舰，彻底堵死了它们逃跑的方位。
无数的炮口对准了中间那数百艘海盗的战斗舰。
年轻的少将站在高台之上，漆黑色的军靴包裹着他修长的腿，他的姿态如俯视着前方那一众战舰的居高临下。
暗淡的光线中，那双墨蓝色的瞳孔微微发着亮光，像是倒映着前方那深邃而冰冷的宇宙星空。
“全歼。”
他说，语气冷然。
“是的，传送指令，‘全歼’，指令传达完毕。”
就在下方传达指令的士兵话刚落音的一瞬间。
强烈的光线从前方的星空中闪现。
无数的炮火从四面八方的战舰的炮口中射出，瞬间就将那被堵在中间的数百艘战斗舰轰炸成了碎片。
从这里用肉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在广阔的星空中炸裂开来的无数个细小的火红色烟花。
维亚中校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抬手在身前悬浮的虚拟键盘上按了几个键。
他身前那个半人大小的菱形银蓝色金属光屏向左边飘过去一些，也悬浮得高了一些，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上面的影像。
这样一动，那个金属光屏就离维亚中校远了一些，却也恰好离站在他左边的缪特近了一些。
少年的目光下意识跟着那个金属光屏移动着，他清楚地看到那个菱形光屏微微闪动了起来。
那线条撕扯着，一下一下地扯出模糊的人影。
在扭曲的影像中，一个面色狰狞的男人在屏幕上冲着这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可是他的声音根本没有传过来。
青发的中校只是和身边其他的下属一起仔细打量着男人的脸，看起来只是想要辨认出这个人的身份而已。
眼见青发中校那冷漠的样子，光屏中的男人喊得更急了。
他站在战舰的操作台前双手用力地拍打着金属台，他的脸不知道是因为信号的扭曲还是因为过度惊恐而扭曲得厉害，近乎哀求地冲着这边嘶吼着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秒。
轰的一声，他所在船舰中了弹，哧啦一下，船舰的侧面外壳被狠狠地撕裂开来。
那人突然暴露在真空的环境之中，前一秒还喊着什么的他的眼珠子陡然暴凸了出来，几乎只是一瞬间，真空那可怕的压迫力让他整个人从内部一下子爆裂开来。
鲜血瞬间喷了一屏幕的血红。
下一秒，那被喷成血红色的屏幕变成了一片漆黑。
青发的中校漠然看着那变黑的光屏，眉毛都没动一下，转头就吩咐下方的士兵在海盗资料库中查询那人的身份。
这种无数次在他眼前上演的事情，他根本不当回事。
可是维亚的身侧，就站在那个悬浮在半空的金属光屏旁边不远处的缪特，在屏幕被喷溅成血红色的一瞬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那映了他满眼的血色令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本能地想要避开那些根本喷溅不到他这边来的鲜血。
这时候他根本来不及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人，这一踉跄后退几步，就撞到了正在发号施令的维亚中校身上。
青发的中校转头一看，看到缪特那惊慌的神色和有些发白的脸，不快地皱起眉来。
“新兵，回去你的房间。”
他冷声说。
脸色微微发白的缪特看了他一下，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顺着自己来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离开这里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前方一望无际的宇宙星空中，敌方残余的战舰已经在漫天的炮火中炸成了无数的火花。
数千条性命就在年轻少将这一声轻描淡写的‘全歼’中灰飞烟灭。
生命在这个看不到尽头的冰冷星空中是如此的渺小。
那象征着生命之火熄灭之前最后灿烂的火光照亮了少年黑褐色的瞳孔。
代表着一艘艘战舰炸裂的火花在缪特眼底像是星光一般闪动着。
每一簇美丽的火花的闪动，都在告诉着这个来自于和平年代的少年生命的渺小，还有那星空中战场的残酷。
他的脑中，还在无法抑制地回想起刚才光幕中的那个男人全身的血肉陡然爆裂开的瘆人影像。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的唇，在这一刻被他用力地咬紧。
他垂下眼，细密的睫毛在他的眼底落下深色的影子。
他转身快步离去，呼吸的频率有了些微的混乱。
没有人注意到，在缪特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那站在指挥台之上的年轻少将的眼角余光仿佛是不经意间瞥过来的一眼。
他看了一眼那个少年离去的背影，轻轻地，一掠而过。
而后，他的眼重新看着前方，带着冷意的瞳孔仍旧映着前方那一望无际的星空。
第11章
房间里一片漆黑，少年侧身躺在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那是最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少年一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黑暗中，他睁着眼，瞳孔映着眼前那漆黑的房间，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去看。
许久之后，缪特闭上眼，他的手用力地扣紧了枕头，在枕头上抓起深深的皱褶。
那年轻少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无数人就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那星空中无数的火花，将数不清的性命化为宇宙的尘埃……
还有那个扭曲着脸疯狂地哀求着的男人整个身体的血肉爆裂开的那一幕……
少年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放空，冷静下来。
他并非是在同情那些海盗。
对于那些杀害了他的‘祖父’的凶手，对于那些草菅人命的混蛋，他认为他们应该得到严厉的惩处，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
他只是在害怕。
他只是在恐惧。
当维亚中校以看待一个懦弱者的目光看着他并命令他返回房间的时候，他无法反驳那个将他视为弱者的眼光。
他无法否认，他就是一个弱者。
在地球上，在那个平静的联盟国之中，战争已经消亡了上百年，鲜血和战火只存在他们的历史和书本之中。
他身边的世界是如此的和平而美好。
哪怕是被上次海盗袭击，他也是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被爆炸声惊醒，一醒来就被闯进来的那个海盗一脚踢晕了过去，醒来就发觉自己被关了起来，根本什么都没看到。
而到了现在，亲身经历过战场之后，他终于看清了他此刻身处的这个世界的混乱和残酷。
……
突然来到这个不熟悉的时代，缪特一直没有太大的真实感。
他一直都觉得，这或许只是一场荒诞而有趣的梦，更像是他们那个时候的虚拟游戏——直到鲜血和战争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浇了他一头的冷意。
他曾经兴致勃勃地想着，要学会驾驶宇宙飞船。
他曾经自以为是地想着，要驾驶一架属于他的船舰回到地球。
到了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他的那些想法有多么的幼稚。
那看似瑰丽的星空之中，隐藏着数不清的危险和陷阱，暗流、黑洞、粒子风暴、陨石流等等，只要遇到任何一种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哪怕运气好避开了以上所有，还有无数贪婪的星际海盗隐藏在黑暗之中，更或许还有其他的危险势力。
看战舰上那些人沉着冷静的表现就知道了。
混战的星空，战争随处可见，所以这种程度的战争，对那些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缪特无法想象，到底要经历过多少次的战斗，才能让这些人对待战争的态度如吃饭喝水般的平淡。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这是一个铁与血的时代。
这是一个残酷的战争的时代。
在一望无际的星空中，生命是如此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