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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白若林忍不住开口,激动地辩白起来。
  “呸——”
  红牡丹听到白若林这番辩解,直接唾了一口,连理都不想理会对方。
  但她这番模样,却比之前那副言辞激烈不停咒骂的态度,更加叫白若林暗恨气恼。
  红牡丹一声冷笑,然后便转头望向林茂等人。
  她一改之前凶狠模样,满面凄楚,柔声道:“我方才听见你们乃是忘忧谷中弟子,想必此番前来询问龚宁紫的事情,就是为了救他对吗?”
  林茂点了点头:“那是自然。龚府主与我……我忘忧谷关系密切,如今他骤然遭难,我等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红牡丹泫然欲泣,不顾身上穴位刚解血脉不通,直接便翻身拜在地上,哀声苦求道:“我知道这番请求实在是强人所难,但还请诸位祝我一臂之力,探查令师尸首所在之处……去换取吾府之主龚宁紫的性命。”
  她并非那等柔情似水的寻常女子,平日里在众人面前皆以泼辣凶狠的模样示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今她这幅走投无路,放低姿态的模样,才格外让人无法轻易回绝。
  好个红牡丹……
  林茂看着红牡丹凌乱的发丝,心中不由赞叹了一声。
  他才不相信红牡丹半点后手都没有给自己留,但对方却偏偏能豁得出去做出这幅模样来。
  恐怕红牡丹也知道,恳求忘忧谷的人将一谷之主的遗体交出去换取另外一人的性命,实在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所以她才刻意摆出这幅可怜模样来,好叫人不至于立刻就心头火起。
  “他们不会交出那具遗体来的。”
  而就在红牡丹苦苦哀求林茂等人的时候,站在一旁的白若林忽然莫名其妙地插嘴道。
  房中几人听到他的声音,不由都往他那处望去。
  只见白若林气色比起之前来还要差上几分,可是眼瞳中逐渐浮起的癫狂神色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生气。
  “你说什么?”
  红牡丹火冒三丈,冷冷回应道:“怎么?难不成你不仅要自己做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之人,看到其他人,也要觉得这些人应当跟你一样不成?”
  林茂看到白若林神色不对,刚想插嘴,白若林却抢先一步开口道:“呵,你以为我这些时日来,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百般拖延?原来在你的心中,我竟然真的就是那般龌龊狭隘之人吗?我对师父的忠心明明天地可昭!”
  第219章
  那红牡丹一听他说得这话, 未语先笑, 脸上露出一抹明晃晃的讥讽来。白若林却只当不见, 继续道:“从始至终,持正府便没能找到过那林茂老谷主的遗体……不然,我又何苦那般千辛万苦炮制了那样一幅假尸体送上京城来?!”
  红牡丹冷笑道:“为什么?难道你那点心思还需要我明晃晃地说出来么?你分明就是嫉恨龚宁紫与忘忧谷林茂之间情深义重, 你即想送来那遗体让龚宁紫死心,又恨那人即便是一具尸体在龚宁紫眼里依旧比你重要?!你宁愿让一具假的尸体占据那傻子的全部心神,所以才将林谷主的尸身藏了起来不是吗--”
  那白若林没想到红牡丹竟然说得这般直白, 一张脸由白转青, 又由青转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看上去好不骇人。
  红牡丹却还要继续道:“怎么?不服气了?不是你让我说的吗?你以为你对那忘忧谷林茂的心思,其他人看不出来?你若是真想把你那嫉恨之心藏起来, 便不要在这持正府中日日夜夜学那林茂当年做派!哦,对了, 最好还将你那个名字--”
  “砰--”
  红牡丹最后那句话终究是没有说完。
  因为白若林双目充血,双手压在房中那张沉香木书桌边缘,竟然就这么将整张桌子抬了起来重重朝着红牡丹砸了过去。
  “你乱说!你乱说——”
  白若林凄厉地惨叫道。
  眼看着偌大一张沉香木书桌竟然就那样直直而来, 红牡丹倏然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抬手想要用内力将书桌给拍回去,但真的抬起手之后才发觉血脉不通,一点内力竟然运不到手上。
  而在这一刻,那书桌挟起的劲风几乎都已经快要拍上红牡丹的脸颊,还是常小青骤然出手, 用一手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将那桌子在半空之中一掌拍得转了三圈,卸去了凛冽的来势,随后砰然落在了地上。
  “……”
  场中的忽然一片寂静。
  只有白若林沉重宛若破旧风箱一般的喘息声有规律地回响。
  “额,咳咳,那个……其实……”
  最终打破那沉重气氛勉强开口的人,自然是满脸尴尬之色的季无鸣。
  “其实那个尸体的事情嘛……”
  季无鸣干巴巴地从喉咙里往外挤着声音。
  他之所以会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是因为他对上了同样尴尬的林茂那示意他想办法的眼神。
  林茂当然是尴尬的,事实上,应该说他非常非常非常的尴尬。
  红牡丹与白若林这番唇枪舌战,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是让人不太能坦然面对,至少对于林茂来说是这样的,要知道此时此刻跟他一同站在房内听这两人对话的,不自林茂一个……还有常小青和伽若。
  毕竟在红牡丹一语道破白若林那点隐秘心思之前,林茂听到“白若林”这个名字,是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自己身上来的。
  不难推测,在持正府中,所有人都觉得龚宁紫这徒弟是因为嫉妒才藏起真尸体,而将假尸体带上京城献给龚宁紫。
  但偏偏林茂却比任何人都清楚,白若林压根就给不出所谓的真尸体。
  “白公子说的没错,其实从始至终就没有尸体。”
  眼看着季无鸣那副快要把自己掐死却啥都说不出来的苦逼模样,林茂干脆自己开口道破了真相。
  “不,这狼心狗肺的家伙手里一定藏着忘忧谷林茂的尸体——你们可不要被他如今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给哄骗了!他可是连龚宁紫那样的家伙都哄到的人!”
  一听林茂这话,红牡丹顿时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开口道。
  白若林自掀了桌子之后便卸了气势,这时候面色灰若死,满脸都是深深的讽刺和绝望。
  “信不信由你——”他对红牡丹说道,然后他忽然看向林茂,眼中泪光连连,“还请忘忧谷的前辈告知我持正府诸人,林茂林老谷主的尸体究竟在哪里?”
  林茂瞪着面前表情异常认真的两人,额头开始隐隐作痛。
  “忘忧谷没有尸体。”
  他轻声道。
  “因为我林茂并没有死。”
  一边说着,林茂一边慢慢地抬起了胳膊,努力解起了脑后的系带。
  “师父!”
  眼见他如此动作,常小青下意识想要阻止。
  林茂却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无碍。”他道。
  然后他当着红牡丹和白若林的面,慢慢解下了自己的覆面巾,将自己真正的容颜展现在了那两人的面前。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静止。
  无论是红牡丹还是白若林,在看到林茂的动作之后,都宛若木雕泥塑一般,半晌都动弹不得。
  “你,你,你……”
  红牡丹颤抖着指着林茂,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
  “我确实便是林茂本人。”
  林茂替红牡丹解答道。
  “这不可能——”
  哗啦一连串的声音混杂在白若林尖锐而凄厉的质问中同时响起。
  原来那是白若林猛然起身,踉跄着后退,结果在不小心中打翻了书房博物架上数件珍贵的玩赏之物。
  那些价值连城的杯具茶盏都已经落在了地上化为无数尖锐的瓷器碎片。
  但白若林却完全没有将目光从林茂的脸上移开哪怕一瞬。
  他灼热的视线几乎已经快要将白若林整张脸都切割开来,作为被他注视的对象,林茂一时之间竟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我不相信,我才不会相信这种蹩脚的把戏,我不相信!”
  即便是红牡丹这样的人,看见这一刻的白若林,都忍不住心生异常。
  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什么白若林这个时候显得如此崩溃,如此绝望。
  那是一种毋庸置疑的,仿佛已经将白若林整个人的神魂都要彻底毁灭的巨大冲击。
  不过几秒钟之后,也不知道白若林究竟想通了什么,总之他仿佛又捡回了些许精神。
  “是了,你是个骗子,这压根就是个骗局--那忘忧谷的谷主林茂分明是个老头子,你们这时候忽然找了个少年来,竟然还以为自己可以骗过我?!”
  但红牡丹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就回过了神,她呆呆凝视着林茂的容颜,好久之后才猛然开口,毫不客气地将白若林脆弱的反驳压了下去:“他就是林茂。”
  紧接着她转向林茂。
  “龚宁紫……跟我说过你。”
  红牡丹道。
  如果是其他人,恐怕真的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印象中忘忧谷那丑陋不堪被人毁容的无用谷主。
  但红牡丹与龚宁紫算是难得好友,所以这些年来,她也曾见过龚宁紫难得几次失态的模样。每到那个时候,龚宁紫便会抓着红牡丹,仔仔细细用语言描摹着林茂的模样和举动。
  当时的红牡丹虽然做了个认真听的模样,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样好看的人?按照龚宁紫所说,便是天上摘星采月的仙人落入凡间都不及那林茂半分。
  恐怕是龚宁紫痴慕那人已久,所以才会将那人说的那样完美无缺。
  那个时候的红牡丹,毫无犹疑地在心中下了定论。
  但到了这一刻,她亲眼看见了房中林茂的容貌,才知道,原来龚宁紫对那少年林茂的形容,竟是半点夸张都没有。
  这个世上,竟然还真有那样的一个人。
  真正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美人……
  红牡丹一生经历风月无数,此时此刻见到林茂依然有种心潮澎湃,宛在梦中的感觉。
  倒也不难想,当初不过是个情窦初开毛头小子的龚宁紫与这样一个人日夜相对,那点情丝该是多么汹涌澎湃,无法自己。
  “噗……”
  红牡丹正在怔忪之时,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闷吐血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