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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汀跟妹妹确定了一句:“晚上就吃这个?”
  “就吃这个!”王函紧张兮兮地捧着白菜箩筐,满脸严肃地跟她姐强调,“你不能毁了青春少女对于生活的追求。苗条不是体型,而是一种生活态度。你不要再劝我,我就吃大白菜。”
  小样儿,还跟她装,光吃水煮大白菜?王汀冷笑,她劝她个鬼!当姐姐的人直接开了煮着羊杂汤的锅盖,喷鼻的香气扑面而来。王函的眼神立刻直了。
  王汀微笑,跟没看到王函垂涎欲滴的神色一样,态度自如地指挥着妹妹:“噢,我拦着你上进。你洗一下火锅,把冰箱里头的麻酱拿出来。这个铁锅很干净,没油花,你自己煮大白菜吧。放心,肯定没有油。”
  王函恋恋不舍地将自己黏在羊杂汤上的眼珠子又硬生生地拽下来,重新塞回眼眶中,一步三回头地“喔”了一声,腿脚跟有千斤重一样艰难地朝冰箱走。
  经过客厅的时候,郭宇吸着鼻子,表情期待的很:“好香啊,王老师,真香。”
  王函立刻垮下了脸,愤恨道:“身处闹市而浑然不觉,知不知道?三月不知肉味的精神呢?”
  郭宇一脸坦然:“我又没打算只吃大白菜。”
  王函的心脏受到了猛烈的重击,她咬牙切齿道:“你的寒假作业是我检查!”
  即使威胁了学生,王函的心情也没有变好一点儿。等到火锅上桌的时候,王函更加郁卒地想要躲进房间里头吃她的水煮大白菜了。眼不见为净,她不看羊杂汤火锅还不成嘛。可惜她姐是个妥妥的法西斯,不让她缩在房间里头吃饭,吃东西必须得上饭桌。
  身为能够吃垮自助餐厅的高中生,郭宇咬着香肠跟鱼丸,吃的那叫一个香。他还好奇地看了眼王函碗中的水煮大白菜,挑了挑眉毛道:“王老师,这个好吃吗?”
  王函嚼着菜叶子,真心体会着什么叫味同嚼蜡,还要死鸭子嘴硬:“味道不错,大白菜有种天然的清甜。”
  王汀微微笑,慢条斯理地吃着海带,笑着招呼郭宇:“你别管她,你们王老师喜欢吃大白菜。你自己多吃点儿。”
  王函强撑着表示赞同她姐的话:“就是,知道老师皮肤为什么这样好吗?全是经常吃大白菜的功劳。”
  郭宇默默地看了眼王函下巴上冒出的红痘痘,难得想到了尊师重道,没有直接打自己老师的脸。
  王函轻咳一声,煞有介事道:“就是因为过年的时候吃肉吃太多了,所以我才冒痘痘的。”
  王汀默默地吃了筷子白菜,没有戳穿妹妹鸡鸭鱼都不是肉的歪理。她给王函从火锅汤料中捞出了一碗大白菜,然后推到妹妹面前:“吃吧,要不要加点儿醋?”
  有没有在羊杂汤里头滚过,滋味就是不一样,王函的眼睛立刻就黏在新碗上挪不开了。她还煞有介事地跟她姐强调:“不许给我加麻酱,我不要麻酱的。”
  王汀扶额,点头道:“你自己不加就行。”
  号称要只吃一碗水煮白菜的王函,最终欢快地干掉了从火锅里头捞出来的一碗白菜、一碗木耳以及一碗海带。要不是她姐提醒她,她还打算尝尝羊肝的味儿。她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不忘给她姐的厨艺打分:“锅底淡了点儿,要再多放点儿羊肉,味道就出来了。”
  郭宇憋笑憋到脸通红,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王老师自制力强,说不吃肉就不吃肉。”
  原本还想着趁帮她姐收拾餐桌的机会偷偷吃个鱼丸子的王函,闻声立刻一本正经道:“那当然,你老师我可是相当有原则的。”
  郭宇看着还在盯着火锅眼睛不挪窝的王函,笑而不语。
  王汀轻咳了一声,朝郭宇露出了礼貌的笑容:“不早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我给你叫辆车吧。”
  王函嗤之以鼻:“姐,你太夸张了。给他叫什么车啊,公交地铁任选其一,又不是小姑娘,还要专车送。”
  王汀拍了下妹妹的脑袋,催促道:“去,把锅碗都洗了去。”
  郭宇站起身道:“我来吧,好歹让我表现一下,我就光吃不动了。”
  他没能接过王函手中的碗筷。王汀笑着拦下了,冲他微笑:“你家在哪儿,我给你叫车。”
  姐姐的气场显然要比妹妹强大很多。郭宇对着王函时甚至带着点儿逗小孩玩的意思,可王汀一发话,他立刻不敢再插科打诨了,乖乖点头听安排。他出门的时候,王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今天谢谢你了。不过这个时候,你还是以学业为重的好。王函拎不动自然会打电话找家里人帮忙的。”
  郭宇背上一凛,赶紧陪着小心强调:“没事没事,我就是顺手而已。”
  门合上了以后,王小敏好奇地问王汀:“他要干什么啊?啊!王汀,他该不会是想追王函吧?天啦,他还在上高中,师生恋的话,女生是老师会被骂得很惨的!”
  王汀头痛,实在是怕极了王小敏的乌鸦嘴。她折回厨房看妹妹洗锅刷碗,旁敲侧击地问:“这个郭宇跟你很熟?”
  王函冲着手里的洗洁精泡沫,语气坦然:“他是班长啊。班里头学生有事都是他出面跟学生沟通的。”
  王汀轻咳了一声,转了个方向:“老师里头,他对你特别熟悉?”
  王函茫然地抬起了脑袋:“不算吧。他跟所有的老师都挺熟的啊。呃,不过我们组队打过游戏。”也就是这次打游戏让她丢了大脸,完全在郭宇面前落了下风,撑不起老师的面子了。
  王汀还没瞪眼,王函立刻强调:“就打过一回,我以后都没再跟他组队过了。”
  看妹妹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王汀无奈地拍了下她的脑袋,拐弯抹角地打听了起来:“王函,你有男朋友了没?”
  “不要。”王函将洗干净的碗往橱柜里头摆,然后跟她姐掰着手指头算,“我老公太多了,我不知道该挑哪个好。”
  王汀听她爆出来的当红小鲜肉的名字,冷笑起来:“行了,你也不用选了,哪个都不会是你的。”
  王函立刻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毫无悬念的,乱说话的王函又被她姐教训了。王汀拎着妹妹回了客厅,摆出长谈的姿态:“师生恋是禁忌,尤其在年长的一方是女性的时候,女方遭受到的攻击会翻上好几番。”
  王函擦着手里的水,茫然地看她姐:“又发生什么社会新闻了?我刷手机怎么没看到。”
  王汀轻咳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不打算当老师。可是你实习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跟学生保持交往的距离,别给自己惹麻烦。”
  王函属于可爱挂的小清新美女,样子看上去就比实际年纪小。加上她个性活泼,为人随和,很容易吸引高中男生的注意。无论她有意还是无意,如果准高考生们对她动心的话,首当其冲被推上道德审判席的人肯定是她。
  王汀摸了下妹妹的脑袋,正色道:“我不管别的,起码你在学校实习的时候,不要闹出任何绯闻来。不然的话,你会非常吃亏。”
  小男生高考发挥出色还好,要是高考砸了的话,王函一旦被拎出来就是天然的靶子。他家家长恰好还位高权重,而且是现管。万一碰上家长不讲理的,王函后头可能会碰到无数的麻烦。
  王函嘟起了嘴巴,嫌弃道:“姐,你也太杯弓蛇影了吧。没有的事儿,我才不喜欢小男生呢!三次元的男人我一个都不爱,我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全部的老公呢。”
  “行了,你姐我年纪大了,喜欢胡思乱想。”王汀拍了拍王函的手,叹了口气道,“我就是让你小心点儿。很多时候,作为女性,总是在舆论上容易吃亏的。”
  王函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要不是实习期不满,学校不给毕业证的话,我才不要跟他们这群小孩子玩呢,耽误我开店挣钱。不说了不说了,我要打坐了。别拦着我,我得好好养生。”
  王汀冷笑:“你确定?不到十分钟你就能抱着手机玩个不停。”
  王函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手机调整出了佛乐,在沙发上盘起腿来:“你监督我,看我会不会玩手机。”
  王汀头疼,哭笑不得:“行了,你别为难自己了。要真想锻炼的话,上跑步机上走走,或者练练平板支撑什么的。我给你在健身房办张卡也行,别瞎折腾了。打坐首先得能静下心来。”
  王函圆眼睛又瞪成小灯泡,坚决反对。开什么玩笑,谁听说过佛系养生要进健身房啊。不,一切都要随性,不能刻意,打坐就好。她煞有介事地跟姐姐强调:“我这是修行,真正意义上的修行。我要打通任督二脉,斩赤龙,转河车。”
  王汀一听她胡说八道就头疼:“什么斩赤龙转河车的,你别瞎胡闹,搞出事情来。”
  王函不服气:“我这是修行晚了,已经不是童身,破了身子修行肯定不行,得修复童身。”
  王汀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妹妹,半天才冒出一句话:“那你以后千万注意避孕,流产太伤身了。”
  王函傻眼了:“姐,你说什么呢。我连个男人都没有,难不成雌雄同体,自己受孕啊。”
  王汀被妹妹搞得头昏脑涨,连佛乐都听得耳朵发胀,她硬着头皮追问下去:“不是你自己说你破了身子不是童身么。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没必要瞒着我。”
  “哈哈哈哈。”王函压根就坐不到双盘,听了她姐的话直接笑倒了:“姐,你好迂腐啊。破了身子就是来月经的意思,女人来了月经就不是完整的童身了。要修行到斩断月经,就是斩赤龙,然后才能翻河车。”
  王汀没有听妹妹解释什么是翻河车。光听完斩赤龙,她就已经想要揍妹妹的脑袋了,她冷笑道:“噢,简单点儿讲就是绝经啊。你也别折腾着修行了,卵.巢早衰绝了经之后,直接就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王函急了:“那不一样,绝经之后得先修行出月经,再斩断赤龙。这样才能返老还童。”
  王汀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叹气道:“少女,请问你到底想重返回高考考场呢,还是中考考场?”
  王函“嗷”的一声惊叫,立刻摆手:“不要,这是人生最绝望的事,打死我都不要!”
  王汀应邀狠狠拍了下妹妹的肩膀:“那不就结了!瞎胡闹,你十五岁才来例假,现在连七年之痒都还没到,你就忙不迭地想走了例假?成天胡思乱想的。赶紧好好准备准备,早点儿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王函嘟着嘴巴,老大不情愿地往房间里走,到了门口还不服气地冲她姐龇牙咧嘴:“姐,你在阻挠我上进!”
  见她姐眼睛一瞪,她立刻吓得蹿回房间里头去了。王汀看着妹妹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与她同龄的女孩相比,王函属于例假来的比较晚的。一直到初三毕业那年夏天,她才来例假。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王函的心理状态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不需要继续进行心理治疗了。
  那个时候,妈妈曾经偷偷跟王汀说过这件事,欣慰地表示来了例假就是大姑娘了,函函长大了,自然也就好起来了。
  要是妈妈知道王函又折腾着想把例假给消了的话,她估计得崩溃。
  王小敏在口袋里头替王汀叹气:“哎,王汀,孩子好难养噢。王函这还只是妹妹呢,就这么难带。”
  它老气横秋的,完全忘了自己比王函更加难带。王汀哭笑不得地拍了拍王小敏的脑袋,叹了口气道:“你乖一点,我就能少辛苦一点。”
  “才不是呢。”王小敏撒起娇来,“小敏宝宝是最乖最可爱的。”
  王汀对王小敏的蜜汁自信已经见怪不怪,她摇摇头,让王小敏自己去玩电子猫游戏,她则再一次翻开了那份宣传材料。余磊硬将这份材料塞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看着材料皱了下眉头,打了个电话给徐佳,询问这份材料到底是哪里出来的。
  徐佳有点儿惊讶:“你真对申请扶贫干部有兴趣啊?算了吧,王汀,你现在手上有事情做啊。你要是将全线的固定资产都管好了的话,肯定能被当成典型塑造的。局里头后面几年不是要推干部年轻化么,多好的机会啊。除了你,谁能将固定资产们管好。”
  王汀轻咳了一声,笑道:“我就是看看。要是一点儿门道都没有,余磊干嘛老拉着我们说这事儿。这人多精明啊,没理由犯傻吧。”
  徐佳迟疑了一下:“那你看看吧。嗯,这是省委扶贫办出的材料。余磊没给你在里头夹杂情书吧。”
  最后一句话,她说着笑了起来。王汀没好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这年头还有人写情书嘛。”
  徐佳乐呵完了,终于想起来:“你上扶贫办的官网看看吧,我记得人事处的邹老师提过一句,好像官网上有电子版的扫描件,可以直接下载了看。”
  王汀谢过了徐佳,赶紧上了扶贫办的官网,找了一会儿才翻到这份宣传材料。她将纸质版的材料翻开,跟电子版进行对比,仔仔细细看了好几十页,没有找到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王小敏好奇道:“咦,书也没有动过手脚,那余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在引诱你跟他一块儿去云县扶贫吗?”
  这也是王汀疑惑的地方,难不成余磊就是单纯地想要对她释放感兴趣的信息,希望跟她发展进一步关系?他跟肖小姐的感情进展不顺利?肖副局长有了更加合适的女婿人选?
  王汀抿着嘴唇,将这份材料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最终还是选择关了电脑去卫生间洗漱。她不明白余磊为什么对自己这样感兴趣。这个人怎么到现在还不死心呢?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坚信她跟别人不一样呢?
  刷牙的时候,白色的牙膏沫子中混出了红色的血丝。王汀怔怔地看着牙刷上的红色,这应该是牙龈上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飘过了“斩赤龙”这几个字,赤龙就是经血,斩断经血。
  王函十五岁才来的例假。
  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往外头冒时,王小敏在房间里大声喊着她:“王汀,接电话,帅哥给你打电话了。”
  周锡兵不仅是打电话,他还要求王汀视频通话。王汀实在很想选择拒绝,视频里头脸很容易特别大,很丑的。她哀嚎了一声,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下了接受键。周锡兵的脸显在手机里头相当好玩,因为看着头大,还带出了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稚气来。他一见王汀就笑:“我想你了。”
  王汀拼命将脑袋往后移,希望自己的脸能在对方的手机屏幕上看上去小一些。她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我一点儿也不想你。”
  周锡兵笑了,伸手在屏幕中作势要点她,问了一句:“爸爸跟王函到了没有?都安顿下来没有?王函呢?你们姐妹不睡一块儿?”
  王汀摇了摇头:“我爸下午一早就把王函送过来了。他晚上还有应酬,自己先回去了。”
  周锡兵笑了笑,安慰她道:“那你早点儿休息,别担心。”
  两人谁也没有说起关于王汀父亲的事。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讲,今天没有跟父亲碰面,对王汀来说,她也暗地里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怀疑父亲是大逆不道,可是让她什么都不想,她又完全做不到。
  周锡兵伸出手,摸了摸屏幕中王汀的脸,笑了:“咱们说好的,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不要再烦神了。”
  王汀直接隔空在周锡兵的手上拍了下,抱怨道:“把你的手挪开,老实点儿,我还没有消气呢!”
  周锡兵笑得厉害,直接对着手机做起了鬼脸逗王汀笑:“原谅我吧,主人。我是那么的可怜弱小又无助。”
  王汀伸手戳他在屏幕中的脸,咬牙切齿:“你要不要脸啊。”
  “我不要脸,我就想要你。”
  王汀气得想打人:“你再胡说八道试试?小敏还是个孩子呢!”
  正跟小兵兵拐弯抹角地打听着安市那边案情进展的王小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茫然地“啊”了一声:“王汀,你找我有事啊?”
  王汀顿时羞得想要钻地洞。要是周锡兵在她面前的话,她先一脚将周锡兵给踢下去。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安抚王小敏道:“你自己玩儿,乖啊。”
  周锡兵相当不要脸地撒起娇来:“你看看你,区别对待。你对王小敏就比对我温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