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入赘？”
杨延贞一下子就跳起来，“才不是！”
这年头，赘婿社会地位低人一等，正常男人都不会考虑去入赘女家的。
杨延贞在这种社会环境长大，当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杨延宗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但眉头依然皱得很紧，杨延贞见状赶紧把准备好的说辞往外倒，“大哥我想过了，孩子抱回家，也是认祖归宗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没差了。”
其实规矩这玩意，很多时候是上位者给下位者定的，譬如皇帝后宫，妾室扶正多正常一件事，底下朝臣勋贵就是不行。
礼法只是皇帝约束统治的其中一种手段。
换到现在的杨家其实也一样，私生子抱回家当然会让人诟病，可杨延贞若不娶妻也没有孩子，这娃是唯一继承人，还有伯父堂兄弟关照，其实和婚生子待遇也没什么差别了。
杨延宗沉吟良久，久到杨延贞心里十分忐忑，杨延宗才缓缓道：“你都二十多的人，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你知道你今日这个决定对你今后的影响吗？”
“我知道，我已经想清楚了。”
杨延贞小声说：“我就喜欢阿燕，我乐意，……”
“说实话！”
杨延贞话未说完，就被杨延宗直接打断了。
杨延贞噎了噎，半晌，偷偷瞄了他哥一眼，才扭扭捏捏地说：“……我说考虑清楚是真的。”
至于喜欢，他老老实实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和她在一起我挺高兴的，这样我也愿意。”
相较而言，那个不知是什么模样的“妻子”，老实说他真的没多大的兴趣的。
和苏燕在一起虽然吵吵闹闹，时不时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但细细回忆，他居然觉得挺好的。
一想起她，苏燕鲜活的模样就在眼前了。
杨延贞涨红脸，说到最后有些结结巴巴的，在大哥面前说这些他不好意思极了。
但双眼却很亮，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飞扬之感。
很纯情，但确有情萌动。
俗语旁观者清，可能当事人都未曾察觉，但杨延宗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头疼，这叫什么破事！
只是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在杨延贞期待的眼神下，勉为其难点了下头，“希望你将来别后悔。”
这是默许了！
竟然这么容易就默许了！
简直大出杨延贞预料啊，他几乎欢呼出声，“我知道了大哥！”
“谢谢大哥！！”
他欢欢喜喜道谢，一溜烟跑了。
留下揉眉心的杨延宗。
……
回屋之后，连苏瓷都震惊于杨延宗的轻易松口。
都说长兄如父，杨延宗确实当得起这句话的，尤其是最小的杨延贞，他从小就跟带儿子似的。
如今的观念，他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松口了？有点不可思议。
杨延宗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
思绪千转百回。
但凡前几年杨延贞告诉他，杨延宗都必会大怒呵斥并强行勒令他必须成亲，怎么都不肯同意的。
可他尝了真情之后，明白心里存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
杨延贞当时真情流露是他松口的一个重要原因。
至于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杨延宗轻轻叹息：“那到底是你姐姐。”
苏瓷和姐姐感情有多好，杨延宗知道，而苏瓷对苏燕的选择一向都是抱着支持的态度的。
爱屋及乌。
但凡换个人，估计还有得磨，只是这苏燕到底是苏瓷的胞姐。
夜凉如水，烛光晕黄，他那双始终带着几分的柔情的眼眸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不知何时起，杨延宗只要是回了屋，那双在外锐利万分的眼眸总会变得柔和下来，从前记忆里的那种淡漠，早已消散无踪了。
听着他轻轻一句细品尽是缱绻柔情的话语，苏瓷一刹那，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她有点愣愣看着他。
反而是杨延宗轻笑一声，“傻啦，别怕，有我。”
不管养在苏家的孩子，还是杨延贞接回家的孩子，都是他的亲侄儿，到了今时今日，杨延宗可以自信说一句，有他照看，孩子前程绝对不会差。
他轻轻亲了亲她，“别担心。”
苏瓷回神，睁开眼睛看了他半晌，轻轻摇摇头，把脸贴在他颈窝里，低低“嗯”了一声。
她闭上眼睛。
杨延宗温柔搂住了她。
第118章 水到渠成
冬月初七，是苏棣的五十整寿。
一大早天没亮，苏瓷和杨延宗就穿戴整齐了，杨延宗去隔壁把儿子抱过来，这小子睡眼惺忪憋着脸蛋有点不乐意，苏瓷笑道：“怎么啦元宝？咱们今儿去外祖家看小弟弟呢，元宝高兴不高兴啊？”
“弟弟？”
“对啊！”
苏瓷把儿子抱过来，让杨延宗去穿大衣裳，杨延宗一身滚貂皮的玄色圆领皮袍，披上了黑得泛蓝的厚毛大披风，元宝也穿得圆滚滚的，他收拾完自己之后，抖开一件簇新的白狐毛的大斗篷，披在苏瓷身上，替她系上领口。
这件狐皮斗篷皮毛白得泛银，毛绒细柔丰厚，色泽极光润、在阳光下抖开泛层层银晕，是产地都难得一件极品雪中银狐皮子，真正可遇不可求，今年年初商队那边好容易才得了几件，特地呈上来，杨延宗又废了不少心思搜集了几件，这才制成这么一件狐裘。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这件狐裘就这么和新制的冬衣混着一起进了她的衣橱。
还是张婆子她们惊叹，她好奇了解了一下，这才无意中知道了他背后费的心思。
厚厚的狐毛大斗篷把她整个裹住，暖烘烘的，杨延宗接过儿子抱着，现在这小子沉得很，苏瓷抱久了胳膊会酸，只要他在，他都不让她久抱的。
杨延宗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去二门登车，车轮辘辘，往苏家去了。
其实杨延宗为主，苏棣为属，两人的关系其实更类君臣，哪怕苏瓷嫁给杨延宗，在外头的关系其实更多是前者。
但他还是一大清早就来了，进了苏家门后，和苏瓷元宝一起以女婿的身份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头贺寿。
苏棣陈氏有点受宠若惊，更多的笑得合不拢嘴，两人急忙起身去扶：“快起来，快起来！”
杨重婴身体不好，起不来这么早，晚点才来，这个苏棣是知道的。
他和陈氏真没想到女儿一家会这么早过来，两老高兴得红光满面，急忙把人让进偏厅，苏瓷笑道：“爹！娘，别忙活了，咱们又不是外人，用你招待什么？”
今天不管是苏棣和陈氏，都忙的很。
杨延宗也缓声道：“确实如此。”
他言简意赅，但也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但苏棣陈氏还是在偏厅陪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苏瓷说带元宝去看看弟弟，苏棣和陈氏送他们出门，这才转身忙活去接待宾客。
——相对起披红挂彩热热闹闹的前院，后院明显的静谧很多，夫妻俩抱着孩子，沿着覆盖了浅浅积雪的小石板甬道，往苏燕的院子行去。
苏瓷说的弟弟，就是苏燕和杨延贞生的儿子。
刚刚出生没多久，现在还不满半岁。
杨延贞当初闹得家里一轮鸡飞狗跳，但有了杨延宗默许，他确实轻松很多。杨重婴开始是死活不答应的，但老父亲最终没能拗得过小儿子，倒是苏棣的态度让苏燕稍微掉了掉下巴，苏家那段时间也折腾得很，苏棣陈氏观念可没苏瓷新潮，完全接受不来，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事摆上台面之后，在杨重婴面前他到底是坚决支持的闺女。
哪怕这闺女气得他要死，但他心里还疼爱她的，在面对杨重婴的时候，苏棣还是一咬牙认了。
杨重婴还能怎么办？不得不说，苏棣的态度也是他的重要考虑因素之一，这对结义兄弟多年来感情极笃，杨重婴思来想去，最终长叹一声，没眼看了，滚吧小混蛋！
解除家庭压力，外头倒是侧目和议论不少，不过杨延贞和苏燕根本就毫不在意，两人就这么吵吵嚷嚷热热闹闹过下来了。
苏燕目标明确，算准排卵日，没多久就成功中标了，今年八月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
儿子出生第一天，她就兴致勃勃给宝宝取了个大名，姓苏，大名苏明彰。
苏瓷和杨延宗手牵手漫步而行，他怀里的元宝今早起得早，此时正趴在他爹怀里打瞌睡，刚进苏燕院子，苏瓷摆摆手示意不用通传，两人直接往里行去。
不料还未进门，就听见苏燕和杨延贞的声音——杨延贞最近基本都待着苏家，自家没事儿不见人影。
两人正在逗孩子。
苏燕哈哈哈：“你瞅瞅，我儿子的鼻子长得多像我？！”
那声音兴奋到不得了。
杨延贞：“……不是吧？我看儿子更像我啊！”
他无语了，不带这么胡说八道吗，杨家人特征山根深邃鼻梁笔挺，事实上宝宝的五官明显更像他好不好？
“我不管，反正就是像我！”
“……苏燕你这人怎么这样？！”
杨延贞气愤，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他突然想起一事，忙推了推她：“诶，小的什么时候生啊！我找嫂子打听过了，说休养一年就差不多了。”
苏燕：“……”
她敷衍地说：“……等着吧。”
杨延贞多了解苏燕啊，这一等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