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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有一句说实话的机会!”
  天空闷雷滚动,那五长老冷汗流下间,一道闪电从云层中窜出,直直往那五长老身上劈去,就在那五长老脸色煞白时,他身前虚空处忽然伸出一只手,拍向那闪电。
  闪电虽被那手拍散,但那手也吃痛,迅速收回,然后一个中年儒士从虚空裂缝中走出。
  “是申洲云家的化神家主!”
  那儒士面容肃穆,朝天空上的面孔低头行了一礼,道:“请龙主息怒,我等也不过是心有疑惑,想前来证实而已。”
  云层中敖广寒的面上浮现煞气:“本座已说了,到时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龙都中不容奸人暗中行事!”
  那儒士瞥了一眼殷琊,好似发现了什么端倪,道:“原本不关吾申洲什么事,但云太妃被驱回本族,作为族长,自是要看看是什么情况。不知是哪里来的欺世盗名之辈,说什么南芳主被杀,以至于让龙主召集这么多同道,老夫甚感奇怪。”
  南芳主被杀?!
  整个龙都,瞬间安静!
  南芳主闭关已有二十余年,虽不常见,但作为一洲之主,这么多年毫无音讯未免太奇怪了。早有人猜测她是否遇到不测,但始终无人提出。
  “……十年前,龙主昔年为南芳主下的聘礼,那仙品灵宝血凰钗化灵带来一个少年人,龙主不知为何对之多加重视,册封帝子。十年后,这位帝子又带来了一个同样疑似南芳主后人的少女。这少女一出现,寅洲那被关押在封妖大阵的少君也回来了,一回来就把云太妃送回了申洲。”
  那儒士话语中把臆测说得好似某种极大的阴谋:“老夫那日从龙庭回去后揣测多时,总觉得这之间有所联系,是不是凡洲修士想反攻吾上洲,故而掀起这一系列波澜,便托五长老为吾证实。”
  在场的都是海外诸洲的修士,向来对凡洲出身的修士多有鄙夷,但穆战霆这几年的天资让人不得不正眼以对,闻言便心中震惊。
  莫不是凡洲修士觊觎吾海外丰饶,想颠覆吾上洲?!
  敖广寒厉声斥道:“凡洲何等贫瘠,修为至上者仅止于元婴。再者,吾洲帝子什么出身谁都知道,莫说在凡洲,就算他出身妖魔鬼怪!本座该封他做帝子还是会封,何时轮到外人阴阳怪气,再胡言乱语,就滚出辰洲!”
  儒士面色一冷,道:“云某不愿与龙主生隙,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凡洲修为至上者,可不止元婴!那里关着一个已渡五衰,足以近神的魔头!”
  刹那间,夜色里万道白电宛如将整个天空撕碎,所有人都惊怖地看着天空中浓云收卷,一个冷冽的身影从云层中步出,一双竖瞳锁定面色发白的中年儒士。
  “云延辉,这番话,你是受谁指使?”
  龙主,发怒了。
  周围所有的修士开始仓皇后退,南颜所在的地方,茶馆里的修士纷纷四散逃开,不多时,茶馆便彻底空了。
  南颜勉强稳住心神:“他们会……打起来吗?”
  “不会,不过……这地方很快就待不住了。”嵇炀好似预料到什么,起身拉起南颜就往外走。
  “我们去哪儿?”
  “先离开龙都。”
  一片慌乱的人潮中,南颜的手拉得紧紧地逆流而上,在进入一个可以离开辰洲的传送阵前,她愕然听见遥远的云层那头传来一声风铃响动。
  传送阵亮起后,她想起,曾经在凡洲的家里,也挂着这样的风铃……
  漫天的电闪雷鸣也为这风铃声倏然一滞,敖广寒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远方破云而来的地方,一驾由云兽拉着的玉车踏空驶来。
  车顶的檐角处,挂着一串风铃,随着那风铃声,远远传出一种山间雨露与盛放的夏花糅合在一起的独特气息。
  “……南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妖,佛,道
  “南娆?”
  ……许多年前, 她也是在竹筏的风帆上系一串风铃, 带着一壶酒, 任竹筏随风顺流而下。
  小云车前的云兽看着拦路的人,畏怯地后退一步, 不安地蹭动着蹄子。
  “老贼。”敖广寒双眼满布血丝, 似是要盯穿那云车,“你若还活着,就……出来一见!”
  这一句说完,好似便用尽了经年的想念。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那小云车,许久之后,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
  “老夫赤帝瑶宫之太上长老郁缺,今日本不该贸然拜访……但听闻外界对吾洲南芳主之事多有非议, 唯恐诸位误会玄宰, 故为此而来。”一个干瘦的老者在小云车前现身,看着满眼血丝的敖广寒, 垂首道, “南芳主就在车中,所有的答案, 龙主一看便知。”
  风铃声在渐弱的风里沉寂,云车里并未以其他禁制遮掩,敖广寒再不承认, 他也看到了。
  那里面是一具冰玉棺。
  他一步也挪不动, 半晌后, 忽然扯下那檐角的风铃, 随后一掌劈烂车壁,云兽惊惧躁动间,玉棺露了出来。
  密切关注着此情此景的诸洲来客彻底惊呆,好半晌,才对僵硬的敖广寒道——
  “龙主,请代吾等验明棺中是不是……”
  那赤帝瑶宫的太上长老微微躬身:“龙主,请。”
  触手是一片入骨的寒凉,棺盖挪动的粗砺声音在露出一条缝时便戛然而止,随后敖广寒将玉棺猛地合上,哑声道。
  “……给我一个解释。”
  连龙主都这么说了,那棺中之人的身份,自然不会错。
  几乎九成的修士都有片刻的失神。
  ……南芳主,死了。
  赤帝瑶宫的太上长老叹道:“二十年前,南芳主为玲珑京一案向正法殿求情,众所周知若让正法殿容情,需得经天道碑炼心,完成其赐予的一件事,罪人才能得恕。而那件事,就是重新加固凡洲秽谷的封印!”
  申洲的云家家主神色冰冷道:“秽谷封印的魔头,牵涉甚大,如此想来,南芳主应是在加持封印时,受魔头偷袭而死?甚至那魔头有可能因此偷得南芳主那不死不灭的赤帝妖心?”
  太上长老道:“没错,南芳主在秽谷受了重伤,但仍拼尽全力将魔头重新封印,而后拖命回到寅洲便一直闭关养伤,可魔头留下之伤不可逆转,最终……陨落!”
  云家家主道:“哦?那又为何秘不发丧?”
  太上长老沉痛道:“赤帝妖心落于魔头之手,定有人为了得此至宝,冒险前往秽谷撬动封印……为防有人酿出大错,南芳主生前一再严令吾等绝不可外传,直到玄宰修成五衰,可以一抗那魔头祸世,才可将此事昭告天下!”
  一言一句,将所有矛头指向秽谷。
  云家家主感受到气氛的变化,眼底露出得色,忽然指向一侧神色变幻的殷琊。
  “那这个自称是南芳主血脉的女子又作何解释?”
  ——不妙,事情搞大了。
  这么多化身修士,殷琊自觉是跑不了,冷汗涔涔之际,忽然见其中一道化神期的气息忽然升起,金色的袈裟,金色的佛珠,心口烙着金色的梵印,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宛如弥勒佛一样的身影徐徐出现。
  “老衲来解释!”那弥勒佛手一扬,放出一只镶着宝石的金钵对着殷琊道,“收!”
  佛光沐体,殷琊周身幻术再难撑持,顿时化作原形。
  按理说佛光镇妖,但殷琊却没感觉到一丝不舒服,被收进金钵前,他终于发觉这弥勒佛的相貌有些眼熟。
  “你不是吃苦老……”
  不待他将话说完,那弥勒佛便将之收走揣进怀里,双手合十打了个梵呗后接着打诳语。
  “此狐妖老衲追缉他多日,只因其曾偷食了梵海圣山的灯油,极难显露妖气,又擅长易容幻体,这才欺瞒了龙都……还是云道友敏锐,才使得老衲将此妖捉拿得手,改日必会道谢。”
  云家家主一噎,他本是想借此再作些文章,这老和尚这么一说,就把之后带穆战霆下水的筹谋切断了。
  他咬着牙道:“原来如此,这狐妖倒是神通厉害,连吾等化神修士都险些信了她的身份,看来资质不差,不知宝气如来可否将此狐妖售于吾?”
  毕竟能把南芳主的女儿演绎得如此惟妙惟肖,如今南芳主已逝,旁边也有其他修士目光热切起来:“老和尚,此狐在我龙都欺上瞒下,岂能轻易纵放。我愿出一万上品灵石,此狐予我如何?”
  宝气如来道了声阿弥陀佛,道:“龙主现在心情不佳,诸位想再惹龙主生气吗?”
  众人一静,顶上传来一声冷肃。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散了吧。”
  宝气如来正要离开,却听敖广寒又特意向他传音。
  “宝气老和尚,你不准走。”
  ……终于还是逃不过要被找碴了。
  半盏茶的时间后,宝气如来进入龙庭一处空旷的大殿里。
  “龙主,那南施主的遗体……”
  “那郁缺老儿带来的所谓遗体只是一个投影,但……的确是她。”
  敖广寒立在殿上,待宝气如来站定后,又道:“云家老贼说的话,本座一个字都不信。老和尚,你修苦禅化大千,有九具化体在四海游荡……那年是你带了信物退回给我们几洲,你一定在凡洲见过南娆。”
  宝气如来硬着头皮道:“老衲的一具元婴苦禅体,曾在凡洲偶遇带着女儿的南芳主。”
  “带着女儿……倒还挺悠闲。”敖广寒慢慢重复这句话,随后嗤笑出声,一拳砸在一旁的雕花柱上,声音癫狂道,“你倒是回来啊!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死在外面都不回来!”
  宝气如来待他平静下来,道:“因为,南施主……想保护那孩子。”
  “那孩子怎么了?”
  “……那孩子,”宝气如来面上露出无奈的神情,道,“南施主怕她若回去,这孩子或许会保不住。”
  “为什么?就算不信别人,我们还护不住一个孩子?”
  “因为……那孩子,又是一个天生的‘佛骨禅心’。”宝气如来提醒道,“龙主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那暴亡的子洲帝君?合三十六道,古今未有的绝世资质,君临诸洲时,他的六合道心已修成。”
  赤帝妖心,不死不灭。
  佛骨禅心,不垢不净。
  六合道心,不增不减。
  这是伐界六尊在时,有一人以心经对这三种大道的阐述。
  赤帝妖心能使肉身不死,佛骨禅心能使心境不乱,而六合道心则可令修为无上。
  敖广寒眼前仿若揭开了一层晦暗的雾,面色急剧变化,喃喃道:“道尊曾说,赤帝妖心,六合道心,佛骨禅心……三道合一,可斩界生天。”
  ……
  身后龙都的雷霆声远去,南颜被拉着飞遁出两百余里时,停住步子,拉得嵇炀也是一顿。
  “我觉得还是得回去。”
  嵇炀道:“放心,我特地算了一卦,殷琊这两天应有贵人相助。”
  “二哥倒是还好,再不济他还可以出卖色相。”南颜犹豫了一下,道,“倒是我觉得,最后那小云车有些眼熟……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秽谷时,有一辆小云车闯入秽谷中,被十万阴祝追杀。”
  “子洲的小云车大同小异,也许只是碰巧。”
  南颜摇摇头,坐在一方青石上,道:“我听到一阵风铃声,我怀疑那云车里,有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