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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没有注意她们的一唱一和,她的视线已经被壁炉架上的一排油画吸引了。正中最大的一副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先生,那一定是达西的父亲。旁边稍小的一副正是达西本人,但他的脸庞比起现在青涩很多,应该是十七八岁时画下的。
  玛丽怔怔看了许久才移开视线。她面容平静,可耳根子却渐渐泛起红晕。
  雷诺兹太太一直没有打搅她,笑眯眯的等候在一旁。
  最下面是一排用相框装点的小油画,秀丽的少女与达西有七分相似,那一定是他的妹妹乔治亚娜·达西,就连威克姆的画像也赫然在列。
  “他怎么也在?”伊丽莎白指着相框,一脸厌恶。
  玛丽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两位小姐已经知道威克姆的事了。老达西先生去时威克姆还没露出真面目,所以他对他的宠爱一点儿也没减少,曾刻意嘱咐我们不能移动这里的画像。所以达西先生便一直保留了下来,哪怕每次看见都会勾起不好的回忆。”雷诺兹太太解释道。
  “达西先生向来看重情谊。”玛丽微笑,嗓音中满载着她不自知的温柔。
  雷诺兹太太立即顺着她的话题赞扬起达西先生,说他对待佃户如何仁慈宽宏,小时候又是多么聪明可爱。玛丽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该告辞了,雷诺兹太太。天色已经不早了。”加德纳舅妈看了看窗外,为难的开口。她还以为会碰见达西先生,但他们待了那么久他却一直没出现。这可跟他们原来说好的计划不一样。
  “用过晚餐再走吧!”雷诺兹太太连忙挽留。
  “不了,我们还没订好旅馆,只能下次再来拜访了。”加德纳舅舅遗憾的说道。
  “太太,您来看看这条领巾,不知道为什么裂了一条大口子!”雷诺兹太太还要再劝,一名女仆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噢,天啊!你们怎么弄得?这可是夫人留给达西先生的遗物,是真正来自东方的丝绸,费兹威廉家族(达西母亲的娘家)传承了好几代!”雷诺兹太太接过领巾查看,然后焦虑的喊起来。
  “一定是浆洗的时候太过用力,晾晒时便出现了裂痕。像这种传承了好几代的丝绸要特别注意保养,它们的丝质已经很脆弱了,最好用皂荚果熬煮的冷水来清洗。”玛丽温声解释。
  领巾是纯黑色,用金丝绣出旋涡状的云纹,低调中透着奢华,果然是典型的东方刺绣,不说纪念意义,就连价格也不可估算。
  玛丽接过领巾翻来覆去的查看,从容镇定的姿态令焦躁的雷诺兹太太平静下来。
  “这是比较简单的蜀绣,如果有同色的丝线,我想我能够让它恢复如初。”玛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雷诺兹太太。这条领巾对达西意义非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在拒绝了他之后,她一直想为他做点什么。
  雷诺兹太太半信半疑。领巾的口子裂得很大,许多地方都崩纱了,怎么看也不像能修好的样子。但既然玛丽小姐开口了,她不妨让她试一试。就算修不好,达西先生肯定也舍不得怪罪。
  ☆、五一
  修补领巾的工序很繁琐,加德纳夫妇与伊丽莎白不得不留下来等待。
  雷诺兹太太一边给他们布置红茶和点心,一边派了仆人去兰顿小镇给他们预订旅馆,时不时朝敞开的大门看上一眼。
  女仆找来了黑色和金色的丝线,质地都是最好的。玛丽拿着丝线在领巾上比对,见色泽没有什么差别才开始劈丝。如果色泽对不上,她还得再增加一道做旧工序。
  “天啊,你还要将线弄得多细?我几乎看不见它们了!”雷诺兹太太挨着她坐下,膛目结舌的看着她将本来就不粗的丝线劈成无数更细的丝线。
  加德纳夫妇也是第一次看见外甥女展露绝技,纷纷围拢过来观看,嘴里不时啧啧称奇。倒是见惯了的伊丽莎白十分自在,窝在沙发里悠闲的品着红茶。
  “劈成四十八分之一就差不多了。丝线太粗,缝补起来会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玛丽简单的解释道。
  “难道你所谓的恢复如初真的就是‘恢复如初’?一点缝补的痕迹都看不见?”雷诺兹太太这时才真正领会了玛丽话中的含义。
  “当然。”玛丽点头,再次将细的不能再细的丝线劈成两半。
  雷诺兹太太深深看了她几眼,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咯噔咯噔的马蹄声,然后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达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十分考究,褐色的发丝却有些凌乱,上下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急促的呼吸。看见陷在沙发里的娇小身影,他眼里划过一抹如释重负,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直到呼吸平缓才挺直脊背走进去。
  “下午好,各位。”他脱下头上的帽子致意。
  “下午好。”玛丽先是愣了愣,然后立即收敛眼底的亮光,站起来行礼。她的姿态礼仪那么完美无缺,叫雷诺兹太太诧异的看了好几眼。
  加德纳夫妇与伊丽莎白也连忙起身问候。
  “发生什么事了吗?”看见脸色煞白的女仆和略带紧张的雷诺兹太太,达西敏锐的问。
  “你的领巾裂了道口子,我正在修补。”玛丽扬了扬手里的丝线。
  达西这才看见摆放在针线篮里的黑色领巾。他走过去查看。
  女仆和雷诺兹太太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高高提起。
  达西面无表情,可玛丽从他眼底看见了痛惜。
  “不要担心,我会让它恢复原样的,保证你完全看不出它有哪里不对劲。”她开口安慰,略略放低的嗓音听上去温柔极了。
  “我不知道破损成这样的丝绸还能修补如初,那岂不是像破镜重圆一样神奇?”念出‘破镜重圆’四个字时,达西略微加重了语气。他在玛丽身边坐下,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她,里面满是滚烫的情意。
  玛丽极力忽略心中的悸动,微笑道,“我拿破碎的镜子没有办法,但只要给我同色的丝线,我便能施展魔法还原一块丝绸。等我修补好你就知道了。”
  “我拭目以待。”达西微微勾唇,低沉的嗓音透着沙哑。
  他紧挨着她落座,丝毫不想移动,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将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亲昵又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
  雷诺兹太太松了口气,低声对另外三位客人说道,“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能否有幸带各位参观达西家族的藏书室。那些古老的羊皮书倒还有点看头。”
  伊丽莎白和加德纳舅舅的眼睛爆发出亮光,迫不及待的跟随她往藏书室走去。加德纳舅妈对书籍没有兴趣,但她不想留下来打扰两位有情人,也笑眯眯的离开了。
  “女仆给我找来的针都太粗了,但幸好还能用。”玛丽试图寻找一些话题。她拿起最细的一根针,用力将针尖掰弯。
  “小心。”达西皱眉,迅速夺过针,查看她微红的指腹。
  “这些事可以由我来代劳。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他低声说道。
  玛丽的耳根子开始泛红。她努力平息紊乱的心跳,解释道,“我想将针尖弄弯,像鱼钩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