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做事情想偷懒少出力,总不能把烂摊子全交给咱们这些老家伙吧。”唐顺时笑了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要不是他自个儿想贪便宜走捷径,哪会走到今天这步。”
民有民警,现如今道上也有道警。
陈艺沛即便是被人误导着进了娱乐圈,之后的事只要他原则上不动摇,对方就算强行拿他炼化也不至于成这样,偏偏是他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
唐顺时看着黎之清,犹豫地张张嘴,不知道下面的话该不该告诉他。
黎之清的命格比陈艺沛要好,而且生在旧王都,养在富贵家,胎光不足还能活上将近二十年不出大乱子,内里的韧劲儿可以说比修士还猛,气运又因为同神祇相连好到爆表,任谁看了都得眼馋。
如果他没把走向推错的话,躲在后面的歪门修士应该就是对外宣称近期住院疗养的新晋视后程嘉润了。
她去老街剧组客串时恰好尤川从天上下来,和邪祟沾边的种种要是被老神仙带来的暴雨涮一下,不掉肉也得掉层皮,最先被送进医院的那位群演八成是因为程嘉润不小心跟那雨正面杠上,随手把他当盾使。
后面黎之清阴差阳错地顶替群演的位置,这才被程嘉润撞见,要不是尤川从那个时间段起开始粘着他,陈艺沛差不多可以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不过即便没有尤川,黎之清也不会变得像陈艺沛那么惨。他本身就是个无欲无求的主,想跟他做交易还不如去找下一家来得容易。
唐顺时原本以为按尤川极端护崽的脾性,怎么着也该让程嘉润尝尝苦头,谁知道对方还能在这时候不急不躁地停下来。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别等会儿去问那大爷啊。”唐顺时想完尤川再想黎之清,一下抖个激灵,“陈艺沛的事你也别管了,要是还有机会,我就去拉他一把。”
黎之清笑了:“我能问他什么?就他那种凡事不放心里的性格,知道的有没有你多还不一定呢。”
唐顺时顿时梗了下,这回知道最多的还真是尤川。
尤川不清楚小把戏是因为他不乐意花费精力了解,一旦事情和黎之清挂钩,那态度顿时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位老神仙,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嘉润的手法很老练,要不是有尤川点出方向,唐顺时甚至都要以为陈艺沛像少数明星富商那样靠小邪术偷气转运了。
“化阳为阴得讲究循序渐进,跟聚阴相反,要从里面慢慢往外透噬,”唐顺时说那么多的初衷不是为了单给黎之清解释陈艺沛的情况,主要是想往现在这几句上面引,“这个过程刚开始的时候,人会产生一个最明显的感觉。”
“冷。”黎之清猜测。
唐顺时正要说“麻”,张嘴就被灌了一大口冷风进嘴,当即扭头咳嗽几声。
黎之清只觉得房间里暖气挺足,被他突然咳嗽吓了一跳,忙伸手拍拍他后背:“岔气了?”
唐顺时摆摆手,嗓子眼被风划得干痒,并不疼,就是一时说不出话。
黎之清光着脚弹到地上要给他倒水,才把茶盘里的杯子翻过来放好,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搂抱似的圈住他的腰杆。
黎之清只觉得脚下腾空,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尤川毫不费力地扛到肩膀上。
他哭笑不得地看尤川左手按在他腰后,右手里还提着一袋很有份量的蛋糕:“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尤川提起膝盖,用小腿腿面碰了碰他的脚尖:“不穿鞋。”
“我给唐顺时倒水。”黎之清掐了他一下,“放我下来,脑充血了快。”
他话音刚落,眼前又是一晃,这下改成尤川抱小孩似的用胳膊把他托举着搂住,更让人臊得慌了。
黎之清顿时呼吸到了海拔两米往上的空气。
他头发散着,发梢湿软地扫过尤川的手臂外侧:“怎么不吹头发?”
“……放我下来。”黎之清坐在他胳膊上,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腹。
“店里没有现货,我多等了一会儿。”尤川把蛋糕纸袋放到桌上,单手倒了杯水,走到床边递给唐顺时。
唐顺时怔怔地接下来,还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就从尤川眼睛里看出一层“多喝水,少说话”的意思来。
黎之清趁机踩住床沿,双腿用力想要下去。
尤川抬头瞧他,故意扣住他腿根,没肯放人。
黎之清从居高临下的角度明显看出他嘴角勾着,冲他龇了下牙,转而笑着抬手往尤川脸上轻糊一下,这才坐回床上。
尤川从纸袋里挑了盒芒果千层,拆开盖子后连同勺子一起放到黎之清手里。
唐顺时这下不止嗓子痒,眼睛都要疼了。
他识趣地站起来,黎之清用勺子一指桌子:“拿一盒回去?”
“别了,我年纪大了不爱吃奶油类的东西。”刚做了亏心事,爱吃他也不敢拿。
唐顺时走出房间,刚长舒一口气,肩膀便被人从后面拍了拍。他回过头,一眼就见尤川站他后面,下面一口气差点没直接提起来。
——这是要跟他算账还是怎么?
“他先问我的。”唐顺时立马招了,“我就给他解释一下,没说跟他有关系。”
尤川递给他一份千层盒子。
唐顺时惊完一看标签,抹茶千层,黎之清不好这口,再往下看,消费额度到了给的小盒赠品。
唐顺时:“……”
他就说尤川怎么可能买黎之清不喜欢的口味。
“别跟他说那么细致,”尤川道,“他会怕。”
唐顺时闻言愣了下,差点没忍住笑了。
旁人怕,他信,黎之清就可能不大了。
他从小就没少切身经历过稀奇古怪的事情,唐顺时当年头一回在病房看他的时候,门边窗外围满了“好兄弟”,小风小浪都见过,怎么会被言语描述给骇着。
“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娇气,胆大着呢,吓不住他。”唐顺时道。
尤川垂眼看他,沉默片刻说:“他只是习惯,不是不怕。”
经常出入医院的病人总是表面风轻云淡的,好像对吃药手术不怎么在意,实际上却比其他人更怕病倒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