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雉和王时在屋子里等着。只见秦雉对秀年吩咐了两句,秀年便出去了。
没一会儿,秀年带着人过来了。
那人身材并不高挑,低着头,穿着寺人穿的衣裳。
王时不解,去看秦雉道,“你叫我看什么?”
秦雉抬着头,一直看着那人。秀年道,“把头抬起来。”
当那人把头抬起来时,王时当场就惊住了。
那人简直和云宋一模一样。只是那瑟瑟缩缩的模样,再加上那双眸子,让王时脑子很快清醒过来,这人不是云宋,而只是一个和云宋长得很像的人。
当王时看到那个和当今圣上长得几乎无差的人时,才发现,他早早的就落入了这个女人设好的圈套里面。找到这样一个人,绝对不是十天半载。秦雉在多久之前就有了这样的计划?秦雉撒好了诱饵,等着他一步步走进,然后收网,将他关在笼子里,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可王时戎马半生,从来没什么后悔的事情。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对这个利用自己的女人痛恨了片刻之后,就收拾了这些无用的情绪。
他看着秦雉道,“你打算怎么办?”
他充满野心的眸光叫秦雉已经安心。她知道,他们会达成共识,共同完成大业。
秦雉给秀年一个眼神,秀年便将那人带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秦雉慢悠悠的说道,“我想让我们的儿子,将来登上帝位。”
便是隐约之中已经猜到了这个女人的野心,可此时从她嘴里说出来,王时还是被震撼了。
秦雉,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为什么?”王时带着一点玩味的语气。
他不得不对这个女人带着防备之心。若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干系在她一人身上,实在是太冒险了。
秦雉道,“因为云宋她已经不听我的话了。原本呢,也没打算走到这一步。可如今,她知道了我们的事,我不得不这样做了。等孩子生下来,找个机会把她软禁了,把我找到的人安排上去,然后等我们的儿子长到一定年纪,我们就让他登基当这个皇上。到时候,你就是仲父。”
王时并没有被这个美丽的憧憬而冲昏了头脑,他依旧带着狐疑的态度问道,“皇上可是你的亲儿子。他的血统才是最纯正的。若是让我们的孩子登基,难免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秦雉勾唇一笑,“她不听话,自然要推翻她。而且,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先帝,为他生孩子,是我所无奈的事情。为你生孩子,才是我心甘情愿的。若不然,我这么大的年纪,冒着生命危险为了什么?更何况,如果现在不按照我的计划实施,你认为皇上会轻易饶了我们?三郎,我是她的母后,可你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不得已现在要做这些,也是为了你啊。”
王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鹰一般锐利的双眸盯着她,道,“不,不光是为了我,你也是为了你自己不是吗?既然被发现,你太后的位置就名存实亡了。”
秦雉一笑,道,“当然。可你想想,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三郎,你为大魏做了那么多,却一直屈居容洵之下。若是你我的儿子登上帝位,你就是仲父。我们的儿子只能仰仗你,你便是这大魏第一人啊。”
王时陷入了沉思。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的确是最大的诱惑。
没有男人不想登上权利的巅峰。
他又再次看向秦雉,要判断这个女人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他的心中一直有这样的一个疑虑,那便是在云宋知道这件事之前,秦雉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这是为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云宋不听她的话?
他没想明白。或许有她没有和自己坦白的。又或者,秦雉的确只是需要一个自己可以更能掌控的皇帝。
秦雉温柔的说道,“你在怀疑我么?这本就是双赢的事情。我若是骗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三郎,你难道不想与我携手看这美好江山?你我之间不必遮掩,再无人能拦着我们么?三郎,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不是么?”
王时将她揽了,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你说得对。身为男人,我不该畏畏缩缩的。”
他心里头有个盘算,秦雉这个时候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一来是为了叫他安心,二来其实很明显话里话外在提醒她,云宋不需要动。
到底还是护着自己的孩子啊。
王时心中感叹一下,面上却不动神色,继续摩挲着她的手。
外头听到鸽子的声音。
王时起身,道,“定是我的人传信过来了。”
他说着走出去,果真是拿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等走进去,打开看了,脸色便沉了下来。
秦雉道,“容洵一事出纰漏了?”
王时道,“他们跟过去,发现人根本不是容洵。不过是青州城内的普通百姓。我们果真又是上了他的当。”
他说着拍了一下桌子。
他与秦雉的计划自然是万无一失了。可那都是回永安城之后的事。待生下的孩子登基,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可眼前,容洵却是个大麻烦。
若他不能解决,自己哪还能等到那一刻。而且他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或许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
她是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
她的退路总是比他自己要好的。
秦雉问道,“怎么会这样?那容洵能去了哪里?”
王时道,“我这次带的人不少。而且都是按照回永安城的路线追踪的,不会有遗漏。除非……”
王时摸着下巴,看着秦雉道,“除非他一开始就没离开永安城。他在等人。”
秦雉也顷刻间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在城内等皇上?”
王时点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而且他也知道皇上要来,正好与皇上一道。但若是他们碰到面,你我之间的事情……”
秦雉道,“皇上她不会将我们的事情告诉容洵的。我的孩子,我知道。”
即便和自己争锋相对,即便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秦雉还是坚信云宋是个孝顺孩子。不会拿这件事来告诉容洵。
王时正色问道,“你能保证吗?若是皇上真的说了呢?你是太后,他能保你。可皇上与容洵早早就想将我除去。我不能将这件事堵在你的猜测上。”
秦雉的神色变了变,随即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王时道,“全城搜捕,不信他们能长了翅膀飞出去。”
秦雉又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找到了呢?”
王时道,“自然是要将容洵杀了。”
秦雉问道,“那皇上呢?”
王时看向秦雉。
眼中的狠厉消散,他温言道,“那是你的儿子,我心中有数。何况我也不会让自己染上弑君的罪名。”
秦雉却不能完全相信王时的话。
但她还是道,“你带上一部分我这里的人去搜,也可以协同官府的人去找。你的人没那么快和你汇合的。”
王时很欣赏她此时的镇定。
他点头,“他们刚走没多久,我现在就出发找他们。”
武将出身,本就是轻装简行的。说要走,便什么都不用收拾。只将身边的佩刀取了,便出门去了。
等王时一走,秀年走进来道,“王大人万一对皇上动手该怎么办?要不要奴婢带几个人也追过去,若能找到皇上,也好提个醒。”
秦雉却扬手道,“不必了。她最好,没有和容洵在一起,更没有将我与王时之间的事情说出来。否则,你我都保不住她的命。秀年,你别慌。这天下不会乱的,我们不是已经有万全的准备了吗?”
——
钧山驾着马车一直往前,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云宋一直在马车内一言不发,他就一直往前。
但他还是时刻保持警惕,因他不敢保证王时会不会追上来。
“钧山……”马车内的人突然唤他。
钧山忙应了,“公子有什么吩咐?”
云宋道,“我们出来很久了,找个地方歇一歇吧。我,饿了……”
钧山便道,“那属下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来。”
钧山往前看了看,找了一处视线开阔,却又利于藏身的地方。
马车停下来,钧山撩开帘子,看到云宋坐在里头。
云宋抬眼看他一眼,从里头钻出来,借着钧山的手跳下马车。钧山意识到,她的手一片冰凉。
等坐在了一块石头上,钧山拿了炊饼过去,道,“安全起见,此时不便生火。公子吃一些,就在马车上睡一夜。等天亮一些,咱们再出发。”
云宋嗯了一声,把炊饼接了过去。借着月光,眼睛盯着那炊饼,一言不发。
钧山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的影子印在她的脸上随着她眨眼,也是一动一动的。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不知道如何安慰。
看了半晌,他才道,“公子吃一些,等明日再买些热食。”
云宋又嗯了一声,眼睛还是盯着炊饼看,连头都没抬一下。
钧山也不说话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钧山,我不想在马车内睡。”云宋突然说道。
钧山没反应过来。
云宋不等他说话,已经凑近他,靠在了他的肩膀,她道,“就这样陪我一会儿。一进去,就感觉自己只是一个人。被所有人抛弃了似的。那感觉,很难受。小时候我的父皇每次看到我,就是那样。很厌恶,很无奈,他极少主动和我说话,甚至没有主动抱过我。也许抱过吧,但我想不起来了……”
云宋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
钧山感受到自己的肩头滚热。
她哭了。
钧山的背僵直着,一动不敢动。
终于,云宋累了,在他的肩头睡下了。
钧山微微侧目,能看到她的脸。
她承受的一直很多,只很少表达出来而已。
你该值得更好的。你分明是皇上啊。
钧山抬了手臂,轻轻抚了她的脸。她皱了皱眉,钧山惊得立刻缩了回来。
他想了一下,还是把她抱了起来。她这样睡着一定很累,而且蚊虫也多。
把她抱进马车里,再熏点艾草,让她踏踏实实睡一觉。第二日,便又是新的一天了。
钧山将云宋抱着放到了马车里,伸手去旁边的包裹里找艾草。
他突然凝目皱眉,有马蹄声。还不止一人,正朝这边来了。
钧山缩回手,立刻钻出马车,坐在了前边,挥了马鞭子,驾着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