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的圣旨迟迟不来,姚安便有些坐不住了。
期间他又去找了秦松两回,可那边有人守着,他根本进不去。自然又被叉出去两回。
少年已经翻脸不认人,丝毫不给姚安面子。
姚安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灰溜溜的走了。
他在院子里转悠,因为自己夸下海口,却没有实现,便不好去见云容。可他又担心云容,就在院子里转。好几次被三丫赶出来,一会儿三丫不在,他又偷偷溜进去了。
他其实动过好几回直接把云容带走的念头。可他想起云容的话,带着她能去哪里?他们这种身份,这一辈子躲躲藏藏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忍心云容跟着他过这种日子吗?
他叹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日,三丫端着饭菜进屋,被姚安拦了。
“姐姐,殿下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每日姚安都会拦着三丫问这个问题,听到三丫说云容吃得好睡的香,他就放心很多。
三丫抬眼瞥了一眼姚安,道,“殿下好着呢,麻烦你别在拦我问这些了。”
姚安避开一些,让三丫过去了。
卫队中有个人匆匆跑过来,在院子里找了一下,喊道,“小姚大人在吗?”
姚安一听,招了手,“我在这呢。”
那人小跑过来,道,“有人找你。”
姚安刚要问是谁,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姚安一瞧,愣了一下,“刘光亭?”
刘光亭眉目带笑的走进来,张开双臂要和姚安抱一下,嘴上喊着,“安安……”
刚走近,姚安一抬手,将他身体抵住了,“第一,我不习惯和男人搂搂抱抱。第二,安安不该是你教的,咱们没那么熟。”
刘光亭收了双臂,也不觉得尴尬,道,“这样啊。还以为你很欢迎我呢。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去找秦将军吧。”
说完扭头就走。
姚安觉得事情不对劲。刘光亭按理和秦松没什么交集,怎么过来就要找他?
他忙追上去,问道,“是不是,永安城来消息了?”
刘光亭道,“第一我和你不熟,第二这事我得找秦将军说。”
姚安忙赔笑,勾住了他的脖子,道,“你就叫我安安,小安,姚安安都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光亭,亭亭,光光,你说呢?”
刘光亭打了个寒颤,道,“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
姚安继续死皮赖脸的勾着他的肩,“关系好才这样的。咱们一起伴驾的,交情没的说。你不是要找秦将军吗?我带你去啊,我对那一带熟的很。”
刘光亭颇享受这感觉。承了云宋这份情,他已经开始打入他们了。
徐姑姑拉开门瞧见了,回身对云容道,“刘大人来了,兴许是带了永安城的消息来了。”
“哪个刘大人?”
“便是春闱的头名。”
“是他啊。不是替皇上处理难民的事情吗?”
徐姑姑道,“是啊。皇上怎么又安排了他过来呢?”
实则,王时想的没有错。容洵的确是安排人带了云宋的密旨去找了高显。再由高显选出了合适的人选出了城。为避免引人耳目,他安排的人先走了几日的水路,然后改走的陆路。又担心有人会在边境那处拦截,这密旨没有直接送到秦松这边来,而是到了刘光亭的手里。
刘光亭一介书生,且他来找姚安顺理成章,是以很顺利的到了镇子上,和姚安碰了头。
二人很快到了军中大营,且十分顺利的进了帐中。
姚安原先是被拦着不让进的,刘光亭道,“他奉旨办事呢,和我一道的。”
姚安朝他挑了眉,两个人一道进了帐中,见到了秦松。
刘光亭果然从怀中掏出了密旨。
秦松双膝跪地接了密旨,然后打开来看了。
看完之后,他肃然问道,“依大人之见,何时行动?”
刘光亭道,“皇上盼长公主回去心切,此事自然越快越好。但还得给将军一些时间挑选人选。毕竟,人和物一样不能少。”
秦松道,“此事交给我来安排。就定在明晚动手。边境那些守军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个时候狗急跳墙也可以理解。”
刘光亭想了一下,问道,“依将军之见,这些人是何人派来的?”
他说着又哈哈一笑,道,“将军既然能提前得知北渊国太子赵丹薨逝一事,可见在北渊国都城也是有些耳目的。我们同是为皇上办事,将军还是交个底,我们也好安心。”
秦松忍不住打量了跟前的这个年轻人。一双眼睛如鹰一般的锐利。刘光亭被他看得,却丝毫不闪避,反而迎着他的目光浅浅一笑。
秦松收回视线,道,“那些人是四皇子派来的人。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以长公主作为人质,对大魏进行掣肘。”
姚安磨牙,“卑鄙!”
云容再是不受宠的公主,她也是大魏唯一的长公主。出了大魏,代表的便是大魏。若公主作为人质,对大魏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秦松道,“听闻皇上在和亲一事上争取过?”
刘光亭呵呵一笑,把姚安推了出来,“当时下官正在数星星呢,小姚大人比较清楚。”
姚安哼哼一声,道,“你连北渊国的事情都知道,永安城的消息自然也清楚。皇上的确不太想长公主嫁过来的,毕竟那是他唯一的皇姐。所以……”
姚安一顿,看着秦松道,“所以四皇子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反而证明了殿下的价值?”
秦松拍了一下姚安的肩膀,道,“安安的脑子还是转的很快嘛!”
姚安看他,道,“我发现你在皇上跟前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啊。收敛点不行么?”
刘光亭讪讪一笑,道,“都山高皇帝远了,不能放轻松点么?一切有秦将军在呢,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秦松道,“二位去镇子上歇息。事情准备妥当,本将会着人告知你们。到时候还请顾全好殿下的安危。”
刘光亭道,“这个将军放心。卫队的人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会出问题。”
秦松和刘光亭都知道了具体的实施计划,唯有姚安被蒙在鼓里。可他至少知道一点,云宋她并不打算让云容继续去北渊国。
姚安暗自感叹,果然没信错云宋。
姚安和刘光亭准备出营帐。姚安突然停了,转身问秦松,“秦将军,我能不能在你的营中转一圈?”
秦松道,“军事重地,并非你闲逛之处。”
姚安解释道,“我也不是闲逛。就是有点仰慕,想多看看。”
秦松多看了他一眼,却还是道,“这地方不是你这等人该羡慕的地方。本将还要下去安排,你二人自行离开。”
秦松直接从二人之间穿过去了。
姚安指了指他远走的身影,问刘光亭,“刘光亭,他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我?”
刘光亭看了姚安一眼,十分肯定的说道,“不止有点。”
姚安,“……”
路上刘光亭和姚安说了此次云宋的计划。姚安听完,激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这是宋宋想出来的法子?他怎么这么聪明?这法子也太绝了。”
刘光亭看了姚安在那激动,只能呵呵。这法子还好吧?当他在北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法子。史书不是白读的,关键时候借鉴一下,恰到好处。
姚安又问,“宋宋信中有阿誉的消息吗?几个月没见他们,怪想他们的。”
云宋心中只字未提王誉,刘光亭摇头,“不曾。想他们又何妨?等事情办完,一道回去就是了。”
姚安却笑笑没说话。
此时身后又传来震天动地的喊声,姚安拉了缰绳,马在原地打了好几转。刘光亭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他对军营的向往。
姚安问,“刘光亭,你不觉得他们很英勇么?喊的声音那么浑厚,挥出去的长刀那么有力。正是因为有他们,北渊国和哧勒族才一直有所忌惮,不敢来犯。刘光亭,我喜欢这个地方。”
刘光亭夹了马肚,道,“我不喜欢。我快冻死了。我一个南方人啊!”
姚安叹他没出息。
刘光亭扭头看他一眼,那目光还留在军营那处,舍不得移开。他心中一叹,看来是不会回去了。
——
第二日晚上,长公主云容留宿的宅子突然起了火,然后一群身形高大的蒙面人突然闯了进来。两边进行了激烈的厮杀。
驻守的边境军闻讯赶来,那群黑衣人且战且退,到了边境。
留守在边境处的北渊国军队也赶紧戒备,岂料来人拿出玉珏,自报家门,请求相救。
为首的将士已经来不及上报,便要将他们斩杀。那些蒙面上见形势不对,便纷纷窜逃。
那将士赶紧派人去上报,待那武官来时,却看到寒风凛冽中,一人大氅翻飞,眉目如刀锋般凛冽。
再看秦松手中所执之物,武官更是脸抽了抽。
他和身边的将士咬耳朵。
“那玉珏看清楚了,是六皇子的?”
那时候天黑,将士没看清。但隐约看着是个六字。
他点头,“是六皇子的。且他们自己也说了。口音,也对得上。”
武官问,“人呢?”
将士回,“那时候魏国的追过来了。属下怕他们反咬一口,以为是我们派去的人,便动了杀心。谁知道被他们给跑了。”
武官气的已经要杀人,但还是压着声音问道,“追了吗?”
将士快哭了,他道,“想追来着,魏国的人来了。”
武官想跳起来给他一顿猛踹。无奈对面秦松还等着呢,只好笑脸相迎,“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秦松冷哼一声,道,“误会?这玉珏不是你们北渊国皇室所有?和谈不成,便来抢人?当我大魏无人了?”
武官额头冒汗。
因谈和抢,完全是两码事。
谈,便有商量的余地。且武官认为,云容迟早得去北渊国。她生是北渊国的人,死就是北渊国的死人。他们拖着,无非只是拖延时间,北渊国占着理呢。届时集结一队人马再施个压,总不能大魏不占理,还要挑起两国争端。
可没想到,怎么半路杀出个六皇子了?
偏偏自己的手下各个是个脓包,把重要的人都放走了,才让秦松拿着一块玉珏再说事。
六皇子是太子的亲弟弟,若是为了自己的嫂嫂或者皇位,想要截胡,也不是不可能。这六皇子是个争强好胜的,什么冲动事都能做出来,这事也不像是他干不出来的。
武官又看了一眼那玉珏,道,“可否容我看看?毕竟这事太大,不能光凭玉珏就说是咱们去抢了人。”
秦松道,“要看就过来看,本将怕你毁灭证据。”
武官一愣,只好乖乖上前。借着火把的光细细端详了一番,的确是北渊国皇室的。且那玉珏的后面一个六字便已经证明了这玉珏的主人是谁。
只是这六字好像……他想伸手去摸,却被秦松给避开了。
“只能看,不能碰,这是规矩。”
武官悻悻松手,道,“这怕是有什么误会。我就是奉了咱们皇上的命来接太子妃的。想必六皇子也是知情,一时心切才……”
“我这么心切的去放火接你们的皇上或者皇子,你会乐意吗?”黑压压的队伍里走出来一个人。
白白净净,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格外的迷人。
武官没将他放在心上。
一副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屁孩往边上站的架势。
姚安直接被忽视了,心情很不爽。
没等他不爽完,秦松发话了,“姚大人说的挺对的。既然你们无礼在先,我们的长公主我们自己好好养着,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武官觉得蛋疼。
这六皇子好端端的起什么哄?
可如果放任秦松将人直接带走了,他怎么也会落个办事不利的重罪。一咬牙,决定拼一拼。哪怕做个样子,也得拿出点北渊国将士的骨气来。
武官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这事没得商量了?”
秦松道,“怎么我说话你听不清?”
武官青筋跳了跳,给旁边将士一个眼神。
那将士方才就憋了火,武官一个眼神,他立马拔了刀,吼道,“妈了个蛋的,北渊国的太子妃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问过我手中的刀再说。”
武官蛋又疼了。
秦松微微勾唇,不怕你动,就怕你不动,还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两边就在将士的一句脏话中剑拔弩张打了起来。
实则武官只是想摆个样子,甚至想着刻意将自己受点小伤,回去之后也好从轻处罚。谁知道两边都当了真,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武官收不住了,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要知道,敌我双方兵力相差太多,这是送死啊!
谁要送死啊,谁要什么将士的气节啊,他妈的命最重要啊!
武官一边打,一边想着怎么赶紧休战。再打下去,就只能逃了。想想好丢人。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我们的军旗,军旗没了……”
两边自觉停了下来。
就见姚安正举着他们的军旗在空中挥了挥。
武官脸疼,感觉要肿了。这谁特么连个军旗都没保住?
两军交战,军旗若被对方夺了,那比打了败仗还耻辱。关键这拿了军旗的还是他瞧不上的那个小白脸。
上哪说理去?
武官一脚踹过去。
你特么问我,我特么问谁去?
有人从侧面挥刀朝姚安而去。秦松眼疾手快,手中的长刀直接一掷,落在那人的裤裆跟前。稍微偏一偏,命根子保不住。
腿一软,手中的刀直接落了地。
大魏这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军旗都被抢了,已经不战而败了,还有脸打个锤子啊!”
武官脸铁青。但现在命更重要,认怂保平安。
他借题发挥,吼道,“军旗谁护着的,都是一群蠢货。脸都丢到姥姥家了,还不赶紧走?”
武官一喊,其他人只好跟着乖乖走了。
姚安得意的挥了挥手中的棋子,秦松侧眼看了旁边副官一眼。那副官上前,将姚安手中的军旗夺了,喊道,“喂!”
前面有人转头。
副官将军旗扔了出去,“那是一支军队的命,说丢就丢?”
武官捂着脸下命令,“快拿回来,快快快!长这么大,没这么丢人过。”
有人跑回来捡军旗,一抬眼就看到大魏这边的将士快乐疯了。
他扭头往回跑,真的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