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沉迅速跑到黄鹂身边,扶着她,手指温热,触摸到一手的鲜血时,他抑制不住地颤抖,不论是心还是身体。
他目光不似往日阴沉,充满着暴风雨的狂怒,和无措的慌忙惊吓,所有情绪都外露。
“黄鹂,你是不是疯了?”
温沉满是气恼又不可思议,眼底里的不安与慌张将他推入无助的苦海。
黄鹂胸口插着一把剑,血染红了她的鹅黄色衣裳,眉目中尽是痛苦挣扎之色,她颤颤巍巍地抓住温沉的手,温沉反过来紧握着她的手,触及到一片冰凉,他终于没忍住,将黄鹂轻轻地揽入怀中,声音中带了哭腔,“阿鹂,你别吓我行不行……”
尤南见到这一幕不由惊愣住,下意识看向剑飞来的位置,只见一道黑色人影掠过。
他目光复杂,甚是意外黄鹂竟会舍命相救,更没有想到,要杀他的竟是他,魏闻夜。
他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桓誉敛眉,眼神凌厉,追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大小姐!”
鹿鸣酒庄的人也震惊无比,迅速跟去,为大小姐报仇。
白梨趁此机会,挥手下令,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殊不知出了这事,对方的士气不仅没有受影响,反而因大感愤怒,下手更加冷酷无情,不留余地。
宁鸿轩和刑部带人随后赶到,迅速包围了驿馆,制止住了所有的人,战局终于得到了控制。
刚返回又得到信匆匆赶来的丹陵城官府也随之出现。
苏清韵看到浑身是血的黄鹂,顿时惊颤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奔到黄鹂面前,“怎么回事?怎么……”
“糟糕,呼吸已经很虚弱了。”
云谦探了探黄鹂的脉搏,心思一紧,不由捏了把汗,悲悯同情地拍了拍温沉的肩膀,劝慰的话到了喉咙处,却发不出声来。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越安慰反而越悲伤。
温沉如在火上行走,痛苦焦灼,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从未这样害怕过,就好像世界末日即将到来,“阿鹂……求你别吓我……以后你做什么都可以,真的……能不能清醒一点?阿鹂……”
黄鹂没有回应,吐血不止,染红了大半边脸,她用尽全身力气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方形手绢,缓慢地塞到温沉的手里,艰难地出声,又慢又低,“公、公子……别忘了黄鹂……”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温沉又气又恨,更多的则是崩溃,语无伦次,“用你的命换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徒?他配吗?黄鹂,平时见你不是挺精明的吗,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啊!”
苏清韵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赶忙去催会医术的人来,心里期盼着兴许黄鹂还有救。
“我、我……相信、你们的判断……”
黄鹂冒了满头虚汗,嘴唇惨白干裂,血色早就不见,让昔日明媚灿烂的少女奄奄一息,生命垂危。
她抓着温沉的手,固执地要将一句话说完,“尤南……是江寒、江寒的心腹,他……知道的……事、事情……应该是……最多的……”
她又转头看向尤南,顶着最后一口气,“我以命救你……希望、希望你……别让公子……他们失望,否则、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尤南完全呆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沉眉头拧紧,声音内的滔天巨浪被狠狠地压制着,“好了,你先别说了,我把剑拔出来。”
“不必……”
黄鹂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甚至她的呼吸了,她的眼皮渐渐合上,身子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被温沉握在手心的手冰凉到了极致,没有一丝温暖,也再也做不出往日那些个活泼又可爱的动作了。
“阿鹂……阿鹂!”
温沉再也憋不住了,哭喊着,将黄鹂紧紧地搂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跟着过来的,对不起……我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你,我挺喜欢你的,真的……还想过等事情结束之后,带你去绮玉山庄的……阿鹂,求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啊?”
周围鸦雀无声,唯有天上明月皎洁,洒下无边清寒。
苏清韵不由红了眼眶,依偎在宁鸿轩身侧,忍不住动容,叹了一声气,眼泪也顺着落下来。
宁鸿轩将人护着,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
一行白色飞鸟盘旋在上空,久绕不散,似乎在为黄鹂的逝去而哀鸣。
半晌后,一道尖刺的鸟啼声划破死一般的寂静,快马闯入了驿馆,直奔黄鹂而去。
来者是一个上了年纪却身子骨可见强壮的老头,头发花白,容颜憔悴,却精神矍铄,只不过如今眼中被蒙上了一层震惊与悲愤,“阿鹂?”
以桓誉为首的天工坊弟子和鹿鸣酒庄的其他弟子将魏闻夜抓回来了,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其中一个弟子上前,眼睛通红的,“庄主,就是这个人杀了大小姐!”
这人,正是鹿鸣酒庄的老庄主。
魏闻夜看了看四周,见此局面心下恼恨,不由嗤笑,“百般布局,竟是这般下场。”
“你好大的胆子!”
老庄主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眼眸凶狠,就如同暗夜中的野兽。
魏闻夜费了好一会劲才翻身起来,不屑地扫了一眼死去的人,“我本无意杀她,是她偏要替尤南挡剑,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温沉恨之入骨,拔起剑就要杀了魏闻夜,幸好付水南和云谦制止住了他。
宁鸿轩也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先冷静一些,等审讯完之后,是死是活任由你处置。”
“别说了,这个人我鹿鸣酒庄要了!”
老庄主气得胡子发抖,“我非得要你生不如死!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庄主比温沉还要冲动,或者说两个人都气疯了,心爱之人的逝去,无疑给他们的打击是巨大且不可磨灭的。
“来人,将驿馆围住,没有本王的允许,谁都不准进!”
宁鸿轩深呼吸一口气,吩咐下令,目光深沉,“若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白梨蹙眉,眯了眯眼睛,很是不悦,“秦王殿下,这是罗蝉司的事情,恐怕还由不得殿下插手。”
“由不得本王插手?”
宁鸿轩冷笑一声,“第一,这里是关中,你们虽是朝廷之暗卫,却滥杀诸多无辜百姓,搞得人心惶惶,恐惧不安,若你们不仁不义,本王便有资格处置;第二,由不由得本王还不由区区第三卫白梨决定,指挥使大人觉得呢?”
众人将目光聚集在尤南身上。
他一身的血,看着神志不清的样子,显然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还没有回过神来。
温沉看到他便想起黄鹂为了保这个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便一肚子火气,咬牙切齿地说,“尤南,王爷问你话呢!”
尤南心有余悸,后知后觉地点头,目光涣散,“可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