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这是关押符燃的屋子。指挥使大人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白梨淡漠地扫过去,“我知道,我有事情要问他。我将关中翻遍了都不见温沉和桓誉的踪迹,大人为此很愤怒,给了我最后一次机会,勒令我三日之内找到人,明日就是最后期限,可我还是一无所获。恰好听说符燃对关中甚是熟悉,所以便想来问问。”
“这……”
守卫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信不该信。
白梨蹙眉,“怎么,你不相信?大人明日就要与江湖中人去约定好的寒山古道谈判了,对方很有可能趁此机会逃脱,今晚是最后的期限了。若是因为你耽误了时机,你可承担得了后果?”
白梨是罗蝉司第三卫的老大,也是罗蝉司排名前十的高手之一。
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守卫自然是不敢反驳,“白姑娘稍等,属下这就去报备一下大人。”
白梨摆手,“我来之前已经告诉大人了,大人知道。而且此时大人在准备明天谈判的事务,这件事就不必再说,你直接开门吧。”
“这……是。”
守卫不再犹豫,拿开锁将门打开,等白梨进去之后,将门关上,没有落锁。
符燃正在屋子里扔着核桃玩,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了。
有人来,他乐得热闹,“白梨啊,你找我做什么?莫非是想我了?”
白梨眯了眯眼睛,走近屋子里,抬手倒着茶壶,压低了声音,“尤大人为什么要关你?”
“他想关就关了哦。”
符燃似笑非笑,放下核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啧,看来是有重要事件啊,白姑娘胆子不小,顶着被尤南责难的风险,撒谎也要过来见我,那我得好好洗耳恭听了。”
白梨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问题,“尤大人为什么要关你?”
符燃双手揣起,往后面一靠,“因为他觉得是我故意让那些人抓走了朱棋。为什么他会这么觉得呢?因为他不信任我,就是这么简单。”
白梨神情严肃,“为什么……”
“当然,他为什么不信任我,这我就不知道了。”
符燃接过她的话头,“兴许是他看我不顺眼,或者兴许是我不服从他,又或者是他觉得我对他没有对江寒恭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白梨沉吟片刻,打量着符燃,“你果然知道不少事情。我问你,你知道江大人是怎么回事吗?”
符燃挑眉,笑了,玩味地看着她,“江寒啊?你问我,我也要问你,突然怎么提起这件事了?谁告诉你的?”
“我在问你。”
白梨有些不悦,“别跟我兜圈子,我不能在这时间长。你到底知不知道江大人的事?”
符燃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江大人的事……什么事?是床上的那个假冒的病患,还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江寒?”
白梨敛眉,语气瞬间凌厉,“你果然知道!”
符燃耸肩,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说实在的,我也没有办法,尤南根本就不相信我,但我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我总觉得他会随时随地来灭我的口。白姑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你可危险了。”
“真的是尤大人背叛了江大人?”
白梨听符燃也这么说,心头不由一震,既惊讶又复杂,“怎么会……”
“怎么不会了?你以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多坚固,更何况是朝中,无非就是利益联结罢了。即便皆大欢喜,也能无事生非。一旦涉及到了自身利益,人有时候比野兽还要可怕。”
符燃的语气漫不经心,但煽动性却极强。
静默片刻,白梨眼中盛满了阴狠戾气,咬牙切齿地说,“罗蝉司只认指挥使令牌,但第三卫只认江寒!”
她丢下这句话,然后便出去了,门再次被落了锁。
符燃抓住一颗圆鼓鼓的核桃,按在掌心,轻轻一压,那坚固的核桃壳瞬间被碾碎,露出完整的核桃肉。
他戏谑地笑了笑,语气有些感慨,“有意思,暗卫竟然也讲情义。”
江寒天生就是高位者,即使曾经被踩得抬不起头来。
他那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和从不服输的狠辣,天生就有让黑暗中的人追随臣服的冲动。
“江指挥使大人,您现在到底是死还是活呢?”
符燃又碾碎了一颗核桃。
春夜,已有暖意,夏日即将来临。
关中,已经肉眼可见地局势混乱了。
关中各地百姓对官府、朝廷的不满言论渐渐甚嚣尘上;朝廷对寒山古道的广幽宫计划不仅会引来江湖中人反对,在这个节骨眼上,连牧之死还没有调查清楚,朝廷却只想着大兴土木,结果只会造成百姓的反感与畏惧;还有罗蝉司内部本就掩藏的矛盾与猜忌蠢蠢欲动。
起风了,捎带着丝丝小雨,反射出明月夜的光辉。
床上的男子手指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虚弱无力又茫然。
他费劲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清幽雅致的居所,屋里焚着淡雅安宁的燃香,书桌上还摆放着许多古籍和文房四宝,这应该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书房。
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前面走的那人锦衣华服,面容俊美,气质似翩翩儒雅君子,如芝兰玉树一般的惊才绝艳人物。
身后跟着人垂眸沉默,背着剑,看上去是随行侍卫。
“醒了?”
黄衣公子见男子睁开了眼睛,并不感到意外,转头吩咐,“去通知芳月和乔五叙绫,江大人已经醒了,另外让芳月将今天的药熬一下,虽说已经醒了,但是每日的药绝不能停。”
“七殿下?”
江寒意识过来,头脑隐隐作痛,孤云山的碎片一幕幕展开,他挣扎着就要起来,“兰……程姑娘呢?”
“人葬在了幽兰殿。”
郑归扶着他,言语声音清朗温润,“生前她便说过,若是死了,能够葬在幽兰殿就是最大的心愿。”
江寒闻言犹如五雷轰顶,浑身僵硬,瘫倒在床上,眼中泛起红意,眼底尽是阴郁与悲痛,“兰意……”
“将你从鬼门关救回来,已是耗费我很大精力了。”
郑归喟叹一声,“人死不能复生,不妨想想如何替她报仇。”
江寒攥紧了拳头,沉沉地压心中所有的悲愤。
他拧着眉头,声音极其沙哑,“七殿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归抬眉,略显压抑,“我救了你,你反而问我是什么意思?”
江寒眸中幽深至极,仿佛黑夜中看不到尽头的悬崖,“江家内部出现了问题,除了秦王搞的鬼,有没有你和三殿下在其中搅和?”
“江家的世子果然是厉害,能够很快地消化心爱女子离世的悲痛,也能够很快地大脑恢复清明,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看错。”
郑归起身抚掌而笑,答非所问,笑意温和,慢悠悠地说,“江公子,欢迎来到郑国王都,奉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