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所属阵营分明。
江寒、尤南、程妙音、叙绫是一派的,在宁国江寒为首,在郑国郑归为首;而符燃、画柳、夕颜和湘枝是一派的,在宁国的主要据地是欢煦坊,背后之人藏得十分深。
至于云霄,有些特殊,他和程妙音有些关系,程妙音与郁远道之妹郁疏星又颇有些渊源,如今他的公子郁远道是皇长孙身边的陪读,可以将他算作前一派系中。
九个人,各怀心思,使这本就压抑的暗室中显得阴森森。
江寒敲了敲桌子,顿时屋中不再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碰撞声,这些人都纷纷看向自己,或有打量,或有尊敬,或有探寻。
其中的一部分人,江寒知道,他们并非出于臣服,而纯粹就是给他一个情面罢了。
他以高位者的姿态扫了一圈,最后收回视线,落在摇曳不定的烛火上,声音冷淡,像呼啸风雪中飞过去的冰渣子,“我们几个此时此刻,聚于暗室,很荒唐,不是吗?”
“并没有啊。”
符燃第一个说话,他的态度仍旧是嘻嘻哈哈,放纵随意,仿佛这件事在他看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指挥使大人,您实在是多虑了。”
“多虑?”
江寒咀嚼着符燃的这两个字,好整以暇,眼中划过一抹恼火,心中含了根刺,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俗话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如今我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程妙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符燃,“真是了不得啊,符公子。”
符燃微微一笑,“我还是那句话,不必多虑。我们本来就不是对手,不管是从一开始,还是到如今现在。”
叙绫有些激动地冷笑,“神秘莫测,故弄玄虚,从一开始你们用假冒的身份偷偷接近我们,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
她的眼神掠过湘枝,心中那股气更是如爆浆一般涌出来,“欢煦坊恐怕老早就酝酿着阴谋诡计了吧?真是居心叵测,这些年,还不知道暗地里在背后做过多少事呢。”
画柳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湘枝知道她这攻击的是自己,无奈一声叹,却又无话可说。
夕颜则不以为然了,“叙绫姐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过都是按照主子的命令办事的人,主子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事情完成得很成功,这又怎么能怪起办事的人了呢?”
她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在诡辩了。
不过倒也符合她的性格,腹黑虚伪,鬼话连篇,至于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一派胡言。”
尤南冷冷地看着她们,“湘枝自从程姑娘在欢煦坊的时候就跟着姑娘了,从那个时候,湘枝就是带着目的接近程姑娘的,也是从那个时候,或许更早,你们就知道我们背地里的计划了是不是?”
程妙音眯了眯眼睛,敛去心中情绪,她就在意的就是这件事。
明明她也是在欢煦坊待过好几年的人,竟从未窥破欢煦坊的秘密,更是从没有怀疑过湘枝这个丫头。
是她的大意疏忽,还是欢煦坊的精明?
思及此,程妙音不由看了眼湘枝,面色复杂。
湘枝触到程妙音的眼神,下意识心一颤,“姑娘……欢煦坊和主子也并非是神,能运筹帷幄,看一眼就知道七殿下的计划。”
叙绫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所以你不要说你当时跟在姑娘身边,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
湘枝有些犹豫。
夕颜挑眉一笑,又来挑拨事端,“都是过去多久的事情了,何必再要追究呢?这些年,湘枝又没有坏了你们什么事,反而程姑娘安排什么事,尽心尽力的,哎,做到这种地步,也不错了。”
云霄结合之前程妙音告知他的,又听这些人说,大致也明白了一点,他眉头紧皱,“可是若有朝一日,湘枝想要坏事呢,那样的话她要动手岂不是十分容易?而且姑娘和丫头毕竟不同心,潜藏在身边也是有目的的,总有一天会暴露出真实目的吧?到底也是祸患无穷。”
他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问题是,这两派人,彼此是互不信任的。
一直跟在身边的丫头其实是个间谍,她十分了解自己,若她想要动手,也是相较之下最容易的。
程妙音捏了捏拳头,一想到自己身边潜藏着这么一个危险人物,而自己却一无所察,她心中就如同横了一根刺一样。
她松开铃铛,浅浅一笑,“所以,湘枝姑娘,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杀了我,还是监视我?”
八道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湘枝忽然觉得很是压抑,她硬着头皮说,“不管指挥使大人和姑娘相不相信,欢煦坊的存在就是为了七殿下的。”
“湘枝!”
夕颜面色陡变,喊了一声,似乎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威胁。
画柳倒是淡定许多,“坐下吧,这并非什么说不得的秘密,横竖再多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符燃似笑非笑,玩世不恭,仿佛这也并非算是什么秘密。
程妙音皱眉,“什么意思?”
江寒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魏闻夜、秦溯和芥子阁辛谈等人在欢煦坊的帮助下解决了僵持已久、久攻不下的绮玉山庄,成功抓到了沈无宴。
他有些难以相信,“你说欢煦坊的存在是为了七殿下,所以你们是协助七殿下在宁国走动办事的……不,七殿下显然先前并不知道这件事,你们一直在暗中行事。你们,到底是谁?”
画柳终于说了一句话,“总归不是要害七殿下。”
似乎是看出江寒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听命行事罢了,每一次的命令都于七殿下有益,而且也只与七殿下有关,自然不难猜出。至于背后何人,我们也不知道。”
“什么?”
叙绫皱眉,“骗人呢?你们在欢煦坊待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
夕颜笑了笑,“这是真的,甚至我们连坊主何容何貌都未曾有幸见过,又怎知背后之人呢?”
符燃无奈地耸了耸肩,“真的不必多虑啦,欢煦坊那边和七殿下都已经结成同盟了,咱们这边再吵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可是这么惊人的事情,恐怕我们也无法不多虑吧?”
程妙音垂眸,转了转自己如玉腕间的银镯子,铃铛清清响,似乎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铃铛忽然被握住,随之是女子的一声轻笑,“现在想来,依旧是令人瞠目结舌,贵人真是厉害。”
迎着程妙音灼灼的视线,符燃毫无压力,反而轻松地一笑,“啧,能得江指挥使和程姑娘如此高的评价,在下荣幸不已,想必在下的贵人也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