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朦胧,氤氲着丝丝愁意,凝着肃杀。
这场细雨已经持续了有些日子了,没日没夜地下,似乎在为谁低,吟哼唱一样,像是一首祷歌,又像是一种赞歌。
送走一个人,迎来一个人。
远处眺望是烟雾蒙蒙的山,只能看得个轮廓大概,近处是冷绿色的树林和染了碧水色的小山。
这是江南最隐逸的地方,也是城中富豪多愿葬身于此的地方。
女子打着伞,身着黑衣,高梳发髻,只用了一根木簪子将万千青丝全部束缚住,温顺地垂落在后。
她轻点素妆,却无半分柔和,面无表情的时候越显容貌冷艳,冷意蔓延。
腰间一把剑,一支竹笛,浑身桀骜之气,眸中意坚定,轻蔑又思念。
她俯身,将一株紫玉兰花放在林言松的碑前。
紫玉兰沾了雨水,娇、艳欲滴
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装扮是个乞丐,头发花白,容颜苍老,独自打着伞,身子微微哆嗦着,已是风烛残年之态。
“彩莹死于猛虎野兽之口,林言松死于彩莹的暗器之手,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燕三冷淡地说。
乔五眼中情绪如浓墨万千,“若真是彩莹致死,那梅花酒庄的人就不会在关中奔波,还调查着这件事了。”
燕三看了她一眼,“怎么?你难不成也要替林言松报仇?”
“这件事背后一定另有隐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彩莹在那样的情况下,无法杀了林言松,相反,彩莹的死……”
她眼眸微眯。
燕三颤颤巍巍地说,“同样,也有疑点。既然猛虎野兽出动,那为何偏偏要对彩莹下手,却对对立的林言松等人视而不见呢?难不成猛虎野兽也通晓灵性,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吗?”
乔五皱眉,“现在也没有别人,别装了。”
燕三置若罔闻,“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样才真啊。对了,梅花酒庄如今还在为林言松这件事奔走,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看来这所谓隐情藏得够深啊。”
乔五冷哼一声,“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举江南高手之力,竟然都无可奈何。”
“若让你知道了,你要怎么办?”
燕三打趣地看着她,“是杀了他为林言松报仇,还是以此来和梅花酒庄做交易,来给彩莹报仇?”
“师妹的仇要报,他的仇,我也要报。”
乔五毫不犹豫,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便转身离去。
至于林言松旁边的凝霜之墓,她从头到尾未曾给过一个眼神,似乎完全不将此人看成一回事。
乔五自小练武很杂,多有邪魔歪道,诡异幻术之类的,自然容易走火入魔,程妙音所带的千秋散已经不够了,若不能及时抑制,病情便会加重。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如她师傅一般,走火入魔到了无可救药的境界,最后痛不欲生,自己了结了自己。
不过她的情况还远远没有到那个地步,郑归一得知这个事情,立马让人将人接回郑国调养。
过程很顺利,三个月不到的功夫就清除了体内的毒素。
醒来后不久,就得知了彩莹凄惨的结局和林言松的死。
燕三还记得她当时的反应,没有走火入魔,却像是走火入魔。
发了一通气之后,一个人在背着墙在哭,痛不欲生的模样。
彩莹是她的小师妹,虽然她们平日里彼此言语不太客气,但其实亲如姐妹。
而林言松是她爱慕的人,因为立场不同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这两个人在她心中分量很重。
他们的死,对乔五造成的打击不亚于当初亲眼看见师傅走火入魔而死。
她眼看着师傅死去,却无能为力;而彩莹和林言松,她同样也无能为力。
似乎命运一直对她很苛刻。
乔五捏紧了拳头,心中思虑越重,脸上表情便越沉。
燕三挑眉,慢悠悠地跟过去,“七殿下严加叮嘱过,你这次行动需得千万谨慎,别乱起冲突。”
乔五心不在焉,语气也随便,“能起什么冲突?只要对方不惹我,我就能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说话。”
燕三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了这山之后,走在一条小路上,也渐渐有人了。
乔五放慢速度,和燕三同行,时不时地说些话。
伞遮挡了她们的相貌,人们还只以为是一位江湖女侠与一个落魄乞丐走在一起。
这在江南也并非什么稀奇事,故而也少有人盯着看。
燕三琢磨着,“听闻绮玉山庄的少庄主和天工坊坊主前些日子总是去欢煦坊,意图不明,但每次出来,温少庄主脸色都不太好看。或许,我们可以去欢煦坊调查一下。”
乔五皱眉,“欢煦坊?他们去干什么?寻花问柳?”
“当然不是!”
燕三咳了一声,“你好好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那些个少侠还会去寻花问柳吗?”
乔五若有所思,“欢煦坊……表面是个青,楼楚馆,背地里做着情报买卖的生意。这欢煦坊在江南似乎特立独行。”
“没错,在江南的各路势力中,无外乎两类,一类如梅花酒庄、绮玉山庄等,是秦王阵营,而另一类如临仙茶庄、天容坊等,归于七殿下。而这欢煦坊则并无明确阵营,但在江南风声水起,占有一席之地。”
燕三仔细分析,“这么大的欢煦坊发展到如今,在江南声名鹊起,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其背后定有势力。后来我去调查,结果更加加深了我的这一点猜测。欢煦坊的坊主,我什么都查不到,甚至连那坊中姑娘的身份都很难查。”
乔五察觉到不对劲,“问过程妙音吗?程妙音之前不是在欢煦坊当了几年的歌姬?”
“程妙音也没有见过坊主,不过她与其中一些姑娘保持联系,当然也不是知根知底的,彼此都有着无法彻底揭开的秘密。后来她离开了欢煦坊,联系就也少了。”
燕三似笑非笑,“原先我还没怎么注意这欢煦坊,却不知道原来越查越有意思。”
乔五秀眉微蹙,有些烦躁,“既非七殿下,也非秦王,那这欢煦坊的背后会是谁呢?”
燕三耸了耸肩,“谜团待解。真不知道是哪位隐士高人呢?本事可真不小。”
“梅花酒庄和绮玉山庄等既然死磕欢煦坊,想必他们是断定欢煦坊有问题了,说不定林言松和彩莹的死,也跟欢煦坊有点关系。”
走到泥泞的小路,乔五皱眉,看了看自己脏了的鞋子。
燕三点头,“反正我们就暂时藏在暗处,紧盯着他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