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书童云霄的这番争辩耗费了些时间,接下来只有快马加鞭了。
也幸好此时还算早,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很快就到了西城都。
到了西城都,马车不得不放缓速度,以防冲撞到路上百姓。
郁远道此次入宫,基本上就是要住在宫中的,于是他把所有的家当都带着了,还专门雇了好几辆马车运送自己的书册和画轴之类的东西,他本是贫苦家庭出身,只有一个书童,自从中举又蒙江昭青睐之后,多出了不少的丫头和小厮。
都带着吧,太累赘了,于是郁远道就散些银两放他们离开了,只留下十余来个。
加上乔装打扮的苏清韵以及丫头等人,也不过就是三个马车的人数。
他也怕苏清韵不习惯,要商量事情不方便什么的,还特意专门腾出了一个马车给她和她的丫头。
“小姐,那个书童真烦,人家郁公子还没说什么呢。”
白露气鼓鼓的,埋怨云霄不识好歹,“小姐还能害了他不成?”
苏清韵闭目养神,揉了揉眉心,“人之常情罢了,换作你是那个书童,你也会这么想。”
白露还要说什么,被丁香一个眼神止住了,“小姐说得没错,郁公子和书童毕竟不是我们的人,会怀疑顾忌也在情理之中。好了,我们也不必再谈论这件事了,只待顺利入宫之后,只字不提郁公子。”
苏清韵点点头,“但愿能顺利入宫。”
她的声音低沉且重,听起来略有些沙哑,自打上了马车之后,她眉头从未舒展开来,眉目之间有着化不开的忧愁,就好像深陷深潭中的人,痛苦而又挣扎,浑身上下都在紧绷着。
丁香叹声,“小姐,您好好休息吧,等过城门的时候,我会告诉您的。”
苏清韵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她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角,看向外面,只见街上已来来往往了不少人,小贩吆喝声响亮,沿街林立的商户也开门迎客,远处有孩童叽叽喳喳的闹腾声,充满了热闹的气息。
似乎很寻常,又似乎很不寻常。
苏清韵放下帘子,下意识皱眉,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不知怎地,自从昨夜噩梦惊醒之后,这儿一直慌张不安,而且她的眼皮也时常跳个不停,就好像要有大事发生一样。
“小姐,怎么了?”
白露见她忽然脸色惨白,关怀问了一句。
苏清韵吐出一口郁气,没有回答丁香和白露的忧惧,而且又看向了帘子外,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迅速再次侵占了她,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怎么不见巡防营巡街?”
丁香和白露也连忙看过去,有些不敢确定,“或许是时间还太早了吧……”
苏清韵迟疑片刻,随后又陷入了思索当中,“太早了吗?按理说,卯时就该有人了,现在都快辰时了,竟还不见人?不应该吧,这可是失责,守卫都城的巡防营和禁军有点不大对付,就不怕禁军追究起来吗?”
“小姐,您会不会多虑了呀?”
丁香硬着头皮说,“虽然规定是卯时巡城,但巡防营的那些人也不是每一天都会按时到的,仗着京兆府就在附近,他们自然是能偷点懒,就偷点懒的,他们这么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露也附和,“是啊小姐,您看,京兆府的官兵不是在吗?估计约莫一会巡防营的人就来了。巡防营一直以来都安安分分的,没什么存在感,能有什么事发生?”
苏清韵皱了皱眉,将帘子放下,沉沉地叹息,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这京中透着一股子阴谋的气息,那皇宫更是藏了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
可是尽管如此,依旧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来到这京城,这皇宫,想要谋一条路出来。
想着,苏清韵觉得郁远道还真是难能可贵,身为一个读书人,却并没有那么重的官僚气,反而一心向往着山水。
可是都说,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稀里糊涂地入宫,郁远道也是无可奈何吧。
而那边马车里,书童依旧孜孜不倦地劝公子尽量少跟苏清韵接触。
“公子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或者烦什么的,我都是为了公子着想啊。”
书童看见他捏着眉心,就知道他厌了,“咱们就这一条命,又没有各路高手暗中保护着,可赌不起。”
郁远道掀开帘子,四周看了看,打了个哈欠,“我知道……”
书童叹了一声,“文安公对公子予以厚爱,虽说实质上也就是陪皇长孙殿下读书的虚设职位,但那毕竟是皇长孙,尊贵无比,而且听说性格也不飞扬跋扈,十分乖巧。哎,这是公子的福气,公子可千万不要辜负大人的信任啊。”
他这个书童最喜欢啰啰嗦嗦了,有些话郁远道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不过他也没有阻止书童闭嘴,因为那是不起作用的。
“还有那位苏小姐。”
书童又说了,“虽说容貌是与星儿小姐有些许相似,但是性子全然是南辕北辙,不一样的,公子。再说了,那苏小姐毕竟是秦王殿下的准王妃,您还是少与她相处吧,否则容易引人家闲话。”
郁远道连连点头,“是是是,你说的都是。”
书童有些气,“公子又这样敷衍我。”
“说起来,今天怎么好像不见巡防营呢?”
郁远道转移话题,“都辰时了,巡防营的人居然消极怠工到如此地步,入宫后我一定要和大人好好讨论这个问题。”
书童忙说,“公子别冲动。这巡防营前些日子大换血,估计还没有整顿好,这才迟了。”
“大换血?什么意思?”
郁远道向来不怎么问京中这方面的事,因此不知道。
书童慢慢说来,“巡防营虽不如禁军名声大,但同属京城管制,专管都城街道的巡查以及治安工作。前些日子,出了点问题,不过这事几乎没有人知道,我还是有一次偶然去文安公府上回礼的时候,偶然听到文安公和刑部尚书在谈论这件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了解个大概。”
郁远道最喜欢听故事了,“快快说,不要废话了。”
书童放低了声音,“公子知道巡防营之前的大统领胡天行跟禁军副统领祝安不对付吧?前些日子,胡大统领忽然被换掉,不仅如此,几乎胡大统领在巡防营的亲信子弟都被换下去了。巡防营如此大的人事变动,愣是没有让外人知道,只以为这巡防营是越发玩忽职守了。”
“莫非是被禁军祝大人打压?”
郁远道猜测。
书童高深莫测地说,“这个谁又知道呢?总之,后来补上空当的人,是从禁军中抽调的。”
郁远道惊了一会,“这事陛下知道吗?”
书童耸肩,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现在巡防营中渗透着禁军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公子,祸从口出,在京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千万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