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格外漫长。
林言松缓慢地睁开双眼,眼前迷迷糊糊,脑子不太清晰。
他动了一下,忽然肩头处传来钻心般的疼痛,是牵扯到了伤口。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肩头的伤口用纱布包扎着。
凝霜伏在床边,沉沉睡着。
林言松看到她眉眼憔悴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心疼又怜爱,随手拿了一件不知道谁的衣裳给她盖上。
他开始打量周围的事物。
这是个很陌生的地方,面积狭窄,四周阴暗潮湿,地上还爬着几只虫子。
他躺着的地方说是床,其实也就是个由很多层茅草和被子叠加成的地方,最下面还是层木板,硌得他腰疼。
“床”的不远处有个小木桌子,桌上有一个茶壶,不过看着也跟古董一样破旧。
墙上挂着很小的煤油灯,灯光甚是微弱。
“醒了?”
门忽然被推开。
那两扇门吱呀吱呀的,将凝霜给吵醒了,她看见林言松醒了,不由面色一喜,“少公子您醒了?”
林言松还从未见她对自己这么亲近地笑过,不由有些飘飘然,温柔地应了一声,拉着凝霜的手,“凝霜,你辛苦了。”
南宫曙似笑非笑地端着菜过来,白老虎紧随其后。
有外人在,凝霜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手,扫了一眼南宫曙,“是南宫少爷救了你,辛苦的也是南宫少爷。”
林言松这才看向南宫曙,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只威猛雄壮的老虎,皱了皱眉,“南宫少爷?”
“怎么,林公子不记得我了?”
南宫曙将饭菜递到桌子上,请凝霜喂林言松吃。
他的伤还要再休养几日,这阵子都需要别人喂饭,否则容易牵扯到伤口。
林言松顿时美滋滋,打量着南宫曙,摩挲下巴,“兄台的头发很碍眼,不过仔细看看,似乎是有几分眼熟的。”
凝霜有些无奈,提醒了他一句,“人家姓南宫,这个姓你不耳熟吗?”
林言松若有所思,挑眉,“南宫啊,我就知道一家姓南宫的,京城的南宫将军,南宫小姐,还有……南宫少爷?”
“林公子想起来了?”
南宫曙稍稍激动。
常年镇守边关的南宫少爷,一般来说,他是不认识的。
可是巧也巧在这里,某一年的年假,南宫曙随父亲去往江南游历,实则是暗中巡查江南。
父子俩想去尝尝江南酒,便去了梅花酒庄,与林言松有过一面之交。
林言松笑了笑,“南宫将军和南宫少爷都是血性之人,我梅花酒庄那些个酒自然不合二位的心意了,不过能结识南宫少爷,却也是不错的。”
“当时是听说秦王殿下喜欢那家酒庄,所以便想去试试。”
南宫曙回忆起往事。
凝霜给林言松喂粥,十分贴心地吹了吹,等温度正正好的时候,再给林言松吃。
林言松心旷神怡,感觉格外美好,笑意更深了,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凝霜身上移到南宫曙身上去,“总之,多谢南宫少爷救命之恩,少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了,在下一定满足。”
南宫曙笑了一声,“这可是林公子说的。”
林言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若没有南宫少爷,昨天夜里我们恐怕早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南宫少爷于我们而言,自是救命之人。”
“不急。”
南宫曙吃了口菜,“林公子难道不想先听听我的故事吗?关于我发现了什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故事?”
林言松微微一愣,想起来似乎南宫曙也参与了那场宁郑的交战,他忽地想起了些什么,“莫非是江家所迫?”
“江家?”
南宫曙略带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林公子听我慢慢道来吧。”
时间倒回,边城又十年的劫难,郑国偷袭宁国边城,人都说南宫将军和秦王殿下不敌,溃不成军,甚至丢盔弃甲。
陛下指派援军前去边城,其中江远承能力出众,运筹帷幄,谋略高深,将郑国打得节节败退,世人称赞勇猛无畏。
“既然林公子已经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了,我也不都作累赘叙述,直奔主题吧。公子还记得郑国突袭导致后来我父亲和秦王殿下失踪的那一场火灾吗?”
南宫曙面无表情,但是依稀可以让人感觉到他心中的那股恨意。
林言松皱了皱眉,“知道,难不成这场火灾背后还有故事?”
“自然。”
南宫曙起身,有些痛苦,“在火灾发生的那个下午,我无意中撞见蒋祐和其心腹属下的对话,心下大惊,正想赶紧回去告诉父亲和秦王殿下,让他们做好准备,但是口说无凭,我得有证据,于是我就夜里趁蒋祐不备,潜进了他的帐中,寻找线索。”
林言松心一紧,“那找到了吗?”
南宫曙脚步顿住,走到煤油灯前,忽然将灯给灭了,一片漆黑,转过身来,从破烂褴褛的衣袖间掏出一个东西,“我发现了这个。”
林言松正要问问为什么要关灯,这儿阴森森怪可怕的,不过当他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完全愣住了。
那是个腰牌,很小但是足够精致,上刻三个大字,“罗蝉司”。
林言松接过这腰牌,只觉沉甸甸地重,他细细看着这腰牌,上面除了罗蝉司的标志和名字,竟没有别的了。
他忽然想起来当时在关中付水南的别院中,温子意叛变,引罗蝉司杀人,最后也是凭借这个制止了罗蝉司。
“这个牌子……”
南宫曙继续说,“我还偷偷翻看了他的书信,了解到了他和江寒之间的交易。我想这枚腰牌就是为了让蒋祐方便号令罗蝉司吧,同时也是一种象征,代表他们已经结盟。”
林言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眉头紧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没错,当时温子意也有这个牌子……可是随意发放明显是罗蝉司的腰牌,难道江寒就不担心日后兴事,让人抓住把柄吗?”
“这腰牌另有玄机,否则江寒怎么可能那般糊涂就将这样的腰牌给别人,他可是老奸巨猾的高手。”
南宫曙将那腰牌拿回,走到灯前,又亮了灯。
林言松再看那腰牌时,上面已是没有了“罗蝉司”的字,看着就是一个精致古朴的腰牌而已,跟罗蝉司的人所佩戴的腰牌更是不一样,根本无法证明这就是罗蝉司的腰牌。
“原来如此……”
林言松凝神看着这腰牌,“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让它显形,不过我还是有疑问。”
没待林言松讲出来,南宫曙便说了,“让它显形的方法不止黑暗一种方法,还有血也可以。所以我在拿到这枚腰牌的时候,上面是沾着血的,不过那是一种很特殊的血,很鲜艳,很逼真,似乎是冰藏许久才留下的,轻易根本就去除不了。”
“血?”
林言松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关中别院的一战中,宁鸿轩手拿的那个腰牌确实带血,看来当时不止杀戮沾染上的鲜血,还是牌子上本身就带有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