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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罢。虽还差强人意,但最开始的目的,也算是已经达到了。”
  *****
  艾尔利是在解除实体、瞬间挪动到远离吉尔伽美什卧室的遥远之地许久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跑掉呢?
  对啊。
  为什么浮现在脑中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那里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受了刺激,径直跑到了宇智波斑平日里练习忍术的那座小山坡上。这儿有些吹在人脸上格外舒适的微风,可以稍稍缓解一些突然而来的莫名焦虑。
  艾尔利干脆就在山坡顶部坐了下来。
  他努力着,试图用最认真、最严谨的态度,来回忆——并且分析之前的场景。
  吉尔,突然之间说了一些让他难以理解的话。
  倒不是说……字面含义晦涩难懂,他当然能够明白那些话的表层所代表的意义。无法理解的是,吉尔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以及,说出这样的话时,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放下过去,自愿走到他的身边,成为……
  艾尔利把手搭在了膝盖上。在这里显出身形的他,自然换下了浴衣,重新恢复了被盔甲包围着的正常装束。
  双眼虽然注视着下方似乎永远碧绿的草地,但他显然没有心情欣赏这片还算美丽的风景。
  就像是,很是不经意地想起来了。
  成为他的王妃——同样的话,曾经也有人说过,并且还将“王妃”这个词反反复复地挂在嘴边。
  真是下意识就想了起来,在这儿纠结半晌,还是没能想通缘故。
  这个词汇代表着什么?从属权,占有权,还是借此烙印在从此之后的无止境的岁月之上的标志?
  虽然不是完全一致的台词,但他所拥有的无数御主,其中有不少人对他说过意思相同的话语。
  渴求他的目光。
  期盼他的眷恋。
  继而,内心的黑洞扩大,贪婪地要求他永远留下。
  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要求,艾尔利全都应诺。陪伴着身为人类的御主走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在贪恋而万分不舍的目光消散后,重新回到英灵王座。
  他从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只是在坚信自己的职责,在御主角度看来的一生陪伴,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会随着死亡与回归划下永远没有后续的终点。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可事态却在全然无知之时,发生了转变。
  曾经的御主同样成为了英灵,他们的存在永生不灭,只要等待,终有重逢之时。而那时候,他们再将曾经被艾尔利应许的承诺拿出。
  还是同样的话,但艾尔利隐隐约约地觉得,其中的含义大不一样了。
  短暂的陪伴无法让他们满足。
  渴求得更多,期望得更多,贪婪仍旧不休——他们想要得到的,似乎便是身在英灵殿的本体,也从来没有赋予过的“东西”。
  吉尔的情况更要不同。
  可是,不同在哪里……
  说不出来。
  不适的异样感再度袭来,让他前所未有地无所适从,更有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颤抖自灵魂深处发出。
  “……”
  指尖在无意识之下勾到了缠绕着右手掌心的锁链,碰触到的些许冰凉顿时传递到了心间,让艾尔利的心神稍凝。
  他盯着那不再被遮掩的金链看了一会儿,忽然晃了晃手腕。
  链条碰撞到一起发出的清脆响声颇为悦耳,听得久了,又像是某个熟悉的嗓音在耳畔低语。
  艾尔利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制定一个模糊的目标。
  再见到奥兹曼迪亚斯的时候,一定要去问一问,为什么要对他说出那些话。
  奥兹曼迪亚斯似乎总能明白他想知道什么,所以,眼下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艾尔利的心情大为改善,宛如雨过天晴。
  多亏了他本来就是心思纯净得放不下多余一丝阴影的性子,先前那些纠结疑惑,不出意外的话,根本撑不了几分钟。
  吉尔那边……怎么办?
  唔,这个问题倒是还需要纠结一下。
  本来还想着回城堡,脚步临时收起,他站起来后,面上出现了几分迟疑,过了一会儿,竟然又改变了主意,重新坐下……
  “艾~尔~”
  飘扬的尾音刚好在这时出现,本就出着神的艾尔利被吓了一跳,所站之处刚好又在斜坡的边缘,脚底下不由得一滑。
  砰砰砰砰——
  将视角拉远,就能清楚地看到,穿着盔甲的英灵咕噜咕噜从山坡顶上往山下滚。而且,摔倒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往后抓了抓,抓住了吓到他的罪魁祸首。
  好了,抱成一团儿翻滚下去的就变成两个人了。
  草叶摇晃,被这大幅动作掀起的泥土翻飞,伴随着最后的“砰!”,草地归于寂静。
  等待半晌之后。
  “………………呜。”
  不仅天翻地覆翻得眼前发黑,艾尔利还是最后被当做人形垫子压在了最底下的那个倒霉蛋。
  而且,他受到的伤害还不止这一点!
  艾尔利的眼角滑落了几滴泪水——当然,这是身体自然分泌的生理性的眼泪。
  头发乱成一团就不说了,他那高挺的鼻梁不知磕碰到了哪儿,如今一片青,脸上还粘上了泥土和被扯断了一截的草叶。
  最过分的是,不知为何从昨晚红……痛到了现在的嘴唇,被某样坚硬的物体磕出了一个明晃晃的洞,血顿时渗了出来,在唇下的那片雪白的肌肤上流淌。
  艾尔利:“…………呜!”
  虽然没有生气,但他还是要用谴责的眼神看向到现在还压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重物梅林。
  “啊呀——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痛痛痛!扯到我的头发啦,艾尔。”
  梅林的头发和长袍上也粘上了乱七八糟的叶子,正因为艾尔利的手肘压到了头发而大呼小叫。
  艾尔利大概痛得比他还要厉害,但听到了他的声音,却还是忍着痛,把手抬了起来。
  艾尔利这么做,很明显是要梅林自己把头发扯回来。
  可是,也不知道梅林怎么想的。他只是稍稍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双手手掌的着落点,刚好在躺在草地上的英灵左右两侧。
  这个姿势,就像用身体作为屏障,遮蔽了位于下方者的视线和天空。
  “唉……碰得还真重啊。”
  梅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艾尔利的唇上,轻声说。
  艾尔利自是听不出这话还是意有所指,眨了下眼,让情不自禁冒出的眼泪从眼角落下,声音含含糊糊的,又抬手想把受伤的嘴捂住:“没关系,一会儿就……”
  “别碰。”
  梅林突然阻止了他。
  “用一个小魔术就可以痊愈了,非常方便呢。”见艾尔利眼睛微亮,似是对他所说的魔术很感兴趣,梅林:“很简单很简单,只需要一下——就学会了。我教你?”
  “唔!”
  “那好吧,是你自己要求的哦。”
  梅林轻轻一笑。
  “顺带,这个‘小魔术’,也当做我的歉礼吧。就像上次说的那样,这一次不再是花了,就换成……”
  ——这个。
  风于此时拂过。
  花之魔术师将艾尔利困在了摇曳的青草地中唯一一片纹丝不动的地方,再次咬上唇间破开的带血的伤口时,将淡淡的花香也带到了他的鼻端。
  唉,唉,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吃亏了啊。
  在梦里偷偷摸摸地做些坏事……怎么都不比在现实之中胡作非为,来得美妙。
  第37章
  从庆典回来以后, 黑发少年宇智波斑的面上任何多余的心思都不显,按照以往的习惯照常学习、上课、训练,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在每日的忍术练习结束之后,他都会忍不住在那片熟悉的草地上多留一会儿。
  幸好不需要鬼鬼祟祟地避开梅林老师,最近这段时间,梅林老师连盯着他练习新学的忍术的那点点精力都不愿意花费了, 每天几句话飞快地念叨完,便更加飞快地从一脸冷漠的宇智波斑眼前消失。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昔日大人们之间的种种迹象全都毫不避讳他的存在, 宇智波斑又不傻,老早就察觉到了所谓“不能让小鬼掺和的大人们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了。
  宇智波斑心说,这样也不错。
  梅林老师离得越远才越好。
  被魔术师那道明明很温和、但总觉得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的时候,宇智波斑总觉得自己心里的所有想法——不, 乃至于“宇智波斑”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内容,全都被老师看穿了。
  时年七岁的少年即使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但归根究底也只是个小孩子。
  他偷偷摸摸地穿越草坪,跑到前方与森林接壤的最边境。
  跟小时候看见的情景一模一样,面前的森林仿若无边无际,形成了一道绵延不知多少米的深绿色的屏障。晦暗的树影平铺在稀泥与枯叶混合的地面上, 将或许本应有的前进道路尽数遮盖。
  只不过,小时候的宇智波斑还没有现在这么高。那时需要费不少力气才能望到与蓝天相接的最顶部的树冠,而如今早已不需要垫脚。
  对外界有着无数畅想的小宇智波斑,经常畅想着, 什么时候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穿过这座极有可能会迷失方向的密林,去往“外面”的世界。
  距离参加庆典的那晚,已经过了约有一个周的时间了。
  黑发少年在这宛如长线的边境踌躇,犹豫。头顶的天色还没有黯淡下来,距离太阳落山,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如今的脚程。
  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