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防护栏、密不透风的石墙，还有透明得仿若不存在的幕墙安装在什么地方，需要奔跑多少步就能看到……这些它都一清二楚。
可这里也是最安全的。
“真矛盾啊……”墨蓝昂起头，发出一声悲凉意味十足的狼嚎。
为自己已经注定了结局的一生，为孩子们不确定的未来。
*
进入后半夜。
狼崽子们持续被有经验的成年狼故意找茬，有心刁难。
总是在它们围猎的过程中冲出来捣乱，不让它们靠近水源。
停下来喘息也是不被允许的，会遭到凶狠的驱赶。
任何一头成年狼都能一脚把它们踹飞。
除了那只身先士卒的大白鹅，其他猎物成为这场残酷教学的近距离观众。
公羊发现成年狼并没有立刻杀死自己的意思，比起吃掉它，它们更希望它做出一些行动，吸引小狼崽们来应对。
于是它表演得更卖力了。
兔子也一样，至少它得到了喝水的权利。
还有走地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个躲藏的地方。
狼王甚至给了它承诺，要是能熬到天亮都不被狼崽子们发现，它就会让饲养员把它送去百鸟园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跟温和的食草动物住在一起。
这大概是一只走地鸡最高光的时刻，它下定决心躲到最后。
为了生存！
凌晨一点，闪电撕裂了天空，过去数秒，隆隆雷声在苍穹响起，头顶仿佛有巨兽在盘旋。
倾盆大雨说下就下，雨水浇打着一切。
小狼们的围猎没有任何进展，更谈不上收获。
无休止的追逐中耗尽了最后一滴体力，愈发强烈的饥饿感无时无刻折磨着它们。
暴雨迷惑了它们的判断，淋湿了它们的皮毛，让它们冷得牙齿打颤，丧失行动力。
倍感挫败！
也是在这个时候，成年狼们开始了属于它们的狩猎。
隆刹负责在公羊周边徘徊，吸引它的注意，让它不安，恐慌，失去判断。
然后老狼王隆越出现了，借雨水隐藏气息，保持半伏的身形，自猎物身后从容靠近，缩短距离，抓住瞬息破绽一口咬上其侧颈！
公羊挣扎着倒地，眼看就要重新站起来，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响起狼王高亢的长嚎！
群狼士气大振，一拥而上！
大雨无法冲刷发生在这个场景中的血腥。
原始的撕扯，强者对弱者的碾压，连皮带肉残忍的吞食，父子和兄弟之间的眼神逼胁，气势碰撞、较量……
景天它们看呆了，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为自己的渺小和无能，自卑到极点。
比起父辈们的亲身示范，先前它们对猎物的追逐算什么呢？
不痛不痒的打闹？
*
暴雨持续了两个小时，总算显露出疲态。
稀稀落落的雨点掉下来，引发出不规则的、顽皮的嘀嗒声。
狼崽子们凑在树下，挤做一团，试图从旁边的家伙身上挤出一点点温暖。
它们又冷又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数米开外的地方，公羊被掏出脏腑，一半的身体被狼王和他的叔伯兄弟们裹了腹。
狩猎快结束时，狼后小艾咬着兔子加入刚开始的宴席，其他的母狼跟在它身后。
大家都来了。
小艾笑盈盈的，向孩子们发话：“累坏了吧？快过来吃！”
第164章 我的儿子
漫长又煎熬的一夜。
小狼们再也不像出发前那样斗志昂扬, 一个两个灰头土脸，备受饥寒折磨，内心脆弱得一塌糊涂, 很想哭……
小艾温柔的话语、轻软的态度, 轻易击溃了它们胸中最后一道防守底线。
苏白呆在自驾区按捺了整晚，总算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们, 迫不及待发出呼唤：“铃兰、飞廉、白芨、柴胡，还有豆蔻, 快到妈妈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
还没喊到豆蔻的名字呢, 它先站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妈妈跑去，一头撞进怀里。
暖呼呼, 软乎乎的。
是它出生时最初记得的感觉，还有味道！
豆蔻鼻子酸了, 呜呜哼哭：“妈妈我每天都好想你……”
孩子委屈大啦！
苏白快心疼死了, 忙不迭给小可怜舔毛：“妈妈也好想你，天天都想！”
飞廉它们纷纷围了过来, 贴在妈妈身边。
真温暖啊, 它们都安全了……
柴胡走在最后, 在距离妈妈咫尺时，忽然看到了路华。
这让它望而却步，不由自主咬紧了牙。
在暴雨下得最可怖的时候，是它为手足们找到了一片干燥的栖身之地，大家挨在一起, 虽然有些挤，却很暖和。
没想到父亲出现了，咬住它们的后颈, 把它们一个一个拎出来，扔到大雨里，扔进泥潭里。
柴胡很生气，龇着还没长好的獠牙冲它吼：“我们可是你的孩子！”
路华无动于衷地说：“我没有那么没出息的孩子。”
这太伤狼崽们的心了。
此一时，那画面还清晰的停留在柴胡的脑袋里，将它刺痛。
“恨我吗？”路华主动来到它面前，问得直白。
“恨、也不恨……”柴胡心情复杂的低下头，认真计较了会儿，小声反问父亲，“我让你丢脸了。”
对不起，它不是故意的。
今天晚上，它尽了最大的努力。
可一旦和景天比较起来，它就成了逊色的那个。
路华包容的望着柴胡，眼中的严肃消散得没了踪迹。
“不，你很好。”它低下头将儿子拢到身前，让柴胡依偎在自己身上，“你是我的骄傲。”
柴胡本来还很沮丧，突然得到父亲的肯定，顿时振奋！
“爸爸，我会努力的！”它兴奋得蓦地站起，发软的四肢根本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
这一次，路华没有眼睁睁看着儿子甩掉，一口咬住它的后颈，将它叼了起来，走到妻子和其他孩子身边。
柴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身体一阵腾空、移动，然后四爪平稳的触碰地面。
豆蔻缩在妈妈怀里，羡慕的看着它：“刚才爸爸对你举高高啦！”
路华温和的笑着问小女儿：“豆蔻也想要爸爸举高高？”
想啊！都做梦都在想！
有爸爸妈妈疼爱才是最幸福的崽崽！
隆越沐沐凑了过来，你们不但有爸妈疼，还有爷爷奶奶爱，幸福加倍！
莓宝挤到小家伙们跟前自我介绍，按照人类的说法，我是你们的亲小姨呢。
隆刹和红玉站在半只羊跟前喊话，饿不饿？都过来吃！
紫山饭量大，被亲爹亲妈赶到一边去干看着。
行吧，今天气氛好，它饿着给家人们助个兴！
这边的一大家子和乐融融，另一边就冷清冷静，持续僵持……
君临和小艾不在的日子里，景天就是赤松和红豆的主心骨，眼下它不发话，另外两个就铁了心不动。
三只小狼崽蜷缩依偎在一起，抖做一团。
雨还下着，它们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景天可以跟父母怄气，却不能无视弟弟妹妹的死活。
“你们过去，吃点东西。”它低声发话，目光始终跟远处站姿傲然的狼王保持对视。
“好嘞，我去吃两口……”赤松等它松口等很久了，晃晃悠悠爬起来，走过去，一头撞到妈妈身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初次见面，我是你儿子赤松。”
小艾也像苏白对孩子们那样，悉心的给它舔毛：“初次见面，我的儿子，今晚你的表现很棒！”
赤松嘿地憨笑，心满意足了。
红豆站起来走了两步，还是放心不下景天，回头问：“你不来啊？”
景天把脑袋瞥向一边，声音闷闷地：“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