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涉在房门口铺了一条厚毛毯，席地靠坐在门板上，打算堵在卧室门口凑合一夜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后悔，当初装修的时候，为什么要将卧室的隔音处理得那么好，导致现在卧室里的动静他是一点都听不到。
无论如何，要把人守住了。
陆涉太了解洛时了，这个人是绝对的行动派，还有着强烈的主动权意识。
现在他们有了新的线索，就算只是一些不被证实的猜测，以洛时的个性，是绝对不会乖乖等着别人来查出真相给他答案的。
但不管洛时想怎么做，这一次，不可能再让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陆涉靠着门框，一夜未眠，先不说这么局促的环境和坐姿根本睡不着，就是思考洛时可能有的动作，都足够陆涉一整夜都在头脑风暴了。
清晨时分，陆涉听到房门“咔哒”一声打开的时候，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可动作做到一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双腿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扶着墙站到一半竟然膝间一软，直接朝着卧室的方向倒了过去。
“啊——”
洛时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方才被手机铃声吵醒，只觉得脑子里昏沉沉的，不太清醒。
他睁开眼没找到陆涉，便下意识地打开房门，没想到陆涉会突然出现在门后，甚至直接往他身上撞了过来。
洛时想接住陆涉，奈何身体力量相差过大，导致两个人抱成一团摔倒在地。
“阿时，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撞到了？有没有事？”
“对不起，我腿麻了，有没有弄疼你？”
陆涉扶起半倒在地的洛时，紧张地将人上下检查一遍，幸好地毯铺的厚，卧室面积够大，床和房门离得远，所以没有什么磕碰。
“陆涉，你一大早做贼一样在门后干什么呀。”
洛时一脸疑惑又嫌弃，一边揉着摔麻了的臀部，一边从地上站起：“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就腿麻了，冒冒失失的。”
陆涉本来正替洛时揉着后背，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怔了半天：“阿时，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门口？”
“我怎么知道你！”洛时斜了陆涉一眼，拍开了陆涉覆在后背的手，“一大早就不见人，莫名其妙的。”
“阿时，昨晚我没在房里睡。”
“加班？还是应酬？”洛时一点都不记得昨晚是他把陆涉赶出的房间，相反他对陆涉夜不归宿的事接受度良好，甚至习以为常，“你刚回来吗？要补个觉吗？”
陆涉心里一阵发凉，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洛时的神色，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困。阿时，你今天倒是起得挺早的。”
“哦，我被吵醒了。”洛时捡起地上的手机，不满地抱怨，“接到一个骚扰电话，是个神经病。”
陆涉下意识地看向洛时的手机屏幕，第一眼只觉得那串数字有些眼熟，还没来得及想起来，洛准咆哮的声音就算没开扬声器都能透过手机的听筒清晰地传了出来——
“陆涉，为什么阿时会不认识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要他抵命
洛准的质问还在耳边，洛时皱着眉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一脸的不耐。
陆涉只觉得这会儿嗓子里又干又痒，一时竟开不了口说话。
洛时，不单单时记不得昨晚刚发生的事，甚至连洛准都忘记了吗？
只是一个晚上，记忆退化的状况就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陆涉，说话！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时，我的弟弟，他到底怎么了！”
洛准还在透过手机话筒厉声质问，洛时皱了皱眉，干脆利落地把电话给挂断了。
“阿时——”陆涉心间一跳，“你怎么把电话挂了？”
“有什么问题吗？”
洛时发现对方被挂了电话后，竟然一秒都不间断重新又打了回来，他轻啧一声，想也不想地按下拒听键，随后把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顺滑流畅。
“你还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陆涉眼睁睁看着洛时这番举措，又是暗爽又是焦急。
爽的是洛时忘了亲哥哥还能记着他，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阿时心里，他的地位比洛准更重要一点点？
焦急的是，这么一来，恐怕洛准那边就瞒不住了。
“怎么，不可以吗？”洛时不明所以，低头看了一眼那串陌生的号码，不解道，“这人很重要？”
陆涉噎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照实说的话，洛时肯定能意识到他的病情加重了，可说谎的话，这事也没那么好圆。
洛准这会儿说不定正往机场赶，再过十几个小时，洛氏的私人飞机就能降落在平城机场了。
“他，他是你认识的人。”陆涉斟酌着措辞，“你是不是把洛准忘记了？”
“洛准？”
洛时愣了一下，将这个名字在嘴边念了两遍，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道：“没印象了，他也姓洛，是我亲戚吗？”
“啊，是，是啊。”
洛时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看神情并没有很在意：“我最近几次开会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那些员工下属，每次我都要重新认识一次。看来，记忆力退化在所难免，也是早有预料了。”
洛时抬头看到陆涉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禁发笑：“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昨晚你到底干嘛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陆涉抬手揉了揉眼，又顺便扒拉了两下头发：“昨晚你说要去g国，我没答应，你就把我赶去睡沙发了。”
“g国？”洛时纳闷了，“我去g国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动不动就暴乱，我又不做偏门生意，闲得无聊去g国开荒吗？”
陆涉怔住了，原本想说的话这会儿全都堵在了心口，他察觉到异样，试探着问了一些人名，终于得到了答案。
洛时的记忆缺失，针对的人选并不是随机选择，而且开始进入无差别大面积的遗忘。
他不记得陈晟、施予这些下属员工，不记得罗峰、廖赫哲这些相识多年的人，不记得亚纶·唐纳森这样和他有过纠葛的旧交和有血缘羁绊的洛准，甚至，连唯一有希望救他的陶新都被遗忘了。
陆涉问得谨慎，可洛时就算是失忆，也没有失智，很快，他也意识到问题了。
“所以，我的记忆问题已经很严重了，是吗？”
彼此双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心知肚明，陆涉伸手揽过洛时，将人塞进自己怀里，轻声哄道：“阿时，没事。我在的，你别怕。”
陆涉的声音有些抖，明明是他在安抚洛时，听着却好像更恐惧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他说的别怕，是指洛时，还是他自己。
洛时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拍了拍陆涉的后背：“我没事，你看，我现在精神还不错，比起之前每天都浑浑噩噩打瞌睡好多了。反正我还记得你，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忘了就忘了吧。”
无关紧要的人，忘了……就忘了吧……
陆涉埋在洛时的肩窝，因为担心病情心里很乱很杂，又酸又涩的，却还控制不住的发甜。
这个人，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哄得心花怒放，真的是，太过分了。
“洛准是你的亲哥哥，虽然的确不那么重要，但是我们之前是瞒着他的，这会儿估计是瞒不住了。”
陆涉闷声道，“你先不要出面了，我去给他回个电话。”
“他，很难搞吗？”洛时对洛准确实没什么印象了，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让陆涉去解决，他只会越搞越糟糕。
奇怪，陆涉明明很有能力的，处理这种事没道理会搞不定，那洛时说不清，只是一种直觉，不能让陆涉和那个叫洛准的正面对上。
“不算难搞，就是洛准这个人，有些冲动，还有些迂腐。”陆涉尽量让彼此间的对话轻松一点，“我把你拐走了，他对我有些成见。”
洛时的桃花眼疑惑地眨了眨：“我的哥哥，很迂腐？你确定我和他是亲兄弟？”
“确定。”
陆涉抬起头，拿过洛时手里的手机，“有些事你不记得了，你原来不是这样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很单纯、很乖巧的。你如今这样，是被我教坏了。”
洛时一下子把陆涉从身上推开，嗤声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前后经历了什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虽然有一段长时间的记忆空白期，但我很确定，我在认识你的时候，就不是什么乖宝宝。”
陆涉舌尖顶了顶上颚，有些觉得遗憾，小狐狸就算生病了，也是妖精一个，不上钩的。
洛时撇开陆涉，自顾自走出卧室，陆涉望着他的背影穿过客厅去了餐厅，才将口袋了震了半天的手机拿出来，一看，果然洛准联系不上洛时，找上他了。
“喂”
“陆涉，你居然敢不接我电话！”
陆涉张口就是颠倒黑白：“洛时被你吓到了，我刚才哄了半天。”
“你放屁！我弟弟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不认识我！把话说清楚，不然我现在就飞回c国。”
“你会来吗？”陆涉冷笑一声，“你那个叫vicky的助理刚给你生了个儿子，你会为了弟弟在这个关键时候飞回国内？老婆儿子不要了？”
“我——”洛准顿时哑声，随即听筒里传来几声东西被砸碎的杂音，“这些不用你管！”
“呵，是吗？”
陆涉虽然不如洛时了解洛准，但是人心，无外乎如此。
洛准会为了当初的女朋友放弃洛时一次，现在也会为了儿子放弃洛时第二次，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陆涉将心里积压了多天的戾气一股脑儿地撒向洛准：“洛时是你的亲弟弟！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现在什么事都落到他的头上，所有的不幸都是他来承担，洛准，你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现在敢来质问我！”
“我还要问一问你，在阿时遇到我之前，你这个当哥哥的，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
“为什么他病了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你哪里来的脸，说自己是他的哥哥！说他是你亲弟弟！”
洛准面对陆涉劈头盖脸一通质骂，愣神了，前前后后他只听懂了一句话——
洛时，生病了。
而且，已经很多年了。
“阿时，他，生什么病了？”
陆涉本来不想和洛准说太多，但是毕竟一切的起源在m国，吴彪现在躲藏在g国和m国的边境线上，比起他在国内，陆涉不得不承认，洛准在一些客观条件上，比他更占优势。
为了洛时，陆涉也不是非要争一时之气。
之前他就想和洛准联手调查，是洛时非犟着不答应，现在洛时已经不认人了，他也没了掣肘，更可以放开手脚来做事。
“这里面牵扯太多，事情有点复杂，我过后把资料邮件给你，你看了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