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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玲珑却明白,徐大夫这般说到底是受孔家的连累,虽说他是孔家的掌柜,但是作为妻子,定然不会愿意自己的相公趟这种浑水。
  只不过当着她的面,秀娘便是有话也不好说罢了。
  孔玲珑完全能理解秀娘的心情,孔家聘请掌柜,也没有一定要掌柜同生共死的义务,徐大夫又凭什么呢。
  她反手握住了秀娘的手,秀娘一怔,抬眼看见孔玲珑眸光幽幽。
  “秀娘,你听我说,徐大夫这次一定有惊无险。”
  秀娘却哪里能信,怔怔道:“为何?”
  毕竟伙计说那么一大群人把徐大夫强行带走,怎么也不可能只是吓唬而已。
  孔玲珑那厢已经沉声说出来:“梁辉带着锦衣卫去百善庄,初衷自然是为了找茬,可他想必是临时看见了百善庄外贴着的暖宫汤的方子,这才转口问徐大夫要药方。毕竟如果徐大夫拿不出,他们正好多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抓人。”
  秀娘急急地:“那又为何现在不会了?”
  孔玲珑这时和茯苓对视一眼,才缓缓道:“这个梁辉有一个夫人,一直饱受小产之后寒症困扰,这种女人家的寒症,很少有大夫能够根治,而寒症不除,还会影响到怀胎和生育。”
  秀娘下意识一顿,手在小腹上抚了抚,寒症……
  茯苓接着说道:“但是我的暖宫汤,就是针对这种寒症的,那锦衣卫指挥使只要给他夫人喝了,就会知道徐大夫所言非虚。”
  秀娘脸上半是忐忑和复杂交织,她看向孔玲珑,孔玲珑直接说道:“这个梁指挥使的特点是爱妻如命,否则恐怕也不会在看到百善庄门口的暖宫汤之后,改口问徐大夫此药,他把徐大夫带走,多半会直接为他夫人诊病,而徐大夫对症下药,一定能让他夫人有所感觉。而他的夫人恰恰有一副善心,不会允许自己相公对一个大夫威胁,那梁辉即便看在自己夫人的面子,此次,也绝不会为难徐大夫。所以秀娘,你只管在这里等,最多天黑以后,徐大夫一定会平安归来。”
  秀娘仔细听了这一篇话,也说不上是喜是悲,只是心头那个心,却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下。
  她只要勉强露出一丝笑,说道:“就听孔小姐的。”
  而孔玲珑此时也送给她最后一颗定心丸:“若是天黑以后徐大夫还迟迟不归,我孔玲珑保证,就是拼了孔家在京城的基业不要,也要保徐大夫安然无恙。”
  秀娘这时泪落脸颊,她也知道自己是走头无门了,否则今次也不会这么失态,孔玲珑一个姑娘家冒死进京,已经是为了孔家舍生忘死的举动,而她却为了自己的相公再次逼迫于她,若平时秀娘必定良心难安,可那是徐大夫,是她的天,她腹中还有骨肉,若不这样做,她能怎么办?
  孔玲珑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些,依然如平常一样对待秀娘,这时候更是吩咐茯苓:“茯苓你先把秀娘嫂子扶进去歇着,顺便给她看看脉,怕是需要一碗安胎药。”
  秀娘本来怀孕就比别人艰难,这下子惊吓对她也真是不容易,无论如何不能因小失大动了胎气。
  玉儿在旁边,本来是想开口问一句,此事用不用请夙夜公子帮忙,因为夙夜公子的手腕之前在宫中就见识过了,连皇后贵妃这等都能找到,比较起来锦衣卫似乎就更加不算什么。
  可玉儿话到嘴边,机敏地咽了回去。
  孔玲珑若是没有提出找夙夜,那也许事情还不到那一步,再联想起小姐和夙夜公子间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玉儿想想自己还是不插手的好。
  而眼看天色真的黑了下来,徐大夫那边却依旧没有动静,秀娘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发白。
  压抑的屋子中,孔玲珑的两个丫鬟都是沉默不语。
  片刻后,孔玲珑慢慢起身,对秀娘和两个丫头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在这等我。”
  显然是打算兑现之前的承诺。
  可两个丫头都不可能放心,立刻道:“我们跟小姐一起去。”
  孔玲珑看了眼床上躺着的秀娘,说道:“你们要留下来照顾秀娘。”
  虽然之前笃定梁辉会放人,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徐大夫有个好歹,秀娘和她腹中骨肉,说什么也不能再有事。
  茯苓垂下了眼眸。
  就在孔玲珑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口忽然奔进来一个伙计,正是白天陪秀娘来的那个,后来他自告奋勇回到徐宅,防止收到消息,可以第一时候来向秀娘告知。
  此时小伙计一脸的喜色:“少当家,夫人,咱们掌柜的回来了!”
  这一声可谓是天籁之音,屋内四个女子都感受到了被天音笼罩的滋味,秀娘苍白的脸露出血色,哽咽说道:“相公……没事吧?”
  小伙计说道:“好着呢!掌柜的一根头发没少,还被人用马车给好生送回来的!”
  这简直是柳暗花明,比预想的结果还要好。孔玲珑也终于松了松神情,看向秀娘说道:“嫂子这下可以安心了。”
  秀娘的确是安心了,什么安胎药也比不上这句话管用,她立刻掀开被子,就要跟着小伙计回去。
  孔玲珑知道她归心似箭,之前留她在这里,也是不放心秀娘一个人在徐宅出什么事没人照应,现在也不会再拦她。她立刻吩咐方隐准备好马车,让他亲自护送秀娘回去。
  毕竟是晚上,还是安全第一。
  秀娘有方隐陪着离开,偌大的宅子顿时又清静起来,茯苓跟玉儿俩丫头经过这一件事,也是心有余悸。这时,玉儿没敢说,但茯苓忽然开口:“小姐,若刚才小伙计没及时过来,小姐打算去何处?”
  看孔玲珑不像是随口应承秀娘的样子,若徐大夫真的没有被放回来,她实在很好奇,小姐打算去找谁帮忙。
  孔玲珑肯定不可能直接去锦衣卫大营,那样哪里是救人,那就是送死。所以她必然心里有了什么想法,至少确实有可能保下徐大夫的性命。巧的是茯苓两次都没有和夙夜正面相交,所以并不知晓小姐这两次化险为夷,背后都是谁在帮忙。
  而玉儿嘛,已经被孔玲珑唬过了一次,自然比什么都乖觉。
  孔玲珑没有吱声,像是还在想刚才的事。锦衣卫已经动手了,动一次手不会就这么算了,这才是刚开始。
  她返身进了屋,将两个丫头和门外一洗如练月光关在了门外。
  ——
  锦衣卫里,指挥使权限是最大的,但那也只是摆在明面上而已。
  梁辉当这个指挥使满打满算也有十年了,他性情不说圆滑,甚至有点直硬,但不知道是哪一点,投了上位者的眼缘,指挥使位置坐的稳稳当当,手下一干锦衣卫,也很吃他这一套。从去百善庄抓人,那群锦衣卫簇拥的状态就可以看的出来。
  梁辉穿过漫长的甬道,才看见尽头那个人,一身紫袍加身,身形颀长背对着他站立,正在逗弄笼子里一只金丝雀。
  “司徒大人。”梁辉收敛起神色,堪称低眉顺目地叫了一句。
  司徒雪衣懒洋洋地看他一眼,蓦地轻笑一声:“听说梁大人只是把人请去你宅中坐了下午客,就好生把人送回去了,梁大人真是爱民如子。”
  聋子才听不出来这话里的嘲讽之意,梁辉知道他这个指挥使,不说直接封了他们头衔的九五之尊,就在九五之尊之下,就有能捏住锦衣卫命脉的世家权贵。
  司徒雪衣就是捏着他们脊梁的那只手。
  他越加谨慎地开口:“司徒大人,属下以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司徒雪衣逗弄着笼中鸟,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梁辉知道事已至此,说也得说下去:“启禀大人,属下去的时候,已经发现门口围满了许多辆马车,虽然刻意改装,但属下能认出来,其中有一辆还是二品大臣耿大人家的马车。所以属下以为,此时可以借机敲打一下对方,但若真的就此迫使医馆的人出事,恐怕容易造成问题。”
  司徒雪衣冷嗤一声:“能有什么问题?一二品?有多大能耐?”
  梁辉不说话了,一二品的大员,是普通人能努力的极限,可在四大家族眼里,就这么被轻视。
  司徒雪衣终于不逗鸟了,他扔了手里的竹签,身上的紫袍在这屋子里泛出一阵微光,这种颜色的袍子里面都绣了金线,可以说除了龙袍以外,就是这紫袍握着天下的生杀。
  梁辉冷汗流下来,他索性咬咬牙,说道:“只要大人一句话,属下可以立刻查抄了京城所有孔家商铺!”
  梁辉知道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今日把徐大夫放走,已经是他还了人情。其余的,他有心无力。
  司徒雪衣却不知被什么取悦了,他笑了一声,嘴里悠然而讥削:“孔家……我还真想看看那丫头能蹦跶出什么水花……”
  司徒雪衣这个人阴毒还有一点目空一切,京城的上品大臣也被他轻贱成蝼蚁,孔家,不如说孔玲珑在咸阳让他吃了憋,到了京城居然还能咬他一口,他在宫里得知,宴会上出现的人确切是孔玲珑的时候,他简直想笑。
  这些把司徒雪衣沉寂的记忆勾出来,现在他已经不仅仅想简单地让孔家在京城消失了。
  ☆、179章 四面楚歌
  城中大街上,很多人都看见,原本十几年都名不见经传,但最近突然名声大噪的医馆,百善庄,突然间大门紧闭,连续好几天都不见开门。
  而那些等候的马车在守候了几天之后,也都渐渐不再来了,只是暗处盯梢的眼睛从未少过。
  这是孔玲珑告诉徐大夫的,让他暂避风头。
  实际上,也为了安抚受到了惊吓的秀娘,孔玲珑觉得自己可以不顾一切对上京中这些势力,但她真的不应该再让无辜的人去冒险了。
  与此同时,白芷医馆门前施医赠药,就连久不露面的大小姐,都蒙着面纱,翩翩欲仙地站在门前亲自给人看诊。
  而且诊断的都还不错,有那不怕死的跑去华红绡面前浪荡几句,问她知不知道城里对白芷医馆不利的传言,可好像都没有惹来怒火,只换来女子轻轻一笑:“偶然听过几句,但医馆的宗旨是治病救人,那些传言,说说也就算了。”
  如此大度宽容的话语配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时间好像真是无德之人抹煞了白芷医馆的高洁地位。
  华红绡装了一天的“仙子”,晚上回去将面纱一扯,眉间都是厌憎:“那些人身上的臭气要将我熏死了。”
  从前她只是挂个名头,在开馆的几天坐个门面。假装送来给她诊脉的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诊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病,不足挂齿。
  但今天却是让她直接对上那些来求医的人,好几个人的诊断差点出了纰漏,还是坐在后面的老大夫及时发现,更正了她,假装是当家小姐的诊断结果。
  可是这一天还是让华红绡难以忍受。
  随同的丫鬟安慰道:“小姐再忍几天,夫人已经在想办法。等那些人把小姐的名声传扬出去,小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华红绡现在回想宫里的事还气恨,她不知道是那孔玲珑运气好,还是她的运气背。
  白夫人那边下了功夫,总算见到了梁贵妃,在陪尽了笑脸之后,梁贵妃终于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在京城这么久,难道夫人还不能明白,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原本白夫人以为这句话是警告,惊恐再三地对梁贵妃告罪之后,才忽然咂摸出味来。
  要说这件事华红绡得罪了梁贵妃,那可就有点牵强附会了。那到底是得罪了谁?总不可能是那贱商之女,相信梁贵妃还不至于和她开这种玩笑。
  还好梁贵妃不算彻底不给白夫人面子,在白夫人走出她的寝宫,即将离开的时候,贵妃身边的小宫女悄悄出来,在白夫人耳边透了个信。
  就是当日释放那个逃奴的文书,乃是皇后娘娘亲自签署的。
  这个文书肯定不是二十年前就写好的,这不过是欺骗蠢人的蠢话。梁贵妃和白夫人这种聪明人心里都透亮,皇后写这个东西,明明白白就是要在花宴上,保那个宫婢。
  而皇后会闲的没事保一个婢子吗?想也知道不可能,况且皇后此举,等于是和梁贵妃杠上了。
  宫中两个尊贵女人,井水不犯河水,梁贵妃有足够的荣宠,皇后有足够的体面。
  平时皇后端坐正宫,梁贵妃只管做自己的后宫第一人,这么多年都没有犯过事。
  那皇后怎么会突然来这一出?
  梁贵妃这样的身份,就算跟都督府再通气,也不可能把什么都摆在面上说。
  她肯给白夫人暗示,已经是厚道了。
  剩下的内容,白夫人的脑子不是猪脑子,回去狠狠琢磨,就能琢磨出有人左右了皇后的决定,为什么皇后不介意梁贵妃宠冠后宫,因为皇后出身就像是金子浇筑的,固若金汤,皇后跟四大家族的关系紧密不可分。
  所以,在宴会上和华红绡不对付的是端阳灵,让皇后写文书的,也是端阳灵吗?
  白夫人直接否决了这个判断。
  这根本无稽之谈。
  因为端阳灵就算想搬出皇后对付都督府,早干嘛去了?那么多年怎么都没这么做?
  而且端阳灵出身四大家族,可是她和皇后的关系,能算是亲厚吗?
  梁贵妃此举,是在告诉白夫人,影响了皇后的,是四大家族的人,但这个人,不是端阳氏。
  那还有谁?白夫人只想出了一脊背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