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对小人榨干他身上最后一滴油水,才是真正有利的惩治。比直接轰走要强,正如他们从前对孔宅做的。
  孔玲珑把看过的账簿放到一边:“这半年闲来无事我看了不少账册,现在只是重新过滤一下细节,老家伙们留下的烂摊子够多,不过他们为了自己多捞油水,店铺上安排的人也算本事,这些管理者如果能留下来,自然再好不过。”
  一听就知道小姐又要操劳,玉儿却觉得有点开心,能这样一直陪着小姐,她真的很满足。
  “孔小姐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平复了手下铺子的乱象,现在孔家的生意不仅没受到影响,还越来越好了。”刘家负责打听的人,恭敬躬身在刘老夫人面前回话。
  刘老夫人闭目养神在椅子上,“蛰伏半年,就为了今天这一次破局,选择不跟这丫头为敌,也算刘家走对了。”
  那人惊讶:“老夫人也认为,孔家小姐这半年,其实是故意的?”
  虽然这件事孔玲珑办的漂亮,也让人误以为旁支都是中了圈套,可是用半年时间布局,风险也太大了,要是那些孔氏旁支一两个有本事的人,用了别的手段在这半年间取得了孔家掌事权,孔玲珑难道还能提前预料到?
  刘老夫人睁开眼睛,犹有精光:“我只知道对那丫头的任何小看,都会变成犯过的错误,你们最好都能有数。”
  既然老夫人开了金口,那人也不再抬杠多说,只赶紧低头认是。
  外面的传闻基本也跟刘老夫人想的一样,主要是之前孔玲珑做的许多事情太深入人心,咸阳的人们已经自动觉得孔玲珑是个极有手段和能力的女子,若说这一切是她故意设局整顿旁支,旁人是一万个相信。
  况且更有那天、在孔家门口目睹了一切的人,旁支的可恶也就衬托了孔玲珑做法的正义,如果孔氏旁支不是那么可恶,为什么耿国忠这个县令都出马了?
  于是也没有人再去深究孔玲珑这半年到底去干了什么,心照不宣地默认是孔家旁支倒霉。
  孔膳堂的陈掌柜,时隔半年再次见到少当家,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陈叔。”孔玲珑笑着喊了一句。
  陈掌柜差点老泪纵横,“看到少当家安好,我也就放了心。”
  这半年最担心孔玲珑的人力,就有陈掌柜。
  孔玲珑自然知道这些话的真心实意,心头暖流滑过:“让陈叔担心了,今天叫陈叔来,也是想说说铺子的事儿。”
  陈掌柜忙道:“我已经把半年的账册都带来了,少当家尽管过目。”
  不愧是尽忠尽职的陈掌柜,即便孔玲珑不要,他也会主动交上账簿。和那些听到账簿,就躲躲闪闪心虚不已的掌柜全然两个样。
  孔玲珑越发满意,笑对陈掌柜说道:“陈叔的账册我是放心的,今天并非为了孔膳堂的事,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陈叔帮忙。”
  陈掌柜惊了一下:“少当家不可这样说,若有吩咐尽管说就是,又谈得上什么帮忙。”
  孔玲珑顿了顿,也道:“那我就直说了,北巷的掌柜我已经辞退了,那里的铺子五年间,账面乱七八糟,伙计的管理也是一团乱麻,这种情况下,只有寻一个极可靠的掌柜过去坐镇,我才能放心。“
  陈掌柜脸色越来越惊讶:“少当家是……”
  孔玲珑点头:“我属意陈叔,只不知陈叔意下如何?”
  陈掌柜这时沉吟了一下,望向孔玲珑说道:“少当家的吩咐自是听从,陈某并无异议,只是孔膳堂那边,少当家打算如何?”
  孔膳堂那里伙计数十人,都是跟随陈掌柜许多年的熟练手艺,若是派一个新掌柜过去,恐怕会人心浮动。
  孔玲珑笑道:“陈叔放心,您依然是孔膳堂的大掌柜,北巷那边的铺子,陈叔只是过去兼任一把,等到那边的情况稳定下来,遴选到了合适的人继任掌柜,陈叔依然要回到孔膳堂。”
  孔膳堂现在已经不止是三个字,某种程度,去孔膳堂抓药的也好,里面的几十年老伙计也好,都是认准了陈掌柜这个人的,陈掌柜,已然是孔膳堂的活招牌。这样的人,就算别人要换掉他,孔玲珑还不同意呢。
  陈掌柜目光落到少当家含笑的面上,只觉心头微暖,可他素来是个守规矩的人,说道:“少当家,这一人兼任两家的掌柜,还从没有过先例,陈某自认才能一般,恐会辜负了少当家一番心意。”
  孔玲珑说道:“没有先例,在我这里就开了这个例。孔膳堂现在已经根基稳固,陈叔一手提拔的副掌柜更是个能干的人才,暂时陈叔分神去管理新铺子一段时间,不会对孔膳堂造成影响。还有,能者多劳嘛。”
  听到孔玲珑夸他能者所以要多劳,陈掌柜颇有老脸微红的感受,再也不好意思推辞,站起来就拱手道:“少当家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解决完一桩事,孔玲珑心情也甚好,陈叔是几十年的老掌柜,要能力有能力,有他坐镇,她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下午的时候孔玲珑接连又清点了几家铺子,最狠的还不是更换掌柜,那些亏损的已经无可填补的铺子,孔玲珑直接下令关铺。顿时,足有数十间孔家大大小小的铺子被关闭,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关掉的铺子被孔玲珑低价出租给了行商,从中抽取佣金贴补窟窿,然后,她再次把租不出去的铺子,全部改成了临时的粥铺,这些铺子因为亏损太严重,周围冷清,连行商都不愿意租,开粥铺以后,人气顿时被吸引来,没几天就热闹了。
  来往行商,无不赞叹孔小姐治家有道,这些法子,每一个都不是他们能轻易想的,可孔玲珑的妙计几乎就不断,生生把半死不活的这么多店铺,全部整顿的红红火火。
  原先还有旁支的家族哭天抢地,在孔宅门口堵着不愿意铺子被收回,一看到这种光景,那些人也没有了在孔宅门口哭闹的脸皮,这下就连装可怜都没人搭理他们了。
  在旁支手下年年亏的铺子,被他们呼天抢地吹的多么难以打理的铺子,孔玲珑短短数日时间就实现了进账不说,还狠狠又打了一圈旁支的脸。那些之前哭的越狠的,脸就越肿,实在让人感到痛快。
  孔宅的下人都觉得半年的辛苦受的值得,只要大小姐一直这么雷霆手段,让她们再承受一次羞辱都愿意。
  三月将至,快马带来了一封传书。
  玉儿有些沉重地把信交给孔玲珑,说道:“小姐,京城的廖二叔又来信了。”
  这段日子,也不知是怎么,只要是从京城来的信,就都不是好消息。
  孔玲珑在玉儿的注视下拆开了信,慢慢读完,接着她就把信放到了石桌上面,手指没一下点着书信,说道:“咸阳这边暂时是定了,但是最近,京城那边的铺子都不太稳。”
  这封信是京城的行商总体梳理的孔家商铺情形,基本每一家情况都不容乐观,有些都到了几个月没有一个客人上门的地步,说实话,铺子要不是孔家开的,不差这点亏本的钱,换了别人家铺子被这么整,早就关门歇业了。
  没错,从信里的描述看,毫无疑问孔家在京城的铺子,就是被整了。
  玉儿忍了忍,问道:“小姐,咱们在京城的铺子,很出风头吗?”
  出头鸟才会被打,除非是孔家生意威胁到了其他人,还是在京城那个地方,很容易惹到不能惹的人。难得玉儿一个丫鬟也懂得这些道理。
  孔玲珑却摇头:“账簿我都看了,我们的铺子规模算不上大,至少在京城,还达不到让人眼红的地步。这件事,是有人故意做的。”
  ☆、133章 恩同再造
  让孔玲珑重视的,是京中孔家开的龙安镖局发生了一件大事。
  孔家走的是江湖道,镖局这种营生在某些暗处很有利于给孔家输送助力,京城有孔家唯一一家开的镖局,叫龙安镖局,镖局从上到下都是武夫,目不识丁,只会拳头生意,写信来的,是唯一还算识字的总镖头赵卓英。
  龙安镖局不是京城最大的镖局,但是总镖头赵卓英昔年是个江湖游侠,因为受过孔老爷子的恩惠,发誓要报答孔家。
  赵卓英为人讲义气,手下一帮走镖的人都是他昔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这些人有情有义加上有功夫在,龙安镖局的名头就打了出来,甚至一传十十传百,都是回头客拉来了新客人,一年到头生意没断过。
  京城那种地方,繁华包裹下多少人心不安,谁不愿意找这样一群有情义的兄弟来护镖?
  那天赵卓英带领兄弟刚跑完一趟镖,心情十分好,几个人正在镖局喝酒庆贺,忽然就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进来,说有一批官银,希望他们押送。
  等到官银送来,才发现有二十万两之巨。
  龙安镖局虽然生意红火,但是押送这么多银子,还是头一次,而且是跟官府合作。
  赵卓英第一反应是很高兴,他经营镖局这么久,一心想报答孔老爷子恩情,可是在京城这么个地方,想要镖局发扬光大,阻碍太难了。
  如果,他们真的接手了这二十万两官银的押镖,明日在京城就会扬名立万。
  赵卓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在当天晚上,接到了一封钉在镖局门上的密函,密函上说,若想保全龙安镖局,这次的镖万万不能接。
  可是信上没有落款,也查不到任何写信人的线索,赵卓英虽然退隐江湖很多年,但是骨子里的不羁还在,这封信他当做了没看见。而且还有兄弟对他说,这很有可能是死对头镖局的障眼法,目的就是阻止龙安镖局和官府合作,失去这宝贵的扬名机会。
  赵卓英疑虑尽消,马上就指挥了兄弟连夜启程,押送镖银出城。纸上给的地址在一处很荒僻的山上,赵卓英也没有怀疑,带着兄弟们一路把镖银送上了山头。
  所有人到了山头以后,都没有了气力,而山头上,荒凉一片,什么都没有。
  心生警惕的赵卓英立刻上前打开装银子的箱子,发现里面全都变成了石头。所有人才知道上了当,可是山头周围忽然围上来许多蒙面杀手,杀手武功高超,对上精疲力尽的镖局一行人,如同手刃白羊。
  镖局的兄弟很快死伤过半,几个武功稍微高的,在赵卓英带领之下拼死杀出重围,却四散逃开,不知踪迹。
  赵卓英提着带血的刀,独自回到镖局,却看到镖局门上,已然被官府贴了封条,诬陷镖局私吞了朝廷二十万两的赈灾银子。
  赵卓英此时才知道自己完全上了当,竟然单枪匹马上门去找当日来到镖局的那个官员,直接杀到了院子里,就在快要得手的时候,那个官员家的护卫及时赶到,几十个人合力拿下了赵卓英,吓得屁滚尿流的官员第二天就上奏了刑部,刑部以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判处龙安镖局总镖头赵卓英罪无可赦,秋后问斩。
  而这一封信,就是赵卓英下狱前,给孔玲珑寄来的最后一封信。
  信中,赵卓英没有一句吝惜自己的性命,而是涕泪纵横,只说自己愧对孔老爷子的恩情,对不起把命交到自己手上的兄弟,然后,更对不起龙安镖局毁在了他的手里。
  一封薄薄的信,尽是请罪和歉意,对于自己秋后要被处斩的事,只字不提。
  孔玲珑将信交给旁边的玉儿,玉儿识字不多,可是这信上承载的深情厚谊和恳切愧疚,她也是有所戚戚。
  原来孔家门下,还有这样忠义的人。
  赵卓英写这封信也不为什么,自己的恩人孔老爷子已经仙逝了,他自己也即将身死,死之前,将一切都交代给恩人的孙女,也就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从这封全是歉意和内疚的信中,孔玲珑发现赵卓英已经蒙了死志。
  她并没有见过赵卓英,却完全相信信中所提的事情,祖父一生助人无数,正所以以德报人。这位赵卓英临死前,想到辜负了恩人,自当是满腔内疚与难过。
  孔玲珑的手指又在桌上轻敲着,玉儿想到自己小姐的性格,不无担心说道:“镖局的事情确实叫人难受,只可惜我们在咸阳,距离京城鞭长莫及。”
  “是啊。”孔玲珑轻轻地说道,“确实远水救不了近火,赵卓英这封信要是能早点写,或许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镖局伙计死的死伤的伤,都是多年兄弟,龙安镖局现在又被封,难怪赵卓英生无可恋。
  玉儿道:“小姐的意思是?”
  孔玲珑看着她:“你替我准备一下,我要尽快赶到京城去。”
  玉儿再也掩饰不住惊讶:“小姐真要到京城?”
  孔玲珑点着头:“对,你先去打点行装,就像半年前的事一样,不必事先透露风声。”
  玉儿心头略有激动,应道:“奴婢明白了。”
  孔玲珑做事情想来干脆,拖泥带水不是她的方式,赵卓英的命是一定要救的,龙安镖局那些伙计也不会白死,她既然是孔门当家,不管是冤屈还是暗算,她都要帮孔家的人担住。
  茯苓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时进来说道:“小姐,门外有个自称刘家老夫人的,要见小姐您。”
  茯苓性格温顺,又寸步不离地陪了孔玲珑半年,和孔玲珑之间已经自有一种亲厚。说话神态间就能体现出来。
  孔玲珑心头动了动:“刘家老夫人?”
  茯苓看孔玲珑面色异常,猜到这个老夫人不简单,便说道:“我刚才说小姐依然病体未愈,若小姐不方便见,我可以这就回了她。”
  孔玲珑立刻道:“不用,你把她请进来吧。”
  茯苓笑了笑,便转身去请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进来后,炯炯有神的目光就盯在了孔玲珑脸上,一点不加掩饰。孔玲珑淡淡一笑,“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老夫人单独待会。”
  茯苓不认识刘老夫人,只是转头看了看,就下去了。
  孔玲珑说道:“桌上是刚沏的新茶,希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刘老夫人自己的丫鬟也出了门外,她沉沉地笑了几声,拄着拐杖在木椅上坐下,说道:“孔小姐这里,就是只给一杯清水,老身也说不出嫌弃的话来。”
  孔玲珑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笑了笑,便没再说话。刘老夫人找上门,肯定是有话主动和她说,何必喧宾夺主,她就等着便好。
  刘老夫人打量的几眼都颇有深意,第一眼是看到这丫头气色和润,身体想必没有大碍。第二眼是看到这丫头招呼过自己以后,便气定神闲等着她开口,便看出这丫头还和以前一样,聪明不失心机。
  刘老夫人淡淡笑:“看来我没有把大媳妇准备的人参带来是对的,先不说孔家名贵药材如云,就是孔小姐这副身子骨,也完全用不上人参这东西了。”
  孔玲珑抿了口茶:“谢老夫人的挂念,人参虽然是补气的东西,但这些大补之药往往也容易过则伤身,玲珑现在正需要清茶调养,人参却是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