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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太平惯了,之前死了一个人,已经是轩然大波,现在竟然青天白日,拉进来十几车尸体,许多人是携家带口,老老少少都挤破头来了。
  当看见十几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密密麻麻摆满了县衙大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所有百姓都不可避免人心惶惶了起来。
  王大人一身官服,威严地坐在了椅子上,虽然王大人不是什么有正义感的父母官,可突然间官威一抖出来,还是让人自觉威严扑面。果然当官的还是不一样,毕竟县太爷啊。
  惊堂木一拍,王大人一声断喝:“升堂!”
  两边衙役也是许多年没喊过这声音,顿时嗓门扯开,很是过了一把瘾:“威武!”
  孔玲珑的车马来到县衙门口的时候,王大人眼睛一亮,立刻道:“孔小姐快进来!”
  人群一听,居然孔小姐也来了?
  回头看到孔家的马车,接着就是被玉儿搀扶下来的孔玲珑。
  孔玲珑面色冷淡,看不出任何异样来。衙役更是在人群中劈开了一条路,恭恭敬敬要把孔玲珑请进去。
  玉儿脸色白了白:“小姐?”
  孔玲珑捏紧了袖子里的丹书,清冷道:“我们进去看看。”
  衙役们立刻前头开路,把孔玲珑引了进去。
  一到大堂内,全是尸体,根本没有插脚的地方,玉儿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尸体的头,顿时脸色煞白,却死忍着不叫出来,而选择低声问:“小姐……怎,怎么这么多死人?”
  孔玲珑捏了一下她的手,说道:“不用害怕。这世上,死了的人最没有威胁。”
  死人是最不用怕的,不管生前多么恶棍,死了就是一滩烂肉。
  玉儿咬紧牙关,努力抬着头,不去接触地上的尸体。
  孔玲珑用目光盯着王县令,她不傻,县令升堂叫她过来,历来只有苦主和被告有资格上堂,那这桩命案就跟她多少有关系了。
  而能跟她孔玲珑有关系的案子,自然就是那一桩。
  王大人很客气:“赶紧给孔小姐搬一张椅子。”
  衙役们赶紧两人抬了个椅子,端正放到孔玲珑身旁,这时外头围观的百姓已经起了一阵议论,“王大人为何把孔小姐请来了?”
  有那自诩聪明的,马上道:“前段时日孔小姐不是来县衙认过尸了?这肯定断的就是夙夜公子遇害案。”
  有人颇觉有道理,忽然又看那摆出来的密密麻麻尸体,一阵发怵道:“不是说只死了夙夜公子一个人吗,那这么多死人哪里来的?”
  有人道:“看来这是遇到强盗了,谋财害命,没准就是。”
  王大人平生这么被人注目,又是紧张冒冷汗,却还有一种奇异的自豪感,当官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找到了一点当官的感觉。飘然之下,说话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底气。
  “诸位百姓,本县今日升堂审案,乃是因为近日有一伙贼寇甚是可恶,竟然潜入了我咸阳县企图谋财害命,幸好苍天有公道,此伙贼因为分赃不均,个个贪心不足导致自相残杀,最后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本县连夜带人带回了尸首,今日就要将这伙贼人绳之以法,尸首统统检验上交,连同卷宗一起,封存送往刑部。”
  贼寇?!死了十几个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
  众看官眨着眼睛,怎么觉得这么玄乎不像实际?
  可是县太爷一本正经,说道:“来人,带人证。”
  竟然还有人证?众人这下更惊讶了。也是,这么大的案子,还死了这样多人,一句自相残杀,人死了干净,也太儿戏了。
  果然有一个人,被两个衙役从堂后带了上来,那就是人证?
  众人伸着脖子张望,一眼看去,只觉得似乎这证人太俊了些。再一看,有人就惊了一下,“这,这证人似乎见过啊?”
  夙夜抬起头,遥遥对王大人一笑。
  王大人心头一突。就有些心虚,想起昨夜这夙夜信誓旦旦亲口向他保证的,“王大人,你根本不必担心,因为历来有证言证物方可定案,而在下,就是你的证人。无论有什么事,也都有在下和你一同承担。”
  也是因为这句话,才让王大人最终决定豁出去,而此刻,夙夜显然是在履行诺言了。
  大堂上,孔玲珑看着夙夜,玉儿一直揉了好几遍眼睛,才惊喜地抱住孔玲珑的手,鼻子一酸道:“夙夜公子?小姐,是夙夜公子?奴婢没看错吧?”
  孔玲珑盯着夙夜,似乎是有六七日没见了,他看着清俭了些,身上那件衣服上,似乎沾了一些污渍,可除此之外,他竟看不出半丝异样。
  正在孔玲珑目光冷下来的时候,夙夜看了过来,那神情,却叫旁边的玉儿都有些动容。
  夙夜尽管只是短暂地看了看孔玲珑,可是眼神中那份温柔,就好像他跟孔玲珑已经是多年不见了一样。
  王大人干咳了一声:“夙夜公子,你还是对孔小姐……和大家说说你这几日的遭遇吧。”
  听到这声叫唤,那外头的百姓才一脸梦游般互相看着,“真的是夙夜公子?”
  “不是说……死了吗?”
  “刚才王大人说死的那十几个人都是贼寇,因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
  “那夙夜公子这是?”
  每个人如梦方醒,集体看向大堂上安静坐着几乎让人忘记存在的孔玲珑。每个人都知道孔小姐这几天为了寻找夙夜公子花费了多大心思,当得知夙夜公子死讯后,孔小姐伤心欲绝,当然大部分都是听来的,只说孔小姐认尸之后,整个人已经恍惚的不会说话了。
  那现在孔小姐的沉默,是代表喜不自胜吗?
  夙夜将目光从孔玲珑身上收回来,不管怎样,要先把今日的戏唱完。
  夙夜面对公堂,目光和王大人微妙地对上,接着,他嘴角几不可见一翘,便用所有人都听见的清晰声音说道:“在下这几天被这伙盗贼绑住,逼着在下交出买命的银子,在下身无长物,实在拿不出钱来,本已经做好了瞑目的准备。”
  百姓们竖着耳朵听,听王大人的意思这贼寇是外地来的,怎地这夙夜公子运气这样不好,这贼寇旁的人都没遇到,就让他给遇到了?
  王大人强迫自己露出“关切”神色:“那这伙贼寇最后又是如何因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的呢?”
  夙夜叹了口气,手中已多了一把扇子:“在下有一个祖传的扇坠,那贼寇的首领拿过去一看,便说十分值钱,甚至同意依照约定放了在下。但没想到的是……”
  “如何?”王大人殷殷追问,这个事他也很想知道后续。
  夙夜看着堂上,蹙眉说道:“那个首领竟然想要独吞在下的扇坠,因此没有告诉其他贼寇说,他准备放了在下的时候,被其他贼寇发现,引发了争执。没想到,争执半天,竟然互相动起手来,最后几个人合伙把首领杀了,为了怕人认出来,还把首领的脸划花,丢到了护城河里。”
  护城河?众人不约而同想到前几天误会成是夙夜的那个人,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缘由,那具尸体竟然是这伙贼寇的首领?!
  王大人露出了愤慨的神色:“这伙贼寇当真是惨无人道,眼中除了钱财,竟是半点没有人命!”
  夙夜又叹息:“如果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那些人杀了首领,拿到了在下的扇坠,没多久却又发生了争端,因为在下的扇坠既不可一次当掉,也不可能人人分而有份,不知他们是如何商议的,竟然一夜之后在下醒来,他们已是又开始刀剑相向,谁也不肯退让。”
  这还真是一伙贼为了个扇坠吵起来的故事,但是那扇坠究竟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值得让十几个人就这么丧心病狂地打起来?
  所有百姓心里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就连王大人都觉得脸挂不住,他是不是中了邪才会信了这夙夜的当,编故事也不编一个像样点的,一个破扇坠再怎么值钱,能让十几个人为了争执送了命?那得是什么样的金山银山?
  可是戏已经唱到这里,王大人欲哭无泪,从牙缝里挤出字问夙夜:“不知公子的扇坠是什么做的,竟能这样值钱?”
  这简直问出了广大围观者的心声,他们都盯着夙夜手上那把扇子,此时扇子的底端自然是空空的,不见扇坠。
  只见夙夜慢悠悠地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块小小的,带着红穗子的坠子,对王大人说道:“正是这一块。”
  王大人一看之下都要气炸了,那破坠子最多也就拇指粗细,那十几个人疯了才会为了这么个破东西争得头破血流以至送命。
  人群中,这时传来一声温润的话语:“在下也很好奇,夙夜公子这块扇坠子,究竟是什么旷世奇宝,竟能抵得上十几条人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说话的人,此时正倚着门框,赫然是咸阳百姓眼中仿佛自动顶了一层光环的,刘家嫡长公子,刘邵。
  ☆、066章 价值连城
  清早的时候,程锦画一脸狼狈地闯进刘老太爷的房内,裙钗凌乱,躲躲闪闪说,请刘老太爷救救她。
  之前就说刘老太爷最讨厌女人家不讲体面,现在看到程锦画忸怩作态的样子,当场就要人把她轰出去。可是程锦画直接赖着跪在刘老太爷的面前,哭着抖开了手里的一张纸,说自己昨夜,收到了这么一封写着威胁的信,还要程锦画以命偿命。
  竟然到了以命偿命的地步,程锦画开始哭着叫屈,说她一个女儿家根本没有害过人命,为何对方要叫她以命偿命,还让刘老太爷一定要给她做主。
  程锦画一副疯傻无知的样子,早上来问安的刘邵恰好见到这一幕,便全听见了。
  祖孙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自然是一听见以命偿命,就顿时心照不宣了。程锦画一个闺中女子,若说有人要她以命偿命,那她手上所谓的“人命”,就是那个夙夜。
  刘老太爷立刻起了警戒心,知道必定出事了,他立刻把哭闹不休的程锦画命人拖走,直接看押起来。接着让刘邵出府,查探城里的风向。
  而刘邵只要一出城,又哪里需要查探,所有的人群自动把他带来了县衙。
  他眼睁睁看着发生了这在他来说,完全不可思议的一幕。
  话一问出口,刘邵便盯着夙夜看,他根本不想相信,这个男人竟然还活着,之前刘老太爷的警惕成了真,这个叫夙夜的没死,而杀手十几人,却都死于非命。
  夙夜编的不可思议的故事,在刘邵听来简直是比胡扯还要荒唐几分,而此人竟然在县衙上公然胡说,若这一幕被刘老太爷瞧见,不知刘老太爷会如何震怒。
  夙夜这时抬起眼,慢慢悠悠看向了刘邵,眸光深处有着一丝玩味。
  刘邵似乎感觉到了,再次微微一笑:“据在下所知,就算是最顶级的玉石,也不过千两黄金,折合不到万两白银,夙夜公子所言,一伙贼寇为了万两的银子争夺的事情,未免有些夸大了。”
  围观的百姓就算有好些人对这些玉石金器之类东西不了解,可是光听夙夜刚才的陈述,内心却也是将信将疑,现在刘邵的话一说,顿时人群就轰然起来:“才只值千两银子?也太不值钱了!”
  “就是就是,这伙贼寇的眼皮子是有多浅,竟然为了抢夺一千两银子送了命?”
  眼看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王大人再也本不住,惊堂木一拍,瞬间把人群震下来。可是他却不敢真的呼哧百姓,而是忍着气看向夙夜:“夙夜公子,你这扇坠值多少钱?”
  夙夜手里握着自己的扇坠,耳边听着质疑声,淡淡一笑:“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
  王大人竖了竖耳朵,耳边清晰听见这句话,他都暗想这夙夜公子是不是真疯了。
  人群也是静默一片,似是不知如何反应了。
  忽然嗤地一声格外清晰地响起,却是刘邵没禁住,看向夙夜说道:“夙夜公子,你莫不是欺负这世上的人不懂玉石,什么样的扇坠能值得五十万两银子?您是在说笑吧?”
  周围看着审案的百姓,忽然都开始怀疑地看向王大人,这十几条命案摆在堂上,这夙夜公子失踪是真,可这说的话,也太不足以取信于人了,难道县令大人就打算这样糊涂断案?
  只见,夙夜闻言,慢慢悠悠转向了刘邵方向,眯眸一笑:“这样巧,刘公子竟也来了。看刘公子倒像是个懂玉石的人,不如刘公子亲自来看看,在下这块扇坠值多少钱,看看在下有没有说谎?”
  刘邵一听说到他,眼眸便沉下来,周围的看客这时反倒有了兴趣,纷纷看向刘邵:“是啊刘公子,不如你亲自去看看吧。”
  “刘公子亲自去看看,到底什么东西能值得五十万两,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看到周围人的风向转到了自己,刘邵心里动了动,半晌才看着王大人,缓缓地露出一笑:“这毕竟是公堂之上,若无县令大人允准,在下万万不敢造次。”
  想不到刘家公子果然守礼,众人不由眼神又不一样。
  王大人很想把脸拉下来,他今天本已经觉得够丢脸,没想到夙夜还有完没完,竟然还让刘邵上来验货,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那破坠子不值五十万两吗?王大人只觉得自取其辱。
  只是现在百姓都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刘邵更是含着深邃的笑看着他,王大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夙夜却是摇了摇扇子漫不经心:“既然在下现在受审,刘公子上来验证扇坠的价值,也便算是人证。自然不算违反公堂法度。”
  围观百姓顿时越听越觉有理,立刻更热闹地开始怂恿刘邵上去。
  王大人只差狠瞪一眼夙夜,自己真是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非让刘邵上来,点破了这扇坠的价值,这桩案子就变成了无头公案,谁会相信十几个人蠢到会为了千两银子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