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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玲珑可没那点闲心关注他这品质,她皱着眉,果断说道:“明日他再来的时候,你找一个看着眼生的下人,寻机去买一瓶药,并传话给他,让他子时来见。”
  门房一听说小姐要见那男子,还是在深夜,不由结结巴巴说:“这,小姐,是不是要换个时辰?”
  孔玲珑说道:“人多嘴杂,最好避人耳目,他若是肯来便罢,若是不愿意来,说明怀有别的心思,我们也不必再对他客气。”
  那夙夜前日当着那么多人面,口头占了孔玲珑便宜,一副脸厚如城墙的样子。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只想进孔家的门,那孔玲珑送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岂会不来之理。
  当然如果不来,那就是孔玲珑说的还有别的心思。
  第二日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小厮,被悄悄从后门派了出去,早早等在夙夜的摊位前,买药的间隙把孔玲珑的话传给了夙夜。
  众人只见,那摊位前的年轻公子忽而绽放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对小厮说道:“在下必定准时赴约。”
  小厮赶紧揣着药走了,剩下围观之人一头雾水,却很快又被夙夜卖的药吸引。
  是夜,孔玲珑终于又见到了这个意态洒洒的白衣男子,而且这次可要好好看,这个叫夙夜的人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好的不像是咸阳城这个地方养出来的。
  而夙夜见到孔玲珑更是一副含笑晏晏的样子,眼眸深处还有一抹意味深长。
  孔玲珑不想失礼在先,颔首道:“夙夜公子。”
  夙夜也是礼数周全,微笑道:“孔小姐。”
  孔玲珑在院中备了个茶宴,周围守着二十来位孔家孔武有力的壮汉家丁,就围在孔玲珑和夙夜的周围,大有但凡夙夜有不轨举动,立刻扭送官府查办的气势。
  夙夜目光含笑扫了一圈,倒是安之若素地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他说道:“孔小姐深夜相邀,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
  亏得他面对周围几十双眼睛的虎视眈眈,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一番话来。
  孔玲珑转头对玉儿道:“你且到远处等我。”
  玉儿有些不情愿,盯了夙夜一眼之后,才磨磨蹭蹭走开。
  其实这距离,只是保证让人听不见孔玲珑和夙夜的交谈,既保留了双方私隐,也不是真的让孔玲珑和夙夜独处。
  夙夜再次莫测一笑:“孔小姐实在思虑周全。”
  孔玲珑瞧着对面这张脸,淡淡道:“夙夜公子,瞧你这几日的做派,也不是个迂腐的人,我就不绕弯子了,究竟公子意如何?”
  夙夜认真地看着孔玲珑,听到她问他意如何,忽地笑了起来,虽然他本来就是笑着,但是这一笑就好像是波纹渐开的温和缱绻,他说道:“在下前日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小姐若不介意,在下可以再说一遍。”
  孔玲珑忍住不动气,耐着性子说道:“公子也未免太玩笑了。”
  夙夜低头饮着茶,忽然瞧了孔玲珑一眼,淡淡一勾唇:“原来小姐只做在下是在开玩笑?”
  声音低沉,带着别样的意味。
  “夙夜公子,”孔玲珑不客气地说,“你我素未谋面,你在我孔家门前卖药,卖的还是这等……但究竟是公子自由,可想必公子此举,不止是为了取财而已,那玲珑倒要问一句,公子到底所图的是什么?”
  夙夜一时却有些促狭地看着孔玲珑:“在下卖的还是这等……这等什么?莫非小姐知道了在下的药是用来起什么作用?”
  孔玲珑脸皮再厚到底是个女子,没办法像这个男人一样肆无忌惮,当下孔玲珑想直接唤来武夫,把这男人五花大绑打出去,可是仅有的一丝理智阻止了她。
  她是生意人,她是孔家孔玲珑,她要做到面不改色不能被个莫名其妙的男子激了。
  孔玲珑冷冷道:“公子若还是这般,玲珑只好送客了。”
  夙夜看着孔玲珑紧绷的面色,一收起刚才玩笑之色:“小姐不必这般,在下并无冒犯之意。”
  居然还无冒犯之意?不知道这位仁兄真冒犯起人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夙夜忽而一本正经了起来:“在下听闻小姐与刘家的婚约已是解除,既然如此,小姐为何不愿接受在下?”
  她跟刘家解除婚约,就得接受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什么强盗逻辑!
  夙夜倒是一点没觉得,笑了笑依然在道:“其实因为小姐不肯见在下,在下也只能出此下策,引起小姐的注意。”
  说的倒好像孔玲珑逼着他门前卖药了,孔玲珑深吸一口气,说道:“玲珑感谢公子的厚爱,但玲珑目前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夙夜眨了眨眼睛,片刻才道:“不如小姐将在下当做一个门客,这样小姐也不必有负担。”
  门客?孔玲珑愣了一下,眼看此人退而求其次退的水到渠成,真不知该说他从善如流还是真的脸皮太厚。
  孔玲珑只好沉着脸继续说道:“我孔家只是个商户,不比那些书香门第,自然也不需要门客,公子如有此志向,玲珑倒可以给你推荐几家。”
  既然此人怎么都说不通,孔玲珑决定随他去。
  就在孔玲珑打算把玉儿叫过来的时候,夙夜忽然低声道:“那不如在下和孔小姐做一笔生意如何?”
  天生生意人的反应让孔玲珑停止了叫人,她目光重新落到了夙夜的身上,含义已经不同。
  夙夜一笑:“看来在下费尽心机,却用错了方式,对于孔小姐,直接谈交易比较妥当。”
  孔玲珑愿意跟人谈生意,因为生意场上,是明码标价,只要掌握了规则,不用担心了吃了亏去,也就不用担心血本无归。
  反倒是上来虚晃一枪的,孔家才不愿意跟这样不坦诚的人打交道。
  孔玲珑捻起了面前的茶水,眼皮不抬说道:“做什么生意,公子说来听听。”
  只是听听,也得看看是不是她想做的买卖。
  夙夜有种错觉,仿佛刚才那一会面前的姑娘已经变了个人,俏丽的面孔上更加韵致光华,那是一种由来骨子里的自信气质。
  孔家百年传承,所以养出来的,便是这样的女子么?
  夙夜心里一笑,口中已经说道:“在下虽然初至咸阳,可是孔家经商有道,从不轻取不义之财,做生意能做到像孔家这般,百姓有口皆碑的,也只有孔门一家。”
  孔玲珑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夙夜公子可是京城人?”
  夙夜原本打算继续说下去,突然孔玲珑问了一句,饶是他心思飞快,也愣了一愣,慢慢笑道:“在下南阳人,孔小姐何出此言?”
  孔玲珑慢慢看了他一眼:“南阳吗?玲珑只是知道,在京城有一个世代传承的贵门世家,历经皇朝屡次更迭而不倒,这个家族的姓氏,正好便叫夙夜。”
  夙夜其实原本不算一个姓氏,只是这个家族,最鼎盛时期,曾与皇家并列。
  夙夜,便是日夜,以这个为姓氏,其实是在表明这个家族如同天边日月一样不倒。
  京城中强横的氏族很多,但是傲慢到如夙夜家族的,全天下也只有这么一个。
  夙夜的脸上一点波痕都没有,他半晌仿佛是才回过神:“原来竟是这样,这个家族在下也听说过,不过在下是姓夙名夜,并非是姓夙夜,只怕孔小姐是误会了。”
  姓夙名夜,孔玲珑盯着面前淡泊的一张脸,一时也很难和那个鼎盛家族联系起来,她慢慢地抬起眼眸说道:“方才公子说谈生意,眼下便请说吧。”
  ☆、022章 你护着我
  夙夜的身子坐直了几分,倒是收起了方才的几分纨绔,拱了拱手:“先对小姐陪个不是,在下初见小姐,实在想知道,小姐是否如市井传闻那般,忍不住唐突了几分。”
  孔玲珑也直截了当:“若是市井传闻,公子听过便是,实在不用当真。玲珑也不是小腹鸡肠的人,若是谈生意,自然是有一说一,所以公子只消阐明来意即可。”
  夙夜再次笑的幽若明珠:“孔小姐果真如旁人所说那般,襟怀磊落,犹胜男子。”
  玉儿在旁边探头探脑,一时疑惑,这登徒子会不会对小姐不利,只要他敢,她玉儿第一个冲过去跟他拼命,才不管他是不是长得俊美如天仙。
  夙夜说道:“既然小姐都如此磊落,在下也不能再做那藏心之人了,这几日在下在城中,已经听说了孔家不少之事,包括眼下,小姐面对的几个问题,虽说小姐剔透玲珑,假以时日,处理这些问题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留给小姐的时间,却未必有这么多。”
  孔玲珑有些皱眉,是因为此人说的话,让她没有摸清他到底想谈什么生意。
  可是孔门家训,生意场上最忌讳心急,所以她也不打算插言打断夙夜。
  夙夜似乎明白似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的笑:“在下能卖给小姐的,正是时间。足够小姐处理眼下的所有问题,帮助小姐摒弃一切暗中刀剑,直至,坐稳孔门当家的宝座为止。”
  这段话说的就慢多了,孔玲珑一个字没落听进了耳朵里,然后她看着夙夜,却头一回怀疑自己耳朵有点不好使。
  这人说什么?帮助她坐稳孔门当家宝座?
  孔玲珑活了十四载,这咸阳城中,她还没有听过有谁敢说如此的大话。
  她当即叩了手上的杯子:“玲珑以为公子是想正经谈生意,这才回身继续奉陪,可是公子却拿浑话来应付玲珑,究竟公子是觉得我孔门一介商户,不值得郑重对待,还是觉得玲珑这个当家人,更好糊弄?”
  这话听得出的人都清楚是相当不客气了,孔玲珑也鲜少用当家人来自居,这次抬出来,很明显要送客了。
  夙夜清亮眼眸这时扫了孔玲珑一眼,这一眼饱含机锋,也只有在同一段位的人才能晓得。只见他说道:“孔小姐若将在下方才所言当做是玩笑,不仅是看轻了在下,也是给孔小姐自己堵上了一条顺当路。”
  孔玲珑原本逐客之心已定,这时接触他的眼神,便有点迟疑了,她再次皱了皱眉,将夙夜刚才说的话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却还是觉得太过荒诞。
  其实,夙夜所说的,句句都是真。
  孔玲珑接手了孔家,在最惶惶的时候,人心不稳,外忧内乱。对于刘家的恨意,让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刻不能忍地打压了刘家,退掉了婚书。而后,才开始慢慢地一件件理清孔门的事。
  然而,孔玲珑纵使天资聪颖,纵是自幼被孔箜祠亲自教导,对孔家生意一清二楚,可是纵然是这样的她,依然是及不上箜祠先生十分之一。
  没有人比孔玲珑更清楚,孔家现在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里面还有无数的隐患没有排除,这让孔玲珑夜晚,都有些夜不能寐。
  当然,就连最身边的玉儿,都没有发现这一点。恐怕在整个咸阳百姓的眼里,都在赞赏着她这个孔家小姐的能力手段,雷厉风行。
  可是孔玲珑自己在心中掩不住那份苦涩跟苦笑,她是强撑门面,强弩之末。
  然而,这番话却不能从夙夜口中说出来,这话说出来,只是徒增惊疑,徒增戒备,徒增冷漠。
  孔玲珑再看向夙夜,见夙夜毫不避讳和她相视,眸中竟是一片清清朗朗。
  孔玲珑慢慢按下一口气:“公子说这话,是知道玲珑不会拿你怎么样?”
  夙夜淡淡一笑:“若眼前的孔小姐,是这些天在下在城中听闻的那位孔小姐,便必不会怪罪在下的话,反而应当细细考量。”
  孔玲珑看了一眼旁边的家丁和玉儿,她忽然庆幸让他们站的很远,这番话,不至于被第三人听取。
  孔玲珑看了一眼夙夜:“玲珑便暂时相信公子的话,只是请公子告知,你如何得知我孔家现在内忧外患的事情?”
  无论怎样,她苦心经营一番,已经给人孔家很稳固的印象,这个南阳来的夙夜,又是如何能看出来孔家内部,其实很不稳当?
  夙夜神秘一笑:“其实没甚特别,只是凑巧在下长了一双好耳朵,这些天在咸阳,不仅听说了很多孔家的事迹,也听闻了很多旁人不在意的东西。”
  孔玲珑眉间一动,问夙夜:“不在意的东西?”
  夙夜当下说道:“孔门在咸阳已经传承百年,其间家业更是遍布燕云十六州,但是即便孔家定下了家业只传嫡系,且每任当家亲自教导下一任,种种这些规矩,都是为了保证接任孔门的人,是足以匹配胜任。孔家历任接班人……”
  说到这里深深看了一眼孔玲珑,“包括玲珑姑娘,也的确大都惊才绝艳,可是有时候掌管像孔家这样庞大的家族,即便你规矩定的再死,也总有冒死想挑战规矩的人。”
  孔玲珑心头有些突,她自重生来,习惯了扮演镇定自若的角色,这样被人用言语,轻易打破心防的事情,几乎不可能会发生。
  孔玲珑按捺着心里,如往常一样看着面前的人:“公子是想要说,我孔门的其余旁支,会心有不服。”
  她重生来也不短日子了,先前的担心一点也没有放下,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难以心安。她继任当家这件事,那些旁支之中,竟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夙夜的称呼已然变成了玲珑姑娘,眼中流露柔软:“玲珑姑娘聪慧,自然明白这也只是其一,其二,孔家的家业只传嫡系,可是那些旁支手中,却都管着不少的产业,有些人的人心黑暗,自己得不到的,宁愿毁去,也不给旁人。”
  这些都是阴面上的,可是夙夜不过听了几日城中传闻,竟然就能想到这一层面上来,孔玲珑再次对面前男子的心机和城府估了一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