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处刚才还说过人家坏话,这时候却大声都不敢出,点头哈腰的回话:“是,是,我是贺刚。”又说,“这位刘香蝶刘小姐,是刘省长的侄女,当年刘省和张部有旧,刘小姐听说张部来了,特地前来迎接。还有这位黄文斌黄老板,他是……”
“我知道他是谁!”妖艳女人瞥了黄文斌一眼,“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追到这来了。”
黄文斌大怒,心想谁他妈喜欢来你这,不过是个官场斗争的失败者,千里迢迢跑到省城来,连封路都混不上,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张利华还被关着,他就要当场……当然不是拂袖而去,这也太孩子气了,得罪了人又弄到好处,平白树敌。对付这种人,当然是静悄悄挖个坑,让他摔个跟头,还不知道谁下的手。
“一起上来吧,难得张部今天心情好。”妖艳女人说。
黄文斌一边构思着怎么挖坑,一边跟着贺处刘香蝶上了车,终于见到了张金河。他顶着一个光头,只耳朵水平线周围有一圈头发,眉毛却是又粗又浓,面目慈祥,看着和庙里的罗汉一个样。身上穿的是灰色的中山装,脚上踩一双布鞋,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只在胸部口袋上别了一支钢笔。端着一口半新不旧的茶杯,轻轻抿一口,也不站起来,就这么打招呼:“你们来了,坐。”
“张部好。”贺处更是恭敬,“坐了这么久的车,张部辛苦了。”
“坐车有什么辛苦的,还可以睡觉。”张部说,“现在的人啊,一点都不能吃苦耐劳。当年我们做领导,骑着自行车到处跑,一天要去十几个村子,什么都要做,什么都要管,吃住都在农民家,也就是一点咸菜一点米饭,也没谁叫苦的。你们呢,开着小汽车,住着高楼大厦,到了地方上,吃饭不上鲍鱼龙虾甲鱼老龟,就好像吃亏了一样。”
“您说的是,现在风气的确是太奢靡了。”贺处避重就轻的说。
“风气?多少人民群众还吃不饱!可是你们呢!”张金河说,“我们是人民公仆,理应和人民站一起,你们这些人,专门喜欢凑到有钱人那边去。好像苍蝇围着屎一样,像什么话。还是我们那时候好,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咸菜米饭就养不了人吗?”
黄文斌忍不住说:“其实您这话就说错了。”
“怎么错了?”张金河冷笑着问。
“以前农村里面,一向都是糠菜半年粮,就算到九十年代,也经常吃番薯南瓜当饭,纯白米饭那是稀罕物,一个月只能吃几顿。至于咸菜,那也不是什么平常东西。本省在海边,佐餐的一般是小鱼干。”黄文斌说,“现在人民生活水平高了,就算是穷人,顿顿有肉也不是什么难事,(新鲜)鲍鱼(小)龙虾,也就是那么回事,未必比几十年前的白米饭咸菜高档。”
“你就是黄文斌吧。”张金河说,“果然伶牙俐齿。”
“谢谢领导夸奖。”黄文斌说。
“你大学毕业到现在,不过是一两年的功夫。”张金河说,“靠着各种投机,成了亿万富翁,比我们国家99%以上的人有钱,也比我们国家99%以上的人过得好。这是时代的悲哀!凭什么幸苦工作的工人,治病救人的医生,教书育人的老师,都不如你呢?你做了什么比他们贡献大的事情?”
当然是因为黄文斌穿越了啊,“因为我眼光准。”黄文斌说,“您还是以老眼光看问题,我们现代社会,最重要的是资本,只有把资本调配到正确地方,社会的运转才有效率。比如说钢铁厂,缺钢的时候,建钢铁厂对社会对国家是有利的。可要是钢铁过多了,卖不出去了,再建新的钢厂,对于国家对于社会,这就是极大的浪费。不论钢厂里面的工人怎么努力,都不能改变这一点,甚至于他们越努力,生产出来的钢越多,对社会造成的浪费就越严重。您说是吧。”
黄文斌穿越的时候,全世界钢产量排名是这样的:第一名:中国(不包括河北省);第二名:中国河北省(不包括唐山市);第三名:中国河北省唐山市(不包括瞒报产量);第四至八名:日、美、印、俄、韩;第九名:中国河北省唐山市的瞒报产量;第十名:德国。
钢铁厂如此之多,产量如此之大,房地产行业又遇寒冬,市场小了许多,大批大批的螺纹钢卖不出去,只能堆在库房里面生锈。可是钢铁厂投资那么大,别说转产了,想暂时停产都不容易。
“我们这些人,做得就是调配资本的活动。”黄文斌继续说,“当钢材紧缺的时候,我们看到投资钢铁厂有利可图,于是就去投资钢厂,赚取利润。当钢材过多产钢无利可图的时候,我们就关闭钢厂,减少损失。社会的效率就这样得以提高。我们赚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房地产行业也是一样的,因为需求在,所以房地产才会这么热门,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资本进入。至于炒作房地产引起地价飞涨,导致人民群众买不起房子,勉强买了,等于卖身给银行几十年,那是另一个问题。
“钢厂还是国家投资的多!”张金河说。
“可是私人投资的也不少。”黄文斌说。
“可没听说你投资过钢厂。”张金河又说。
“我投资的是股市。”黄文斌说,“这可是国家鼓励的,有力的支援了企业发展。”
“光是股市吗?”张金河哼了一声,“你发家靠的是那些三十年的酒,怎么来的,可从来没和人说过,想来也不会光明正大到哪里去。之后又办了个拍卖会,把茅台的价格炒到一百万一瓶,你说这对国计民生有益?还有,你现在做翡翠生意吧,一个镯子几十上百万,对国计民生又有什么益处?”
“奢侈品市场始终是存在的。”黄文斌说,“我不卖酒卖翡翠,别人也不会把钱捐给希望工程,只会用来买其他奢侈品。我卖了酒和翡翠,把资金投入房地产和教育行业,从奢侈品行业中提取资金反哺实业,对国计民生当然有益处。”
这家伙也是个避重就轻的,黄文斌不但炒股票炒茅台,还建小区建学校了呢,特别是学校,不论是谁都不敢说办学校对国计民生没益处。
“说得倒是挺像那么个样子。”张金河说,“可是你们这些人,贿赂官员,败坏风气,有些官僚,也是丧尽天良,两边合起来,吃一顿饭居然能花好几百万。你们说说,这像什么话!”
说的自然就是张利华了,刘香蝶连忙说:“其实也没有好几百万,不过是几瓶酒而已,说价值百万,其实都是虚的。当时张大哥刚从张家独立出来,需要拓展人脉,所以联合文斌炒作了一把。其实拍卖会上全是自己人。”
全是也不见得,张利华只买了六瓶茅台而已……还是几瓶来着,过去这么久了黄文斌记不太清楚。不过他倒是把这几瓶茅台用到了极致,培养了不少人买,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你是刘香蝶是吧。”张金河说,“当年我和你伯父,不客气的说,是有些龌蹉的。他很多做法,我都看不惯!鼓励民营企业搞出口,根本就是便宜了那些资本家,应该让我们国有企业高出口才对。你看看现在,私营企业把出口行业弄成什么样了,竞相压价,压榨工人,破坏环境,只肥了一小撮资本家。要是我们国有企业来干,肯定要好很多,至少给职工的福利会多很多。”
刘香蝶一愣,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没听说她伯父和张金河不对付啊。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也算是个好人,至少在个人修养方面,比现在的官好太多了。”张金河继续说,“现在的官啊,整天就想着钱,科级想十万八万,处级想百万千万,到了厅级,整天琢磨着怎么做亿万富翁。都不知道这些人整天想着钱干什么,公家给房子给车子,连保姆费都有,为什么非要贪腐受贿呢?”
这家伙也太小看人了,别说处级,就是科级也想着要做亿万富翁啊。贪污受贿这种事,看得不是级别,而是权力。黄文斌记得在报纸上看过,有个什么矿产之乡,有个专门管矿的办公室,不过是副科级,里面就几个人,贪污了好几十亿。
“张部您两袖清风,我们都比不了。”贺处说。
“我这人也没什么本事,别的不说,比刘省长就差远了。唯一可以自傲的,就是从来都不贪污。”张金河说,“不是我的钱,我真的一分都没拿过。当年我入党时候发的誓,我始终都遵从。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说正经事。张利华现在什么样的状况?”
“死定了。”刘香蝶说。
“死定了?”黄文斌吓了一跳,怎么就死定了?昨天还好好的,不过是协助调查嘛。
“新闻都播了,那还不死定了?”刘香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