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聂双双点头。
他现在不吃辣了?
养生?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聂双双心里一闪而过。
但太快了,她抓不住。
聂双双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看着桌面上的汤匙,安静等待服务生换汤上菜。
一分为二的锅底摆上桌。一边是红的,朝向她,一边是白的,朝向他,泾渭分明地把桌子和人分为两边。
“今天怎么没化妆。”
聂双双正垂眸盯着风平浪静的汤面,肖凛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她对面响起。
她一呆,抬头,见到肖凛正看着她。
他食指微动,在空中虚虚朝他唇部的方向指了指,很随意地比划了一个动作,“上次你和你老板请别人吃饭,可不是现在这样。”
“那次——”聂双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有你这身衣服,怎么还穿着这件破烂没扔?”
言语间,肖凛好像已经开始不悦。
聂双双一看,才发现自己没注意又穿了那件被猫咪alex抓破的白色外套。
她脸红了个透,支支吾吾的,“这个我今年刚买的,还能穿……”
肖凛却咄咄逼人,“我不值得你重视?”
“没有没有!”
她只是想到小七,下意识就亲近起来,忽视了给自己的修饰装点。
幸而此时穿制服的服务生推门而入,将新鲜碧绿的蔬菜,鱼虾生鲜送来。
两边锅里的汤开始滚了,聂双双掩饰性地端起盘子里的明虾往红白两汤里倒。
在她做这些时,肖凛又叫住服务生,重新点了几份菜。
聂双双眼风扫了眼服务员手里点菜的pad,就看到,和牛,580一份,肖凛点了两份,神户牛肉,780一份……
全被加进了菜单。
聂双双想起卡里余额,倒菜的手有点抖。
肖凛倒面不改色的,垂眼看着聂双双认真地为他忙上忙下。
她低着头,脸蛋白里透红,暖灯照在她侧脸,映出很浅的一层绒毛。
“你很喜欢吃这些?”他看着她从白汤里捞出橘粉的虾子,细白的手指捏着银色的汤勺,又水又嫩。
“对。肖先生不也很喜欢吗?”聂双双忙乎了一阵,有些忘了刚刚被他逼迫的尴尬。
“谁说我喜欢的?”
“你肯定喜欢的呀。”她把热气腾腾的虾放进他碗里,抬起眼,笑着说道。
她笑得眼睛弯起来,几根发丝搭在眼尾睫毛。
肖凛轻轻动了动手指,有种想要拨开她眼尾发丝的冲动。
然而他最后只是冷淡地转开视线,随便捡了几样其他菜吃了几口,唯独没有吃聂双双认真省给他的明虾。
桌上的气氛不知怎的又冷却下来。
聂双双讪讪地收回手,也只好安安静静地吃起食物,偶尔才敢偷偷瞟一眼对面的肖凛。
他长指握着银筷,进食的动作不快不慢,十分斯文,和小七一样,又比小七优雅了些许。即使是火锅这种东西,也被他用出了一股高人一等的味道。
没多久,肖凛就放下了筷子。
“肖先生你不吃了吗?”聂双双马上跟着放下筷子,看一眼对面桌上,“虾都没动过呢。你不是很喜欢这个的么……”
“你就这么确定我的口味?”肖凛挑眼,冷淡地盯着她的脸。
那种非常败兴的,不愉快的感觉,又好像再一次回到了他身体里。
“我应该确定……”
聂双双说着,又看向肖凛。
对面的男人也在看她。透过蒸腾起来的氤氲白烟,她见到他眼神疏冷,漆黑的眸子里,是与温暖水雾截然相反的冰凉。
“我……”聂双双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肖凛看着她冷冷开口,“我,一个都不喜欢。”
说完,他扫了眼那些还没入锅的虾子鱼鲜,推开面前碗筷,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这些菜每个都几十块一份,很贵的,好歹尝一下啊,说不定就喜欢了呢!”聂双双心急起来。
肖凛睨她一眼,捞起筷子从那碗半冷不冷的虾堆里夹起一只虾仁,浅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
他朝聂双双嘲讽扯了扯单边嘴角,随即便拿了外套走出包厢。
……
聂双双最后是一个人吃完那大半桌子的菜的。
她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可还是硬撑着没有浪费,一半打包一半吃完。
吃得太多她胃里难受,忍着吐意扶墙走出火锅店,外面倒是雨停了。
冬雨过后,天上不再铅云密布,反而对比鲜明的,变成了一整块蓝得刺眼的青空。
此时,肖凛来到后港路的高级综合医院,走入相熟医生的诊室。
“这次又去应酬了?”肖凛简单交代了一下,五十多岁的男医生听完,叹一口气,见怪不怪,“让我看看情况。”
肖凛卸下外套,解开衬衫袖口,将袖子卷上。
肌理匀称的小臂内侧,原本光洁健康的肌肤,此刻泛出了些许红疹。
医生见了,又叹息,“都让你平时多注意没事别吃那些东西了,生意有身体重要?现在虽然不大要紧,可谁知道以后?”
肖凛漫不经心的“嗯”一声,看着臂上泛红处。
而聂双双则是第二天才从林姨口中得知肖凛的忌口。
肖凛吃虾过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二狗砸,双,初见曼达林,miya,倾裳,仙贝晴,你欲渡风来。,白小鑫还有一位无名氏灌溉的营养液~~~-3-
第13章
聂双双本来也只是试探着问一下。因为那天肖凛不仅不吃红汤,而且还毫不留情面地否定了她精挑细选点的菜。
他说,他一个都不喜欢。
可是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一个人性格再怎么变,饮食习惯还是会和从前一样,至少,或多或少有一些相似之处的吧?不会像这样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完全不同的吧?
况且先前她明明已经能稍稍感觉到,肖凛身上还是有那么一丝,虽然微弱但依旧存在着的,小七的痕迹的……比如说,他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漫不经心地捏着瓷碗边沿把玩……
然而现在,聂双双站在别墅里,林姨却告诉她,肖凛对虾过敏。
这一天仍在下雨,天色灰扑扑的,雨水落在屋檐庭园,滴滴答答。
聂双双捧着一罐猫咪零食,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追问,“那肖先生他,他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症状的?是因为有了过敏症状,所以后来才不喜欢吃虾吗?”
这问的其实有些过于刨根究底了。
还好林姨倒不介意对聂双双吐露情况,边看电视边和她聊天,“少爷从小就对虾类过敏的。我记得当年第一次发现症状的时候,可把大太太急坏了,还好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少爷他本身也太不喜欢鱼虾贝类的食物……对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哦……我就是突然好奇,肖先生那样的人会喜欢吃什么。”聂双双移开视线,含混地解释了一下。
“阿凛他啊。”
下雨天气压偏低,人也不爱走动,林姨本抱着alex坐在偏厅的沙发看电视,此时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带上了淡淡笑容,
“小时候吃东西可挑了,后来十几岁再见到他的时候才稍微好了点。”
她像是追忆起了过往趣事,语气也变得轻和,“不过,从小我都没见过他有什么特别钟爱的食物,倒是不喜欢的东西一大堆,这点到现在都没变过。”
“是……这样啊。”
然而聂双双却觉得自己的思维都仿佛随着林姨的话语,被冰冻在屋外的冷雨中。
她的身体僵硬不堪,动作机械而又迟钝。
她从罐子里倒了些小饼干在手心,慢吞吞喂给懒洋洋的橘猫。
alex从林姨腿上抬头,仿佛发现聂双双心情低落一般,用湿漉漉的粉红鼻尖拱了拱她手掌。
聂双双看着体贴的猫咪,眼睛又干又疼。
厅里亮着暖色的灯,电视里吵吵嚷嚷的在放一档明星综艺真人秀,林姨分了心在看电视,自己也被刚刚的话题打开了话匣,只像个普通长辈一样絮叨起来。
“……少爷不仅不吃虾,也不吃动物内脏,还有鱼类贝类,口味清淡……以前家里还有个厨师傅……有一次……后来……哎?电视里那个黑裙子的女孩子,以前是不是来这里找过阿凛……”
聂双双胡乱应声,目光放空,木木地在烟灰色的沙发边坐了会。
许多过去生活的片段像是老式放映机里的胶片,一帧一帧在回忆里掠过。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夏天,小七挽着裤腿去清河里捞鱼捉虾。他打架厉害,做这些却不怎么在行,半天才捉了几只,后来下河次数多了才熟练起来。
还有好几次夏天,她和他吃了虾,被她不小心看到他短袖下的皮肤泛红,他说是被太阳晒的,她也信以为真。
还有一起分享吃的那些劣质奶糖,没熟透的酸橘子,一只老母鸡唯一仅有的一只肫肝……所有被她喜爱珍惜的,他也都喜欢。
她傻乎乎的,以为两个人能够有同样的喜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其实不过是因为她喜欢吧。
不过是因为只有她喜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