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不会有既无缘无故又没完没了的恨。
江森自己心里很清楚,正常人的网络操作习惯是什么样的。
看到傻逼顶多对骂一个晚上,然后只要过上几天,就会把傻逼的马甲、和傻逼对骂的原因甚至到底是在哪个帖子和傻逼发生争执,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而且哪怕是喷明星,哪怕真的内心充满愤慨的情绪,这种怒火,最多也就持续24个小时。
因为正常来讲,正常人在正常的社交场景上,遇上的麻烦事儿和傻逼,绝对要比网络上的这些破事儿棘手和令人抓狂得多。普通人光是活着,就已经费尽全力,每天睁开眼睛就要想今天的生活成本该怎么覆盖,今天的工作困难要怎么解决,明天的日子该怎么过,未来的生活还有没有希望,单是这些,就早就把人们的力气耗尽,怎么可能还会有力气,去关心这个明星怎么样,那个明星又如何?更不用说,论流量,二零二二君这个马甲,现在顶多也就是十八线小明星的水准。太水太水,太弱太弱,绝不至于引来这么强大的火力。
还有就是,写一个长篇大论的帖子的能力,绝不是谁都有的。
有这个本事和文化水平的人,有可能,偶尔会写上一两篇檄文之类的东西,但绝无可能,同时出现几百个人,全都过来干这样的事情。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这些人肯定宁可做点自己的工作,或者躺下来休息。除非——有人花钱雇佣他们。
新学期刚开始,《我的老婆是女王》刚连载结束,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江森不知道,具体目的,现在也不好说。但是江森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件事99.9%的可能,还是网文圈自己的事情。最不济,也是跟他的小说有关。
至于剩下那0.1%的可能,才有可能是想毁了他。
可是……动机呢?
如果是羡慕嫉妒恨,但是能发动这么广泛力量来做这种事的人,又何必羡慕嫉妒恨?
那样的人,不说能有多位高权重,可至少在网络上,也足够能量惊人了吧?
所以有人冲着他本身来加害的可能性极***迫他做出反应的可能性才是极大。
那么,如果要做反应,无非也就是两种。
第一,辟谣。第二,自证。
但要说逼他辟谣,然后从回应中找漏洞,这就又回到了“毁人”的目的上,所以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剩下来的,也就只有自证了。
至于自证的方式,除了开新书,还能是别的什么?
至少江森是想不出来。
逻辑推理到这里,江森大概也就能猜出,这回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区里头,是绝不可能有这种下作的商业思维的。胡部长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方法,绝对不可能这么弯弯绕绕,胡部长他们往往更喜欢讲道理,一边讲道理,一边就半推半就着把事情给办了。扛着正义的大旗,君子喻于义,为国为民为家乡,这才是政府部门应有的方式。
而下流的招式,只有纯粹的商人才做得出来。
因为只有越下流,才越能尽快形成局面上的压迫感,逼迫对手就范。
他们是讲效率的。
所以事实上,江森最应该问位面之子的问题,其实应该是,《我的老婆是女王》的繁体版,现在在海外市场卖得怎么样。
如果卖得跟《我的老婆是女神》差不多的话,那么一切真相,自然就不言而喻。
但是江森没问。
因为就算问了,位面之子给出的答案,也不见得是真的。
甚至连位面之子自己,都不一定知道真正的答案。
他只不过是个打工仔而已……
几通电话打完后,江森脑子里转了一圈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次日周六早上,等邵敏他们这群新学期鸡血已经退尽的家伙醒来时,302寝室里,已然没了江森的踪影。一整个周末,江森几乎全天候泡在自习教室里挪过屁股。只有中间傍晚的时候,把宾宾从窝里放出来两次,让它在操场上跑了半个小时左右。
等到周日晚上,江森上自习的时候,黄敏捷突然提了个地理的问题。
江森一句两句地感觉解释得不透彻,干脆就在黑板上画了个世界地图,从全球气候类型的大概分布开始说,东经多少度到多少度,北纬多少度到多少度是什么气候类型,原因是如何如何,所以呈现出什么什么样的季节性降水和气温情况,因此这个地方适宜什么什么样的作物生产,产生什么什么样的经济类型,形成了诸如这样或者那样的城市,但是由于这边和那边存在山川、径流、洋流之类的特殊情况,因而导致了与该地区正常情况不一致的现象……
一通哔哔哔哔,直接逼了两个多小时,黑板上画得密密麻麻,把黄敏捷听得甚至都忘了她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甚至把隔壁高三的学生都招来了。
几个高三的文科生还在底下问啊问,江森就知无不言地扯啊扯——说起来,曲江省江森他们这一届的地理教材,简直废物到极点。高一用来应付会考的教材也就罢了,高二和高三的教材,就全都是压根儿和高考内容都匹配不上的玩意儿,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过审的。所以东瓯市这边的高中,高二地理的教材,干脆是市教育局统一汇编的。
并且为了赶进度,这套教材是直接把高三应该学的内容也全都囊括了进去。也就是说,江森他们虽然才上高二,但高中三年的课程,其实现在就已经快学完了。
因而相比起历史的拖拖拉拉和政治的反复概念解释,邓月娥上课的效率,简直就跟开火箭似的。每天上课几乎全都是崭新的知识点,天天都是新世界。所以现在,整个高二除了江森之外,可以说没有一个学生,能真正完全跟上地理课的上课节奏。而且即便是江森,时常也会出现记忆混乱,被那繁复、庞杂的知识点,偶尔搞得要怀疑一下自己的智商。
所以只能背,不停来回地背。背到高考之前,对这些知识点的熟练程度,达到随便给一张世界地图或者中国地图,就能指着上面的东西,几乎把整本书都背出来的程度。
——可就算这样了,地理想拿满分,也还是不够的。
你还得知道晨昏线该怎么用,水平气压梯度线该怎么看,各种不同类型的地图该怎么读,水怎么走、风怎么吹、云怎么飘、时间怎么算,要学熟、学透、学精各种和地球运动相关的地理计算问题,得知道太阳和月球是如何影响一年四季、每天早中晚某个地区地表环境变化的,乃至某些时候,甚至把全球各主要经纬线的刻度都刻在脑子里。
只有做到这一步了,才能保证自己的地理水平,摸到满分的天花板——因为在文科考试中,只有地理的题目,答案能准确到这一步。只有达到这样的精确性,才能保证文综的分数。
地理这门课,在文综三门课里,长得最不像文科,却是实实在在的,文综的压舱石。所以江森当年,文综三门最强的不是政治,恰恰就是地理。
“我草,你高二比我们高三都厉害啊……”
几个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在高考前三个月,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着满黑板上至少包含着上百个知识点的大图,半个教室里的学渣们,全都差点给江森跪了。
可惜这年头没什么像样的智能手机,不然这满屋子的人,肯定要拍下来留念。
这天晚上之后,等到次日周一,学校里的几个地理老师,全都轮番来一楼的高二自习教室里观摩了一下江森画的大图,看完后纷纷表示江森已经无敌。程展鹏也来凑热闹看了一下,虽然基本上全都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但这并不妨碍他夸奖江森两句,顺便告诉江森,全国十佳中学生的选拔,江森已经进入到最终一轮了。
“差不多四月十来号就能出结果,要是入选的话,我们劳动节长假,去首都拿个奖,你也稍微放松两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放松个鬼。”江森笑道,“来回坐飞机赶路,累半死好吧。”
“放假七天嘛!”
“我还得回家一趟,我爸差不多该做手术了。”
“哦……什么手术?”
“小手术,胃癌。”
“哦……嗯?!”
三月下旬,江森唯一的亲人得癌症的这个事情,又在十八中里被重复提及起来。仿佛上回《面对面》节目播出的事情,确实这件事没怎么详细地拿出来谈,而且不论是王智的提问,还是江森的回答,都显得有些晦涩不清,只是两个人之间彼此心照不宣。
然后消息一起来后,学校里的姑娘们自然又对江森发起了新一轮的同情攻势,都觉得江老师好惨啊,好特么可怜啊,甚至消息在网上再一次抖开后,连那些说他代笔的声音都小下去了,连资本家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在外界眼里,江森真的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倒霉孩子,能走到今天,实在不容易,取得这么多的成绩,最终的收获,居然也就只是“活着”而已。
短短几天时间,江森大概收到了几百封鼓励顺带示爱的来信,还有好多好多,多达十几箱的方便面、火腿肠、花生巧克力之类的零食,寝室里都塞不下,只好送点给传达室老伯、老师办公室、校长办公室,甚至特么的政教处,搞得曾有才都傻逼了。
自打十八中有政教处这个部门,这绝对是头一回收到学生礼物!
“呵,你看看现在这些学生,追星追到学校里来……”
曾有才随便拆开一包,一边吃一边还要逼逼两句。
而当事人江森,反倒是淡定得跟么得感情的机器一样,每天照样该干嘛干嘛。周末的时候,还擦掉了高二自习教室里的那幅巨画,转头又给高三的学长们上了一节实践论的政治课。
这般坚挺地一直到了三月底,最后一周,几门月考断断续续考完。
江森的状态明显比上学期期末回暖八成都不止,1050的卷面分,考出了961分的逆天高度,还是在夏晓琳坚持只给42分作文分的前提下。相比之下,第二名就跟断崖似的,只有786,差了足足有175分,而且,并不是季仙西,而是邓月娥她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季仙西只拍到了全段第四,分数是773分,不能说不行,可确实也是,不是特么的行。
在江森的光芒之下,十八中的整个高二年级段,俨然只剩下陪跑的份。
不过对江森来说,这个分数本身,还不是最主要的。
他觉得最大的收获,是终于可以将刷了两斤重卷子的物理,保持在一个稳定的高分段,还有生物的那些计算题,也终于通过刷题,基本可以熟练地掌握。
三月顺利结束,四月随即到来。
过完清明节,高二的会考,似乎也就是没几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