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幺/文
“所以你今天愿意跟我谈谈么。”
千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副自闭模样的少年, 这样问道。不过有自闭症状的少年时不会轻易恢复正常的，所以面对千里的询问，自闭少年依旧拒绝交流。
千里在工作单位安顿下来第二天就被雪香薇带着过来了一趟，他们好像确实挺着急的。千里第一次来就看出来了, 这家人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家住的是别墅, 跟宋昭林家里的差不多, 家里人举手投足都特别有涵养。据雪香薇说，这家人也是军人世家，如今这个时代, 世人的目光更多集中在军人、商贾身上, 明星的热度虽然依旧很高, 但是更多掌权人世的家庭情况被公众关注，作为公众人物就更加注意自己家庭的形象。所以他们没办法通过正常的法律援助或者官方人员来解决当前矛盾, 只能私底下以个人交情的名义委托千里来解决这个问题。
很难办啊……这种情况下千里也有些犯难。他不知道该掌握一个怎样的度, 刺激太重的话, 这少爷肯定受不了，太轻又没什么效果, 如果处理不妥当, 还会得罪人……想来想去都不是个好工作。
这名小公子看起来其实挺正常的，是个漂亮的omega，身量纤细，比千里还要矮上半头——只看他的容貌，应该是那种受大众alpha欢迎的类型。但是从千里第一次见到他, 他就觉得他不像外表一样单纯，尽管他表现出一副不想交流的自闭模样，但是只需要对视一眼，千里就发现了，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只小野兽。
这还真不是一名普通的omega啊。
千里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魏云兮，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跟我相对枯坐着吗。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没空闲跟你继续耗。”
魏云兮听到自己的名字，总算有点反应了，但是他的反应并不是多好的反应，而是厌恶地皱起眉头，不过貌似觉得千里是一个没必要交流的对象，所以还是没有理会他。
千里将他的表情完全看在眼里，他沉默了一会儿，挑眉道：“看来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魏云兮终于抬起头看了千里一眼，他冷哼一声，千里朝他眨巴眨巴眼睛：“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
“……”
什么啊，这家伙怎么又没反应了。千里有些泄气——看来是他想多了，什么刺激太重啊，刺激太轻啊……这家伙根本不想跟他交流，想刺激都找不到入手处。
看来魏家不应该找信息素监察员，而应该先找个心理医生辅导一下。
千里准备放弃了——这是他第三次来，他觉得如果不解决根源性的问题，他来再多次都没有用。
他深深叹口气，刚准备站起身，却听魏云兮忽然开口了：“魏锋。叫我这个名字吧，这是我在军校时候的名字。”
千里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他这是愿意跟他谈谈了？
好吧，只要愿意交流就能找到突破口，就怕当事人拒绝交流，那他可真是完全没办法。
“好吧，魏锋。”
魏云兮再次强调：“是锋利的锋，刀锋的锋。”
千里好笑地点点头：“好，我叫千里，你随意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魏锋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把右腿抬起来，叠压在左腿上：“好吧，我就叫你小千吧。”
千里：“……”
这个少年可真有意思，明明比自己还小得多，竟然管他叫“小千”？好吧，小千就小千吧，总比叫老千好听。
千里对他点点头：“可以，既然我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名字了，那来好好谈谈吧。”
“我知道他们派你来做什么。”
魏锋倒是个直爽的人，互相介绍了彼此的名字之后，竟然就真的开始接受千里了。他直白地说道：“我现在愿意跟你说话，不是代表我愿意接受他们的游说，而是因为你接受了我的名字。”
千里推了推眼镜，看着魏锋问道：“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话，毕竟你如果一直拒绝跟我交流，太浪费我的时间了。那么……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从家里逃走么？”
“别装了，你明明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啊。”
魏锋烦躁地皱起眉头，显然对千里的试探颇为不满：“我想参军，他们不同意，他们想让我嫁人，我们的观点产生了冲突，我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能逃跑了。”
“……”听起来竟然没什么问题。
千里轻咳一声：“可是，你是omega，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在部队里进入了发情期，会引起多严重的后果。”
魏锋冷笑一声：“我知道，这件事的根源就是我的性别。因为我是omega，所以不能当兵。但是你们这是性别歧视，知道吗？”
他说着，微微抬起下巴看了千里一眼：“又不是我自己想当omega的。”
“额……”
千里没想到他这么明白，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且，我已经有好好应对发情期的办法，你说的那些隐患都不会发生。”
千里点点头：“你是说用抑制剂么？”
魏锋挑了挑眉头：“没错，不要把我当成一个问题少年来对待，我不光是在网上随便查了点关于抑制omega发情的资料而已，我有我自己的途径。而且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说到这里警惕地看了千里一眼，掐住了话头，转而说起别的：“哼，omega的权限被限制得太严重了，作为beta的你是不会明白的，所以你才觉得当omega也无所谓。我跟你不一样，不，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不反对一部分omega选择回归家庭，当全职生育工具，但是我又不想做那种omega，如果非要做一个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是omega。”
千里第一次面对这种看得通透的omega，他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理由对他来说都不是障碍了，魏锋……从他给自己取名叫“魏锋”这一点倒是觉得他是个性别转变者。
……这名字一听就非常硬汉，这个时代很多alpha都不一定愿意叫“魏锋”的。
但是他的不满好像多数来自于社会对于omega的限制，对于现状的不满，与转变者又不太像，也或许真的只是生活在军人家庭中，耳濡目染，所以才变得比较硬汉吧。
……不过不管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原因，都有些棘手，千里觉得这应该是他们家庭的责任，到底要抹杀他的天性引导他成为一个“正常”的omega，还是赞成他释放天性让他在军队中闯荡一番，这都应该是他家长操心的事情，不应该由他这个外人操心啊。
千里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然后把手里的本子合上：“好吧，那我只能祝你早日成功。”
已经做好准备要听一大堆废话的魏锋见千里忽然打住，觉得有些惊讶，他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就这样？你不再说教点什么了？”
他就是个少年模样，惊讶的时候也顾不上故意吊着眼角严肃地说话，这样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
千里失笑道：“你想得这么通透，我还需要说教些什么？人生的路终究是你自己的，要你自己去走，就看你选择的是什么样的路了。”
魏锋没说话，千里抬起手轻轻推了一下眼镜：“只不过，这世上的路有的好走，有的不好走……不管哪条路，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你要想清楚。”
千里说完，见魏锋还是沉默着，便站起身要走，他作为一个“外人”说的也太多了……剩下的事情让他自己想想好了。
“等一等。”
魏锋忽然叫住千里，后者转过头，便见魏锋抬起脚“邦”得一声将后脚跟磕在桌子上，这动作跟宋昭林那个军营里呆惯了的家伙如出一辙……完全是个盛气凌人乳臭未干的小子。
不过也太脏了吧。
千里克制着自己不往魏锋脚上看，面无表情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魏锋鼓着脸想了一会儿，问道：“你要怎么跟他们说？”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跟你没关系。”
“哼。”
魏锋微微挑起眉头：“那不行，你如果随便瞎说，说出什么对我不利的话来，我还要自己收拾烂摊子，你不能乱说话。”
……这些世家少爷是不是都是这幅德行啊。
千里无奈地转过身：“你放心好了，你又没跟我说过你任何事情，我想告密也没东西可告。”这个少年警惕性很高，虽然破例跟自己说了很多话，但是一句有用的都没说，他能告什么密。更何况，他现在被几队兵看守得死死的，就算他不告密，好像他就能从这包围重重的别墅里逃出去似的。
魏锋终于从自己坐着的位置站起身，慢慢踱到千里面前，他在离千里很近的位置站定，抱着手臂看着他：“你这个beta，很有意思呀。”
“？”
“你叫千里是么？”
千里点点头：“如果你没别的事，我要先走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原来你们beta真的都是些工作狂，我还在跟你讲话，你就惦记着自己的工作了。”
千里觉得他好玩，也开玩笑道：“那你们omega对待工作又是什么态度？”
魏锋翻个白眼：“omega能有什么正经工作可以做么。”
“……”
“这么说我应该在这方面模仿得更像点。”
这好像确实是重点，很多喜欢装b的alpha或者omega都没办法学到beta的精髓，根本没意识到敬业和工作狂才是他们最本质的性格，只伪装信息素是没用的。
“喂，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魏锋对千里伸出右手：“我觉得你，很有趣。”
“……”
千里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深深的，仿佛有很多“意思”，不知怎么，千里忽然有种脖子后面冒起来一层白毛汗的感觉。
他伸出手跟魏锋快速地握了一下：“多谢夸奖。”
魏锋无奈似的摊摊手：“好吧，你可以出去跟他们说，我不去军校了。”
千里眨巴一下眼睛，魏锋笑了笑：“他们会夸奖你的。”
“……”自身都难保了，还顾得他的父母会不会夸奖他，这个少年也挺有趣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朵小桃花儿
第89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鱼幺／文
千里顶着“将军家的准儿媳妇儿”这顶光环进了信息素监察站, 工作几天，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监察站里没人敢不买他的账，也都对他客客气气，不过就算像千里这种迟钝的性格, 也能明显感受到他们面具化表情下隐藏的情绪——这人是个关系户，我们惹不起。
多数beta都是耿直而诚实的, 他们或许也会因为现实而虚与委蛇, 但是内心总会对人有一种客观的印象，这在言语之间、行动之间都能体现出来。他们不会让千里做事情，就连领导都不主动给他安排工作, 千里在监察站等了两天, 自己找到领导办公室, 问他有没有事要安排给自己，对方才仿佛终于想起他这个人似的。
“啊, 你刚来, 我还想多给你一天让你熟悉熟悉环境, 安排自己的事呢。”
千里在领导面前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做了很多年信息素监察官了, 大体流程都懂, 一些技术上的东西也熟悉，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来熟悉环境。”
领导急忙道：“好好好，那就好……不过，千里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重用你？想做重要的工作？其实不是, 我看过你的资料，很能干，很有能力，好好做，我相信你是个优秀的监察官。”
千里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位领导面对自己的时候怎么比他还要诚惶诚恐？
在认清这一现实之后，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并选择……沉默。
这种情况下，说得越多对方反而越觉得不自在。最后，领导给他安排了一个安排出警的工作，这个工作跟他在省城时候做的事情差不多，不用重新学习，上手更快。
首都的事当然比省城的事多，他当班当天，警报器一上午响了四次，但是只出去了两队人，千里反复确认自己接到的警报，是没问题，犹豫半天也不知道找谁问。
——有警报就说明有情况，有情况一定得出队，怎么会有两次空警？
以前千里也遇见过空警的情况，但那是因为警报器故障，省监察站的人员都明白自己设备的情况，查明是空警之后就不会出警，但是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自从换了新设备，就再也没遇见过空警的情况，首都监察站的设备指挥比他们的设备更完善，更灵敏，一定不会出现空警啊。
更何况还是两次……
千里心中存着疑问，吃午饭的时候看到之前负责接待他的监察员，便决定问他。接待他的监察员姓陈，性格随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千里是他负责接待的，每次吃饭都会叫着千里一起。他年纪轻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光看容貌倒是跟宋昭林差不多大的样子。
而且他们聊了几句，千里觉得这个beta还挺开朗的，希望能在他这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