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章二老爷夫妇:“……”
章二老爷质问妻子,章二夫人自己也很委屈——四小姐章怀璧虽不是她亲生的,却也是自幼放在她身边养大的,章二夫人岂会不盼她嫁的好?
早先和安平侯府接触的时候,安平侯还没丢了京兆少尹的官,安平侯世子虽然传闻中有些肖似其父,但安平侯夫人态度诚恳。章二夫人仔细盘算,觉得只要章怀璧嫁过去,将来至少也是个侯夫人,何况安平侯府背后还有太后在,哪怕安平侯世子不那么靠谱,但安平侯夫人是个好相处的性格,以章怀璧的心性手腕,日子绝对不会难过。
二夫人多方思量,和丈夫一商量,章二老爷有些犹豫,却也心动了。谁料二夫人刚一松口,安平侯的官丢了。
二夫人:“……”
她立刻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准备按兵不动再观察一二。岂料没观察半个月,安平侯世子被鸾仪卫抓进了大牢里。
二夫人:“……”
二夫人一边震惊于安平侯世子居然会犯了足以出动鸾仪卫的大事,一边意识到她之前看重的、安平侯府背后的太后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正在她辗转纠结,决定彻底回绝安平侯夫人的前夕,安平侯世子养了十几个外室的消息传来了。
二夫人:“……”
二夫人快要窒息了。
好在章二老爷明白妻子为人,夫妻二人很快达成共识:还是离安平侯府远一点最好。
但章怀璧的婚事,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章怀璧如今到了预备婚事的年纪,且她素有才貌美名,这是个很大的优势。可章怀璧的劣势同样也很明显:首先,她父亲官位不高,刑部尚书的名头虽然大,但那终究只是她的伯父;其次,章怀璧是庶女。
因此,章怀璧的婚配便落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来。她的出身是一块短板,而才貌美名又不足以将这块短板完全填补上。
她的堂姐,即刑部尚书章其言的长女章怀翡,替堂妹想了个主意。
——做公主伴读,历来是官宦之家的小姐提升身份的一条捷径。
坏消息是,宫中没有适龄且需要伴读的公主。
好消息是,章其言和湘平郡主的私交很好,而湘平郡主的地位权势,胜过除了皇帝之外,如今桓氏皇族的任何一个人。
于是章怀璧就被送到了明湘身边,暂当一段时间女官。
“她还挺能干的。”明湘公允地评价,“可惜了,早晚要回家待嫁,不能长久为我所用。”
盛仪郡主随口道:“这种事情不好勉强的。”
明湘接过梅酝递来的湿帕子,从指尖到手腕仔仔细细抹了一遍,才道:“何苦勉强,我又不是没有可用之人。”
她起身,玉色裙摆水波一般荡漾开来。梅酝抱起雪白斗篷立在一旁,只听明湘道:“怀阳姑姑还在慈宁宫听礼,恐怕宫门下钥之前才能离宫,你先和我一起出宫去吧。”
大年初一白日禫祭先帝、夜晚宫中行宴,桓氏亲王、朝臣、内外命妇都要到场。和往年除夕宫宴的礼节不同,禫祭自有另一套礼仪,是以这几日三品以上的内外命妇都要入宫,在慈宁宫听礼,免得大年初一出了岔子。
“好。”盛仪郡主由青盈扶着起了身,“你不和皇上先说一声吗?”
“衡思知道。”明湘淡淡道,“他还问了我要不要陪我回府,我拒绝了。”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府好了!”盛仪郡主一边偷看明湘,一边状若无意道,“反正我如今伤了腿,也没什么好玩的,正好去你那里。”
她有些紧张地观察着明湘的神情,却见明湘淡淡一笑,温声道:“好了妙仪,我没事,每年不都是这样的吗,你和衡思倒比我还上心。”
盛仪郡主横眉:“我还不是担心你!”
她见明湘神情别无异样,略放下心来,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上却摆出一幅嗔怪神情:“下次不管你了。”
“是我错了。”明湘笑道。
盛仪郡主像只河豚一样鼓起面颊:“原谅你啦!”
二人一同缓步出殿,乘上了软轿,向着宫门处慢慢行去。
风吹起轿帘一角,轿外簌簌寒风里,朱红宫墙琉璃金瓦撞入眼帘。不知不觉,软轿已经出了内宫,到了外宫含元殿。
皇城内的三大殿,依次是外宫举行大典、赐宴朝臣的含元殿;皇帝日常问政的文德殿;以及内宫中皇帝日常起居的福宁殿。身为三大殿之首,含元殿的每一块琉璃瓦在日光下都泛着刺目的金光,巍峨庄严,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越过含元殿前宽阔的广场,不远处就是丽正门。丽正门外,湘平郡主的车驾已经停在了那里。
另一边,盛仪郡主正在青盈等侍女的搀扶下出了软轿,登上马车。
“妙仪。”
明湘来到盛仪郡主的车前,隔着车帘低声道:“怀阳姑姑应该提醒过你,但我还是再说一遍,大年初一之前,最好不要出府,约束好府中上下。”
盛仪郡主一怔,旋即想起了几日前鸾仪卫满京城搜捕的盛况,若有所悟。
她一把挑起车帘:“又起风波了?”
“风波从来没有断过。”明湘含蓄道。
只是因为到了禫祭先帝的前夕,把风波摆到明面上实在不好看,所以鸾仪卫的搜捕才会转明为暗。
明湘补充了最后一句:“有事就派青盈来找我。”
盛仪郡主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她看着明湘裹在雪白斗篷风帽里的一张雪白小脸,忍不住道:“你注意身体。”
“我知道。”明湘朝她微笑。
盛仪郡主深深叹了口气:“风冷,你快上车去。”
她顿了顿,又道:“明日也替我上炷香。”
“母妃泉下有知,知道你还记挂着她,一定会很开心。”明湘依旧微笑着,“我走了。”
她背过身,侍女将她簇拥在正中,浩浩荡荡离去,消失在盛仪郡主担忧的视线里。
作者有话说:
注:
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孟子·滕文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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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你在发什么疯!”黄正新怒道。
没有人理睬他。
一名面目平庸的侍从正立在容欢对面垂首禀报:“……人已经安排,只等湘平郡主归府。”
容欢颔首:“只准成功。”
被忽视的黄正新怒气愈炽,其中还夹杂着惶恐不安:“鸿光,你疯了吗!鸾仪卫正在彻查我的下落,你还敢动用我这条线——我把人交给你的时候,你明明承诺过不会轻举妄动——现在你居然敢让我的人去送死?!”
容欢转过头来看他,黄正新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一次容欢没有给他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相反他的声音平静而淡漠,隐隐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诡谲:“能为正使大人的钧令而死,是他此生最大的荣耀。”
黄正新瞪大眼,难以置信道:“……什么?”
容欢头也不回招招手,那侍从立刻无声无息退了出去。容欢从袖中抽出一只香袋,从中倒出一枚蜡丸,对黄正新道:“你自己看。”
蜡丸里塞着一张折得极小的,展开来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的小笺。黄正新半信半疑拿起来看,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笺上用的是采莲司特有的墨,只写了短短几句话,黄正新看得云里雾里,只能看出这道命令是要求抢在十二月二十六之前,将某件东西送到某个人面前,然而最重要的后半段却突兀的戛然而止,纸张末端有被裁去的痕迹。
“后半段呢?”黄正新问,“今日是二十五,所以这就是你贸然动用我的人去送死的理由?”
容欢坐回椅中,看着他慢慢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没有必要知道,另外,这是陆正使亲自下给我的命令,十万火急送到晋朝京城,正使大人在信上亲口说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现在,‘狡狐’,你觉得你那几个愚蠢的手下的性命,比正使大人的钧令还重要吗?还是说,你在意的不是正使大人钧令,也不是他们的命,而是你自己的安危。”
黄正新说不出话来,他手一松,那张纸飘回案上,却不是因为容欢堪称诛心的话语,而是因为从容欢话中隐隐听出的话外之音。
他是采莲司潜伏最久的暗探之一,经验丰富。回想起听到的只字片语,以及纸上写着的寥寥数语,还有那被撕掉的后半张纸……无数信息在他脑中迅速掠过又重组,最终隐隐浮现出一个堪称骇人的念头。
“湘平郡主……”黄正新无声翕动嘴唇。
十二月二十六,如果一定要说这个日子在大晋有什么格外特殊的意义,恰与湘平郡主有关。
京城中人皆知,十二月二十六是湘平郡主生母、武安王妃柳氏的冥寿。四年来,每逢此时,湘平郡主都会摆出极大的排场,亲临西山陵祭奠。
黄正新突然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分别身为南北两朝执掌监察情报的大人物,陆正使为什么要命人送东西给湘平郡主——如果真是湘平郡主的话,这是恐吓,还是要挟?
黄正新几乎不敢多想,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问,更不该有这短暂的失态。他做了太多年暗探,最知道这种机密有多么重要——身为北朝手握重权的郡主,如果真的能被南朝撬动,其间牵涉的人命根本数都数不清楚,用一句血流成河来形容毫不过分,简直顷刻间能使南北两朝翻天覆地。
下一刻,他感觉颈间一痛。
方才悄无声息退出去的侍从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从后方扣住了他的脖颈,那只手坚硬如铁,一点点向内收紧。
“呃呃。”黄正新喉咙里发出模糊破碎的余音。
容欢对面前的垂死挣扎视若无睹,他平静地补完了自己方才未曾说完的话:“都不重要了。”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委顿下去的黄正新:“为了大齐,为了正使,请你保守着这个秘密上路吧。”
“现在你不必担心,鸾仪卫顺着你的线,查到你身上了。”
视线暗下去之前,黄正新看到的此生最后一个画面,是容欢一如既往平静淡漠的神情。
下一秒喀啦一声,他的脖颈扭曲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软软垂落下去。
.
朱盖马车停在了郡主府正门前。
梅酝先一步跳下车,将明湘扶下来。朱漆大门已然洞开,留守府中的风曲快速沿阶而下,迎了上来。
“郡主。”风曲来到明湘另一侧,温声唤道。
他和梅酝一左一右,将明湘夹在中间。明湘一边走,一边问:“府中可有什么事?”
明湘只是随口一问。在她看来,有风曲和雪醅二人轮流值守在府中,大事小情皆能决定,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却不料风曲旋即开了口:“确实有一件事,少不得要郡主过问一二。”
明湘:“?”
片刻之后,她看到了一具尸体。
明湘:“……”
她沉默望向风曲,等待着风曲给出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