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刑部尚书拈须思索:“路贵妃为何没有呼救?若他大声呼救,多少都会有人听见。”
冯观推测道:“有两种可能,一是路贵妃认识凶手,且关系不寻常,她并未料到凶手会杀她,而凶手出招很快,在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将人踢下楼。二是,她昏迷不醒,凶手等待时机,将她踢下来。”
“什么时机?”众人困惑地看向冯观。
冯观面沉如水,并未作答。
可姜云初深知,凶手是冲着她来的。
只因,当时皇帝已在凌霄殿许久,而她刚进去一跪,人便砸下来了。
面对冯观的沉默,众人深感一道无法言说的森冷阴影沉沉地笼罩他们的头上。
当今皇上与文武百官在此,凶手竟敢谋害当朝贵妃,谋害龙嗣,且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们每每思及此处,霎时发白,心中发寒。
死寂一般的沉默,仿佛空气凝固了,周围的气氛肃冷得让人感到窒息。
此时,姜云初提出疑问:“贵妃娘娘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可能独自爬上楼宇,定然有宫女陪同,那么,那名宫女呢?”
冯观沉声道:“立刻去查,把人揪出来!”
锦衣卫领了命,赶紧去办事。
冯观拂袖走向殿内,众人急急跟上。
冯观的脚步略微停滞,察觉姜云初没跟上来,掉头回来牵着人的手,继续往殿内走。
众人瞧见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头疼人物竟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位新封的“昭和”公主,看的是目瞪口呆。
浪荡子收心了?可,他克妻克子,怎能娶公主呢?
此事,是否要向皇上禀明?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一直在纠结此事。
东林苑西侧殿回廊处,一身宫女打扮的玉芙蓉垂眉匆匆行走,欲想逃离此处,却不慎与人撞上。
她紧握着袖中的匕首,躬身向那人行礼道歉,却遭到对方的嗤笑。
“玉姑娘身上沾染着宫女的血迹,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四处行走,是唯恐他人不知晓你杀了人么?”
熟悉的声音让玉芙蓉蓦然抬头:“狗千户?”
那一瞬,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对方的胸膛。
程铁英身手敏捷地躲闪,一掌拍掉她的匕首,五指像钳子箍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拽入房中。
“狗千户,放开——”
玉芙蓉正要怒斥,却被对方捂住了嘴,摁在墙壁上。
只见男人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她听动静。她不敢大意,竖起耳聆听,外头果真走过一群锦衣卫。
程铁英见人吓得脸色煞白,勾起食指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面上似笑非笑:“玉姑娘真是良善之辈,杀人便杀人,还杀得那么于心不忍,幸亏我在后头帮你处理干净,否则你就麻烦了。”
玉芙蓉用力打掉他的手,阴沉着脸:“你跟踪我?”
程铁英微嘲:“是你自己狐狸尾巴没藏好,所以我才跟过去的。事实上,你的确做的不好。”
玉芙蓉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并未回应。
这狗千户并非是好人,心思阴鸷,手段毒辣,卑鄙无耻,这回竟会出手帮她,必定不怀好意。
见玉芙蓉眉头紧蹙,半晌不说话,程铁英压低嗓音,贴着她耳畔说道:“你好大的但,竟在这种地方杀害当朝贵妃,谋害子嗣,就不怕被发现吗?”
玉芙蓉冷笑:“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言毕,她甩袖就要冲出门,被程铁英死死拽住。
程铁英阴冷一笑:“玉姑娘,做人不能这般忘恩负义吧,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不报答我就走,不应该呀。”
玉芙蓉用力挣脱他的手:“我没让你帮。”
程铁英手紧紧扣着玉芙蓉的腕子不放:“我这不是因为怜惜你吗?这人啊,手上沾染的鲜血多了,渐渐便以为自己麻木了,但午夜梦回之时,那种备受良心谴责的滋味有如钢刀刮骨,很不好受。我此举是为了减轻你的痛苦。”
玉芙蓉龇牙强笑:“呵,你抹脖子送自己上路,更能减轻我的痛苦。”
程铁英眉头紧蹙,面露暴戾之气:“玉芙蓉,别不识抬举,别怪我不提醒你,闹到最后,吃大亏的可是你。”
“你这是在逼我!”玉芙蓉恨不得杀了这无耻之徒。
可男人却坏得坦荡荡: “我只是让你报恩而已。”
玉芙蓉迎上那双贪婪的眼神,深知自己躲不掉,干脆地扯开衣领,心里在暗暗发誓。
要让这男人尝试人世间最可怕的死亡!
姜云初与冯观循着线索追查至此,二人的耳力向来比常人敏锐,屋内翻云覆雨的欢愉声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第43章 [vip]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年纪有些大, 污言秽语说个不停,女子只是低声啜泣,间或发出几声痛苦的□□。
姜云初蓦然反应过来, 羞得脸颊绯红。
冯观一拳重重砸在墙壁, 发出“砰砰”两声闷响,房内之人像是吓了一跳,声音骤然消失。
“里面的人给我出来。”他厉声喝令道。
“……”里头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卿卿我我, 赶紧穿衣逃离。
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却不给予半点回应, 冯观随即一脚踢上门板, 发出更大的响动。
那一瞬,里头之人早已夺窗而逃,室内空空如也。
冯观冷着脸下令,神色阴鸷:“追。”
程铁英携同玉芙蓉逃离, 可半途开始心猿意马。
他当上东厂档头近十年,手下怨魂厉鬼无数,更有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人骂他是夺命罗刹,天生心肠狠毒。有人畏他如豺狼毒蛇。他从不在意, 因为掌印大人的经历告诉他,只有以旁人的忌惮与畏怖为食,踩着成山尸骸, 才能爬到安枕无忧的峰顶。
如今有幸得掌印大人赏识, 委以重任, 安排他做这个锦衣卫千户, 他断不能让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影响仕途。
遂, 放开玉芙蓉的手,掉头便走。
他佯作急匆匆, 从外头跑向厢房,到冯观面前露出迷茫之色:“大人,卑职刚巧负责巡查此处,不知发生何事了?”
冯观有些意外:“程千户,你来得倒是快,不知可否瞧见有人从这屋子逃出去?”
程铁英怔了下,恭谨道:“不曾。敢问大人,逃出去之人长什么模样,好让卑职带人去寻找。”
他向来八面玲珑,说起官话套话滴水不漏,一时之间,也没引起冯观过多的怀疑。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姜云初。
姜云初转身注视,认出他便是当初带领东厂番子追杀他们的档头,神色骤然冷却。
须臾间,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戳到冯观的脊梁骨上,她低吼:“好你个冯观,这人竟然是你的手下。”
“嗯?”冯观对此言行举止感到一头雾水。
只听得姜云初冷冷地问程铁英:“千户大人,可还记得我?当初你可是带着东厂的人闯入我家,见人就杀,还指名道姓地要杀了我呢。”
冯观立马醒悟,显然,姜云初认为他与程铁英是一伙的,对他生了警惕之心。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向程铁英发出森然的冷笑:“程千户,你初来锦衣卫上任,恐怕不知晓锦衣卫有道刑叫做“弹琵琶”,钢刀刮活人肋骨,刀尖拨骨,其声铿铿,煞是悦耳,程千户有兴趣一听?”
程铁英知晓这是威胁,不寒而栗,吓得赶紧装傻充愣:“昭和公主请见谅,那是个误会,是属下传达的信息有误,我已经将他杀了。”
“呵,我怎么就不信呢?”姜云初用力戳着冯观的脊梁骨,眼眸寒光乍现。
冯观眸色一凛,凶狠地瞪着程铁英:“糊涂东西,这些事都能出错!明日给我滚回你的东厂,锦衣卫容不下你。”
程铁英脸色大变,赶紧跪下来哀求:“指挥使大人饶命啊,卑职这不是因为上回任务失败,被掌印大人踢出东厂吗?好不容易托关系谋了个锦衣卫千户的官职,若是您把卑职踢出锦衣卫,那卑职便没活路了呀!卑职保证,以后只效忠于大人,也断不会将公主的身份泄露半句!”
“……”姜云初冷眼看着这两人演戏,不表态亦不言语。
她人立于冯观身后,冯观无法观其色而辨其态度,心中有几份忐忑。
若是往常,冯观定然将坏事的程铁英灭口,可如今明白,此人是王振安插在锦衣卫的棋子,杀不得。
他心有所虑,唯有向程铁英摆了摆手:“好了,没你的事,赶紧办事去。”
“卑职遵命。”程铁英如蒙大赦,不敢多看他们一眼,赶紧连滚带爬地离去。
姜云初戳着冯观的脊梁骨,又是一通冷嘲热讽:“这么快把人叫走,做贼心虚了?”
冯观笃定她不会杀自己,故意往前走两步,道:“笙笙,此事你可不能冤枉我。当初我回南陵城,已然辞官,无权指挥锦衣卫,更无权指挥东厂的人。我是在你来了京师后,才来回来官复原职的。程铁英带人围杀姜家,我也是在事后才知晓的。”
“呵,把自己摘得如此干净,以为我就信了吗?”
姜云初摸不透这男人在玩什么把戏,但能确定他不会揭穿自己的身份,遂将匕首收回衣袖。
然而后一刻,被对方摁在厢房的石壁上,发狠似的深吻。
姜云初错愕过后,急忙推搡,无奈手抵着冯观的胸膛犹如抵着一块磐石,哪能撼动半分。气急之下,她提膝去撞对方□□。
冯观与她唇齿纠缠,手掌却仿佛长了眼似的,轻松挡住她的膝盖,沿着大腿往上。
姜云初发出“唔唔”的愤怒叫骂,半截舌头被对方含入口中吮吸,最后只剩含糊不清的鼻音。
而在她以为要窒息时,对方忽然松了手,唇舌乍分,极力平复着急促粗重的喘息。
冯指挥使低头埋在她颈窝,深深吸气,随后抬手捏着她的下颚,凛然道:“不许阴阳怪气,不许怀疑我!”
姜云初气喘吁吁,嗔怒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亲嘴……”
冯观低笑:“行,我尽量争取情投意合时亲嘴。”
姜云初娇嗔地怒瞪他一眼,心里明白这男人敢这本插科打诨,分明是仗着自己对他有几分情意罢了。
冷静下来后,她想到一些被忽略之事。
冯观身为锦衣卫,理应替皇上抓捕她去邀功,却选择娶她进门,在王振眼皮底下护佑她,这当中似乎有几分情义。
如今她已然与冯观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愿猜疑对方,遂提醒:“程铁英曾是王振的心腹,忽然被弄进锦衣卫,恐怕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得小心。”
冯观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笙笙这是在担心我?”
姜云初耳朵一热,移开视线:“我是担心你连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