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鸾感受到云沃口中喷出的气息,他微微有些气喘的呼吸,清瘦的肩膀,苍白的脸孔上线条分明,眉宇间一丝疲惫被深深隐藏,那目光坚定而平和。其实想必这个少年也十分紧张吧。
云沃确实紧张,每当他联想到佩鸾这样的极品御姐在他银针下,呻*吟隐忍的样子,他便呼吸有些急促。
但他的手依旧很平稳,这双手很细腻,同样很白。它杀人时很稳,救人时同样也很稳。他的手看上去不是很有力,却容易让人信赖,和他的眼睛一样,有时有种奇妙的温柔。
“说点什么吧。”佩鸾不知是怕银针刺破皮肉的痛楚还是惧怕这样诡异的安静。这种安静在这样的场合,这样一个男人的身边会变得很危险。
“你想听什么。”云沃淡淡说着,手中用力。银色的针穿过皮肉时的滞涩感,和那娇嫩血肉的轻微颤栗居然让他有种不忍下手的感觉。
佩鸾咬着牙,极力不去想肩膀上的疼痛。
“呃。。。前些日子,对不起。”
“嗯?”云沃有些奇怪,手上的针也不由缓了一下。
佩鸾长出口气,好像想起什么不愿去想的事情。摇摇头,似乎要将心中什么念头甩开。
“前几天我对你的态度一直不好,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嘶。。。我那时心情不好。”
云沃动作一缓,手上更加轻柔。
“看出来了,怎么。。。失恋了?”
云沃到没有太多想法,就是随口一问,不过话说出口倒觉得有些唐突。
“没有。”她很随意一说,听她否认,云沃不知为何有种失落的感觉,不过想想这也理所当然,像这样美丽又有背景的女孩儿,谁会不知珍惜。。。
“我父亲。。。前不久去世了。”
“哦。。对不起。。”云沃声音很淡,既没有诧异也没有惶恐的道歉。
这次佩鸾有些诧异了,他们么这种语气。难道这还不够悲惨?
就听他接着说道,“我从小没有父母,所以不知道父亲去世是什么感觉。。”他抬头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所以当听到被人的家人去世我从来感觉不到什么是同情或者难过的滋味,我是不是很冷血?”
听他这么一说,佩鸾反而倒觉得是自己的不是了,刚想回道歉一句,却突然觉得这个话题真是让人讨厌,以至于空气又很危险的寂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灼热的呼吸,和佩鸾咬牙的沉闷隐忍呻*吟。但不得不说这是个极为坚强的女孩子,在没有麻醉药进行缝合手术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叫出声。
“你。。听你同学说,他们都叫你‘小白’是吗?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佩鸾忽然觉得找到一个很好的话题。目光不由瞥到云沃那比一般女生还细腻的手上。“你果然很白,你的手就像一个小女孩儿。。。”
云沃低头笑了一声,却没有让她听出自己的黯然。想了想,忽然有种倾诉的冲动,觉得在这个黑暗,死寂的空间中,能与这样一个女子平心说说话,实在是件很放松的事情
他抬手将自己额前长发掀起。“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白吗?,因为我是天生的白化病,即使现在的科学手段,也活不过六十岁。。。”
佩鸾的笑容戛然而止,微微张着小口觜,怔怔地看着他的黑色长发,在黑发根部有大约一厘米的白色发根。微微的银色光辉折射出来。精灵人的发色是月白色,很少有其他颜色的头发,而人类除了老人外没有白色发色的。
原来这个年轻的少年一直隐藏着身患这种绝症。他如墨黑发全是染出来的。
云沃从小就不喜欢太阳,觉得它太耀眼,太高不可攀,连让人仰视都做不到,只能低头顺服地接受它的馈赠,就像一个国王怜悯一个披着麻片的乞丐,赏赐万金却不允许仰头一望。
“你小时候为什么不把白化基因切除,或者改造。。。”
云沃口觜角略带苦涩。“我没有父母的,要不是救济院的老院长把我从救济院门口抱回去,恐怕早就成了废弃星某个垃圾堆上的一堆白骨,也算他们有良心,抛弃了我还知道送到救济院门口。”云沃冷笑,探头上去将头发一口咬断。
“好了。不要沾水。等我们月兑困后在重新处理。”
佩鸾这才发现自己肩头的恐怖伤口已经被匀称的针脚缝合。虽然有些丑陋,但似乎没那么疼了。佩鸾虚弱勉强笑着,
“看样子你似乎很熟练,难道你以前经常缝合伤口吗?看不出你是个好斗的人呀。”
“不是我,我一向很爱惜自己的血肉,在救济院时有朋友们经常受伤,很多时候都是我来处理伤口的。久之也便习惯了。你没见过废弃星上的救济院吧。说起来现在我倒有些想念我们的老院长了。”
佩鸾一笑,似乎有些疲惫,靠在走*私货物的箱子上,全身开始抖了起来。
“云沃,我有点冷。好困。”
“困也不许睡,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要是休克昏迷的话会很麻烦,我不喜欢麻烦的。”
“怎么,你怕我一睡不行死过去?”黑暗中她的眼睛炯炯有神。
云沃似乎叹了口气。将自己外衣月兑下给她盖在身上。
“以前我有一个待我如亲人的姐姐,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她受了很重的伤。在医院看她时,她就说自己很累,很像睡觉,我安慰她说‘睡吧,醒了以后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结果她睡过去就没有再醒来。所以我不想看你在我眼前睡觉。对了,还没有问你,那个绵羊人女佣为什么要杀你。”
“绵羊人?哦,你说那个雅克角人?我。”佩鸾有些为难。低头沉思片刻。
“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现在我们看样子是很难逃月兑了。”云沃挨着她坐下。
佩鸾想了想,觉得自己盖着他的衣服果然温暖了许多,失去大量血液的她本能往云沃身上靠了靠。良久,她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递给云沃一个高档皮包。
“你看看就知道了,说起来这次是我害了你,你本不需要陷入这件事的,嗯。。。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共患难的战友了,有些事也没必要瞒你。”
云沃打开她风格典雅的包包,里面东西不多,女孩子常见的化妆品居然一件都没有,只有有几张纸质资料。他拿出来一看,第一张是一个中年人,下面写了一堆资料。他又翻了几张下面是一些年轻人,学生样的装束。
“这是。。。这是前些日子报道中死去的一个科研小组人员?,这个中年人好像是个很有名的学者,我在电视上看过他的讣告。”
“他就是我父亲,司徒英正,中央大学生化学的首席教授,他去世之前似乎参与进行了一项科学行动,那时我正在别的星域调研,忽然就被告知父亲死于一场意外,等我回到首都星时,他人已经被埋葬了,连最后一次的考古日记资料都被一些高层人员收走。”
“我后来得知那次意外父亲死后,他当时一起跟着的研究所里的几个学员也都因为各种原因相继离世。可当我问起他最后一次考古的相关事情时,却被告知这是一项政府绝密,权限为最高级,当时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只是觉得这事情很蹊跷。”
她看看云沃,继续说道,“其实现在也不怕告诉你,我和我父亲都不是普通的科研工作者,在自由天佑联邦里,有些事情并非如同想象那般,比如关于智能机械法律是命令禁止的,但暗中的研制从来没有停止过,而我父亲负责的就是关于一向在整个人类人群中发起的,基因改造。”
她本以为这个消息足够震撼,却觉得云沃安静地有些异常,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父亲除了在科研所中进行研究外,还有一个隐秘的工作,就是中间人。整个联邦政府地下研究的人员联系都是由父亲负责的。”
“这次我受到的暗杀,极有可能是某些人不想我活着,想要将我杀死在这里,只是为什么他们不直接让海盗杀了我,还偏要派一个杀手呢?。。。咦?云沃,你怎么了。”
佩鸾瞪大眼睛。看到身边云沃的异状,吓了一跳。
他瞪大着眼睛,里面通红一片,两行泪水汹涌而出,滴滴答答滴在他面前的的资料上,他的手轻微颤抖,表情却是死一般呆滞。整个人僵直如同木偶。
顺着他的目光,佩鸾将视线放到他手中的资料上,上面是一个女孩儿的相片,也是这次任务中死去的一个学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静媛’,以前听父亲提过她,说是个很善良有灵性的学生。
云沃盯着那张相片上那温婉的眉目,恬静柔和的面部曲线,淡淡的微笑依稀仿似那些沧桑岁月前融化霜秋的容颜,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似乎还流落着多愁善感,对岁月的哀伤,只是凝固的相片又如何能尽述她每次安慰的软语,那双美眸又如何恢复曾经星空下慑人心魄的瞳眸。那个少女很美,但对云沃来说她代表着更多。
是苍凉穷困岁月里让他不惧不折的鼓励,是年少情怀中时浓时淡的绮念。
“她。。。居然死了。”云沃憋了半天,只觉得喉咙里面好像堵塞一座星际要塞,半天终于沙哑着说出一句话来。
“云沃?。。。”佩鸾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认识这个女孩儿?”
云沃根本没有听到佩鸾担忧的询问。他满心思都放在颤抖地手中那张薄薄之上。之上一行小字。
‘静媛,太安星人,人类,出身太安第一救济院,死于天演一七五三年五月,实验室爆炸。’后面的字他根本认不得了。因为眼睛已经模糊了。
‘死于天演一七五三年五月’
死了?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没有带着美丽的精灵少女报复你们让你们后悔,我还没有成为上层人到你面前炫耀。我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上层人’,然后在你,你们面前向你笑谈当年的往事,我还没有说过爱你。你怎么就死了?
我还没有看到你眼中后悔的目光,凄婉的目光,善意柔和的目光。对着我笑的目光。。。。
云沃脸色一红,向后仰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