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送葬队伍就去了一半人。谭家人顿时变了颜色。
谭老头大惊失色又悲愤万状,指着那场主厉声痛骂:“刘汉铮。侬个屈桑。屈桑不如的狗东西。”
场主刘汉铮面容阴鸷阴冷,再次大叫。
“镜湖村抬棺材的,你们敢为谭孝刚抬棺也全都给老子滚。你们要是不滚,明年你们所有人家别想出茶。”
刘汉铮嘴里骂着,却是不知道被堵在中间的金锋一行人已经变了颜色。
昔日农村白事的抬棺人都是一个村社的乡里乡亲。现在农村人口下降得厉害,白事一般出钱请人抬棺。
听到刘汉铮场主的威胁,一帮抬棺人犹豫不决,但在刘汉铮的接连威逼之下,有几个抬棺人向着谭老头说了对不起找了借口抽身就走。
谭家人一下子就慌了!
抬棺人没了,那真是的灭顶之灾。
谭老头哀坳哀求抬棺人,甚至不惜给那些抬棺人下跪磕头。总算是留下了两三个半百老头。
不到十分钟,送葬队伍就少了一大半。现场三具棺材摆在十字路中间,凄零凄凉,言语难述。
谭家人虽有人还在撑着,但人少式微,根本不是刘家人的对手。谭家老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神州重死不重生,尤其在出殡这一天最为讲究。三具棺材放在十字路口,左右堵死,进退不得。这种事情,千古不见。
“你们刘家不是人。刘木又。刘木又,侬把我们家害得家破人亡。”
“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啊——”
忽然间,谭老头目眦尽裂吐出一口血来,身子弓着朝着一口棺材撞了过去。
“孝刚。我陪侬一起去!”
“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人一起走!”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谭老头以死明志,脑袋重重撞向棺材,死意已决。
下一秒的时候,谭老头却没有任何疼痛知觉。迷迷茫茫间,谭老头感觉自己脑袋被人抱住。
本能的,谭老头艰难昂头,只看见自己身边多了一个黑黑瘦瘦双鬓斑白的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有些苍老,满头黑发中夹着根根白发,面容带着几许的狰狞,但落在谭老头眼里却尽是祥和。
那双比太阳还要炽亮的眼珠子带着无尽暖意。让谭老头瞬间就安定下来。
“谭大伯。死解决不了问题。”
“侬死了,谁给侬儿子孙子报仇?”
谭老头呆了呆,苍老浑浊的眼睛看着男子,牙关不住打颤咯叭作响,眼泪鼻涕混杂淌下,凄零到爆。
“你,你,你……”
“你儿子,叫谭孝刚?”
谭老头木然点头:“你……”
“镇宝山村二组的谭孝刚。对吗?”
谭老头目光中透出一抹亮光,又复点点头:“你认识孝刚……”
后面的话没说完,柯肃却是发出尖声怪叫。
徐增红如飞一般冲到谭家人跟前,却是如遭雷亟一般抖了两下:“孝刚!”
“董事长!丹哥!”
“是孝刚!!!”
唰的下,张丹风驰电掣从金锋身变掠过到了徐增红跟前,却是身子狂震,啊的一声惨叫,身子一软,几乎就要倒地。
“孝刚!”
这当口,徐增红折回金锋身边,颤抖的双手捧着一个遗像,声音发抖,已带哭音。
“董事长,是孝刚。是孝刚!”
“孝刚啊!!!”
嗡!
一声闷响!
金锋耳膜炸裂!
那十二寸的黑白遗照上,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肩膀尤宽,敦实有力。
略带肥肥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眉宇间尽是憨厚。
男子穿着一件战地迷彩,眼瞳直直盯着前方,带着三分的傲气和七分的沉稳。
“谭孝刚!”
金锋嘴里轻声叫出遗照男子的名字!
一瞬间,太阳暗了下来。遗照男子眼神有了变化,似乎认出了金锋。憨厚笑容更盛。
金锋身子忍不住打了寒颤。脑海中径自浮现出那尸山血海的落星海炼狱之战。
“孝刚!”
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金锋轻轻眨眼,扶着谭老头慢慢站起,用前所未有的声音说道:“谭大伯,孝刚是怎么死的?”
“侬,侬是谁?侬怎么会认得孝刚?”
谭老头看着眼前一帮比自己还激动的男人,呆呆讷讷询问,老泪纵落,心痛得不像话。
“谭伯,我们是孝刚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对。孝刚是我们的好兄弟。”
谭大伯听到这话,露出几许的不信和激动,频频点头。
“这是,我们的老板,金锋!”
蓦然间,谭大伯身子一震望向金锋:“侬,就是孝刚的原先老板?”
金锋抿着嘴静静点头:“我是金锋!”
“孝刚的老板!”
谭大伯直直盯着金锋,似乎有些不信,颤声又追问:“侬真的是那个金锋,我儿子跟着侬打仗被炸了两条腿……”
金锋重重点头:“对。是。孝刚是我……”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宋六陵上空!
谭大伯毫无征兆举手扇了金锋一巴掌!
张丹徐增红柯肃一帮人尽皆变色。
“侬有什么资格叫金锋?”
“我儿子说侬是大英雄。侬算个斩头鬼的英雄。”
“虫泡头!”
金锋挨了一巴掌,却是站着不动,轻声说道:“对不起谭大伯……”
啐!
谭大伯用力的重重吐了金锋一口唾沫,正正吐在金锋脸上。
这一下,本地文保一帮人都吓傻当场。
张丹徐增红柯肃一帮护卫站在原地,心痛的看着金锋,却是不敢说话。
“曲桑,涛声子,头世人……”谭大伯一只手揪着金锋衣领,一只手又扇了金锋一记耳光,痛骂出口。
见着金锋又挨了一记耳光,周鑫一帮人吓得亡魂皆冒,飞快冲上来嘴里叫着住手。但在下一秒的时候却是被张丹拦住。
“不关你们的事!”
“我兄弟,该被打!”
听到这话,周鑫一帮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
“对不起,谭大伯。我真不知道。我给你道歉。您老有什么安排交代,我全办。”
金锋从牙缝里嘶声蹦出这话,声音嘶哑哽咽!
“侬全办?侬全办了个屁。”
“我儿子死了。我孙女孙子也死了。”
“我要他们活过来。侬能办得到不?”
谭大伯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金锋如此怨恨,一边老拳捶着金锋,一边破口大骂。
“我儿子跟侬打仗,好好的人走过去,不到五年就坐着轮椅回来……侬给了他一千万有什么用?钱都被他老婆拿走了……”
“我儿子没用了,我儿媳,我儿媳跟人通奸,我的孙儿孙女也死了!”
“这都是侬害的!”
“侬赔我的孝刚,赔我的孙子孙女。”
金锋咬着牙静静说道:“谭大伯,我赔不起你的儿子你的孙儿。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给孝刚伸冤!”
“孝刚跟了我五年,我不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忽然间,谭大伯揪着金锋拽到大棺材前,悲嚎大叫。
“孝刚,孝刚,侬老板来了。侬说的侬老板牛逼得不行,什么人都敢打,什么都不怕的老板来了……”
“把侬的冤屈委屈,把侬的恨,都告诉侬老板。告诉侬老板,侬是怎么被逼死的。”
“侬不是说,侬走的时候,侬老板还给侬下跪感谢吗?侬跪啊。跪啊!”
“侬不是说,国内有什么事都找能找侬吗?侬什么事都能管吗?侬管啊。侬把害死我的儿子孙子的刘木又弄死呀!”
谭大伯撕心裂肺的吼出最悲愤的厉嚎,如杜鹃滴血哀坳动地。叫人扯心扯肝的痛不欲生。
张丹徐增红默默上前,低低安慰谭大伯。
这当口,金锋推金山倒玉柱向谭孝刚棺材直挺挺跪了下去:“谭大伯。你骂得好。我愧对孝刚。我……”
“滚!”
“侬滚!”
“我儿子看错了侬。我儿子在死的时候,一直都喊侬的名字,说侬可以帮他报仇。”
“暂头主!!!侬滚!”
“呸!!!”
这一口口水吐出来,却是血水,喷得金锋满脸满口都是。
一下子,周围的人都不忍心去看。
嘶吼的谭大伯声嘶力竭忽然身子一软倒在金锋怀中,浑身发抖血泪满面哭着叫道:“金锋,我儿子,死得冤……”
“太冤……了……”
“若不是想着要给我儿子孙子下葬,我早就不想活了……”